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龙凤

苏家如今人丁不算太多，只有苏老太太及二太老爷苏斌下面的十几口人，汴州四太老爷苏斓的