第18章 丑事揭发
“慕姐姐如果我不想走,你还会收留我吗?”谢依垂着头,看不清眼神。
苏慕虽然讶异他竟然会主动提出留下,但既然他这么说了,苏慕认真回答:“你在倦城无亲无故,我如果不要你,你还能去哪儿?”
谢依声音低得苦闷:“只是因为我无亲无故吗?”
“嗯?”
“没什么。”谢依忍着满嘴苦涩,心中叹息。
初见苏慕时,他巴不得苏慕是个心软善良的主,事实证明她也确实如他心中所想的那般,比庙里的菩萨还要仁慈,撕了他的卖身契,给他吃糖果,巴心巴肝不求回报的对他好。
他就像一瞬间从地狱里掉到了浓稠到化不开的蜜罐子里,香甜的蜜津甜晕了他的脑子,让他生出了一种,苏慕的温柔只为他一人的错觉。
直到林小杏的出现。
他发现苏慕不知对他一个人好,她的温柔是天生的,刻进骨子里的,她对谁都和颜悦色,温柔有情。
他不是唯一,不是例外,只是其中之一。
她对他的好,不是因为他的容貌或讨好,而是因为他悲惨的遭遇,仅仅是出于可怜而已可怜。
他的蜜糖成了□□,又甜又苦。
“青杏酒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把杏子洗干净,然后将杏子放在罐子里,一层青杏一层冰糖,再倒入酒把罐子装满,最后密封起来放在阴凉处大约过15日就可以了。其实做这类酒的方法都大同小异,你这次学了,以后再想做其他的都可以试试。”苏慕一边教他做法,一边解释步骤。
可谢依脑子里涨涨的,全部听不去的,最后只记得了‘15日’。
“可十五日之后,我都走了,喝不到了。”谢依内心空落,心中那股子烦躁甚嚣尘上。
苏慕勾唇一笑:“没事,我之前还酿了一罐。”
她从房间阴凉角落出拿出一个酒罐子,酒中带着一丝清甜的杏子香,随着时间的浸泡,里面原本清脆的杏子也变成了黄褐色。
苏慕心生感慨:“这酒是我成亲之前酿的,谁知后来颜主君就登门拜访了,我和颜霁月匆匆成婚,又匆匆和离,以为恍若隔世,实际上也就一罐酒的功夫。”
她随意的坐在门槛上,拿了两个碗满上酒:“过来尝尝?”苏慕眼眸清澈如春水,发出邀请。
看着她的眼眸,依心中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他也学着苏慕的样子坐在门槛上。
中原人规矩教条多,门原本是用来通行的,非要设一个高高的门槛,还不能踩,只能迈过去。他刚到中原时,被门槛绊倒了好多次,膝盖手肘全是伤。
他原以为苏慕也跟大多数的中原女子一样,虽然性格温柔,但骨子里是守这些繁文缛节的。
但此刻看着她随意的坐在门槛上,头依着门框,肆意鲜活,他方才发觉他以为的慕姐姐,其实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坐在苏慕身边时,谢依紧张地双腿紧闭,后背绷直,此生头一回这么正襟危坐。
苏慕将一碗酒放在他手中,与他轻轻碰杯,仰头一饮而尽,碗中酒微微漾出来些,洒在她的红衣之上,红衣沾了酒更加浓烈。
谢依看着酒从她的唇缝中溢出,透明的酒液顺着她脖颈的弧度留下,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宛若烟火般迷离的斑斓。
谢依无声的咽了咽喉结。
“不喝吗?”一碗酒饮进,苏慕方觉心中畅快。她偏头看向谢依,眉眼带笑。
“要、要喝的。”谢依双手捧着碗,大口饮酒,喝到一般才发觉自己现在是在中原,中原男子喝酒都是斯斯文文的,他这样子太过狂浪没家教。
害怕被苏慕轻看的矜羞瞬间想止住大口喝酒的举动,但因为太急促而呛了酒,喉咙间又辛又辣,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一碗酒他喝了一半,衣裳喝了一半,谢依不停咳嗽,涨的脸通红。
“你啊不会喝酒,还这么拼命喝,呛着了吧!”苏慕很不厚道的被他脸红的样子逗笑了,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不知为何,和谢依在一起时,她就是觉得浑身轻松。不像和颜霁月在一起时,感觉就像被关进了密不透风的牢房里,难受的很。
谢依红着脸不好意思,其实他酒量可好了,娘亲都喝不过他,可他不敢告诉苏慕,感受着从苏慕身上袭来的淡淡酒香,沦陷在她的笑容中。
直到喉咙间那股辛辣褪去,谢依才继续倒了一杯酒,并贴心的给苏慕也满上,并问了一个他一直纠结在心中的问题:“慕姐姐,你为什么要娶颜少爷啊。”
以苏慕的性格她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上颜霁月,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娶呢?为什么匆匆成亲又匆匆和离?
还有每次在苏慕提起和颜霁月的婚姻时,她的眼中一点光都没有,为什么?
他太想知道了,这个疑惑从他被颜霁月毒打时就种在心里,之前因为害怕苏慕生气所以一直都不敢问,直到彻底跟苏慕熟悉了,他才敢问。
苏慕淡淡的笑了笑:“其实不是娶,是入赘。”
之前没有告诉谢依是因为他听不懂中原话,理解能力有限,现在他能说的七七八八了,她也不需要隐瞒,直接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太欺负人了!”谢依一拳头砸在门槛上,恨声说道。
颜家这两父子,什么东西!一个挟恩图报,一个任性妄为,仗势欺人,因为苏慕人好心善就应该被这样欺负吗?
如果说之前被颜霁月毒打,谢依心里只有报复不服,但现在他对颜霁月有了恨。
苏慕受到的那些刁难排挤议论嘲笑,就像是浸了毒的鞭子,一鞭鞭抽打在他的身上。
这么好的苏慕,如果苏慕入赘到谢家,娘亲和爹爹怕是要叩谢满天神佛了,他也会带着苏慕走得远远的,关起门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趁着年轻多给她生几个娃娃拴住她的心,一辈子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苏慕被他义愤填膺的样子逗笑了:“这么生气啊。”
“当然生气了,我都快要气死了。”苏慕明明救了颜家,却还要受这股气,一想到苏慕曾经受的屈辱,谢依心里就难受的紧:“幸好慕姐姐和离了,不用受气了,颜霁月他一定会后悔的不对,他已经后悔了,那天他打我,就是来找你破镜重圆的对吗?”
苏慕点头:“是。”
“不要答应他。”谢依激动地握住了苏慕的手。
苏慕温和一笑:“不会和离了,这辈子都不会了。”
“都告诉她了?”入夜清冷,颜霁月独立菡萏池旁,身边一盏孤灯,映着他美艳又寂寞的身影。
小萍点点头:“是,奴买通了李秀才里的仆人告知了少夫人。”
“做事情就要做干净,那个仆人信得过吗?”颜霁月抓了一把鱼食投入水中,几尾大红锦鲤争夺抢食,抢夺完后又藏入莲叶之下,没了踪迹。
小萍忙道:“少爷请放心,这人信得过的,之前也是被李秀才赶出府的,做完这件事后我就安排他回了老家,所以少夫人就算有心调查起疑,也查不到他。”
“这样最好。”颜霁月轻笑一声,寂静深夜里,他的声线凉薄中透着一股得意:“我看那贱人还能得意多久,只要这件事一暴露,苏慕决不会容忍这样一个贱人留在身边。”
“可是”小萍眼色为难。
“可是什么?”颜霁月回身,眼神薄冷。
小萍低下头:“可是那个仆人回来告诉我说,少夫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反而反而倒是很镇定的样子,少爷您说少夫人会不会一早就知道了?”
“不可能!”颜霁月厉声道:“苏慕一定不知道,她那样洁身自爱,十年来就算是应酬去勾栏院,她都不碰那些莺莺燕燕,就是嫌他们脏!他们下贱!她连这些人都不碰,怎么可能接受谢依、谢依”
越说颜霁月严厉的声音渐渐没了底气。
上辈子苏慕盛宠谢依,虽然没有将他收入房中,但地位几乎能与他平起平坐,要不是苏慕顾忌着爹爹救了她的份上,谢依骑到他头上都有可能。
上辈子谢依的地位就已经如此超然苏慕说不定真的会为了他破例。
意识到这一点的颜霁月身子晃了一下,扶住了一旁的树才勉强站住。
“少爷我回来时还专门去落雁巷站了一会儿,根本没听到任何动静,如果如果少夫人铁了心维护谢依那个贱人咱们怎么办?”小萍跪着上前:“要不然直接把这件事情闹大,弄得满城皆知,这样即便少夫人再护着那小贱人,也不会把他留在身边了。”
“住口!”颜霁月厉声道:“这件事不许让苏慕受牵连,她还在考功名,这件事要是闹大了,便是考上秀才,说不定也会被学政革掉。”
“是是是。”小萍忙不迭的点头,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颜霁月最近也不知抽了什么疯,和离之前对苏慕爱答不理,极尽嘲讽;和离之后反倒一副坠入爱河无法自拔的样子。
即便心里恨透了谢依,也不肯用严厉法子,唯恐祸及苏慕,连累苏慕的名声。
早知道这样,当初和离干嘛呢。
若是不和离,现在说不定孩子都怀上了。
所以说嘛,男人就是要安分,不能多读书,平时看点男德男训就行了,颜霁月就是因为看多了外头的杂书,搞得心比天高,这个女人瞧不上,那个女人瞧不起。
搞成现在这幅德行,也不怪颜主君背地里开始给颜霁月张罗新的婚事了。
颜霁月虽然已经是成过婚的,但还是个雏,女人大多有处男情节,虽然喜欢去勾栏院里玩那些骚的,但论成婚,那一定得找身世清白的。
颜霁月没有被破身,家境也不错,容貌更是绝色,城中倒是有不少女子蠢蠢欲动。
不过二婚毕竟是二婚,像沈玉雪那样的家世终究是攀不上了,除非做侧室,否则只能嫁给家境次等的家庭。
就算是次等家庭说不定还要挑挑拣拣,日后嫁过去难免也要被立规矩,再想像在颜家一样趾高气昂做大少爷哼,怕是要被公公磋磨死。
说到底,都是自己作!活该!看你还能再风光几时!
小萍内心对颜霁月有多嘲讽瞧不起,表面上对颜霁月就有多恭敬,他跪在颜霁月脚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少爷,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颜霁月指甲扣着苍老斑驳的树干,眼中泛着寒光,冷冷张口:“苏慕护着他,可总有她护不到的时候。”
“少爷您”小萍看着颜霁月令人胆寒的眼神,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不好的想法。
颜霁月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听说你有个表姐,常在勾栏瓦舍流连,前阵子还因为付不起钱被老鸨打了一顿?”
小萍不寒而栗:“是奴明白了。”
之前他还庆幸颜霁月虽然任性,但不如李秀才夫郎那般阴狠凶残,如今才发觉,男人嫉妒起来都是一个样子,手段一个塞一个的毒辣,疯狗似的。
被这样的男人喜欢上,少夫人也真是倒霉。
“少爷。”凌华规矩的立在菡萏院门口,表情淡漠,身后只有花露跟着,花露小声的朝着颜霁月说道:“对不起少爷,我拦不住凌华哥哥。”
毕竟是颜主君的人,他一个小侍从可不敢造次。
颜霁月没有理会花露,靠在身后树干上,神色冰冷没有温度:“有事就说。”
凌华道:“主君说明日天气晴好,让您明日跟随他一起去花月湖游湖。”
颜霁月轻笑:“姐姐回来了,他不守在姐姐身边照顾着,怎么有兴致跑去游湖了?”
“这奴就不知了,奴只是传达主君的意思。”
颜霁月没有温度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告诉爹爹,我不去。”
明面上是游湖,实际上不过是让倦城贵夫们相看女婿而已,颜霁月心底厌恶。
凌华淡淡道:“主君还说了,不论您愿不愿意,如果您任性,他就将您绑过去。”
“爹爹,你打听的如何了?苏姐姐还没有把他打发走吗?”一见杨叔回来,林小杏就急不可耐的坐了起来,焦急的询问。
杨叔板着一张脸,脸色沉闷:“别提了,谢依他现在过得别提多好,还有心情摘青杏酿酒。”
林小杏失了神一样靠在床栏:“这就是说,苏姐姐没有把他赶走的打算了?为什么?苏姐姐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下贱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啊。”
“鬼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反正定然是将苏慕拿捏的死死的了,而且我估计这人压根就打算回大漠,边塞如今多乱啊,他一个男人敢回去吗?”
“一定是缓兵之计,趁着这段时间勾引苏姐姐,再找机会把生米煮成熟饭,做不成正夫,做个小侍也是好的,至少以苏姐姐的本事能让他衣食无忧,比他在边塞过得好多了。”林小杏脸色难看:“他的手段这么高明,将来即使成了小侍,也免不了争宠,说不定苏接济还会被他迷惑的宠侍灭夫。”
“可不是咋地,真没想到这个谢依竟然藏得这么深,咱们之前竟然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杨叔愤愤不平。
“爹爹,你说现在可怎么办呐?”林小杏拉着杨叔的袖子哀求:“我已经错过苏姐姐一次,真的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杨叔摸着林小杏的头安慰道:“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杨叔眼珠子一转,说道:“苏慕不嫌弃谢依身上被烙了字,但总归有人嫌弃,要是街坊邻居们都知道苏慕的院子里养了这样一个小荡夫”
落雁巷一直都是良巷,决不会允许勾栏货色住进来,一般从良的小倌要么隐姓埋名嫁到乡下,要么在城里集中居住,反正是极为排斥这些从良的小倌住在普通民居里,就怕引来他们之前的恩客,伤害到自家清白男儿的名誉。
“对啊,要是王叔他们知道了,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肯定会逼迫苏姐姐把他赶走的,到时候即便苏姐姐再舍不得谢依也不得不从。”林小杏眼里重新有了光彩,拽着杨叔的袖子央求道:“爹爹你快去吧,你去跟他们说说好不好?”
“现在?”杨叔看了看天。
林小杏点头道:“对,就得是现在天黑大家吃饭完都在屋里,往日这个时候,那几个邻居的叔叔哥哥们不都坐在巷子口聊天吗?”
杨叔点点头:“行。”
他出了门,路过苏慕院子门时,他透过门缝的望了一眼。
两个人蹲在水盆边清洗靑杏子,苏慕倒是洗的一本正经,但谢依的眼神却藏着春色,墨绿深眸水澹澹的,透过浓密的睫毛看向苏慕,那叫一个羞怯含情,他一个男人见了都觉得酥到了骨子里。
幸好专心清洗靑杏子没瞧见,否则换做其他女人,早就色急饿鬼似的扑上去了。
杨叔心里一边夸苏慕柳下惠,一边唾弃谢依不自爱,更加着急的奔向巷子口的八卦中心。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尤其还是沾着桃色的坏事,传播的速度更是指数级的。
“什么?!咱们落雁巷竟然混进了一个胸口上烙着淫的小荡夫!”
“太过分了,传出去,将来我儿子的还怎么嫁人!”
“这个苏慕也真是的,竟然还替他瞒着,不用猜肯定是被那个狐狸精的骚味儿迷住了眼。”
“不行,咱们明天得把他赶走!”
“对对对!”一群男人愤恨的说道。
第二天一大亮,苏慕还没睡醒,就被一阵焦急的敲门声吵醒。
她翻了个身,撑着身子坐起,正要下床,谢依房间的门被打开:“慕姐姐,你休息吧,我去。”
谢依穿好衣裳,今日他穿了一身素雅胜雪的白衣,腰系黑色宽衣带,瘦而坚韧。因为起来的着急,所以头发还来不及梳,草草的扎了一个高马尾,浓密的长发瀑布一样垂在身后,额前的几缕青丝垂落。
谢依打开门:“谁——”
谢依刚把门卡开,门外就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死命扯着他的头发用力拽,谢依吃痛的叫了一声。
“小骚蹄子,叫都叫的这么骚!”一个中年男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看见谢依娇滴滴的模样,顿时想起了自家妻主跟小倌调情的场面,顿时怒上心头,将谢依当做了小倌,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行了!杨叔,咱们今儿来可不是来动粗的,咱们是讲道理的人。”杨叔拉着王叔劝道,可心里却巴不得他用力些,最好把这张脸废了才好,省的以后勾引人。
他知道王叔妻主流连勾栏院的事情,所以杨叔特意对王叔添油加醋的说了谢依许多不好的话,又提及了王叔快要议亲的儿子,这才撺掇了他做马前卒。
“住手!”苏慕听见外头的动静,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冲了出来,将谢依护在怀里。
苏慕环视一周,看见杨叔也赫然在列,怒道:“大清早来我的院子里,打伤我的人什么意思?”
“唉,苏丫头、”杨叔为难的开口。
“还能有什么意思,一个身上烙了字的小荡夫竟然不声不响的住进了落雁巷,他不要脸,我们还要脸,赶紧让这个贱人滚!”王叔怒气冲冲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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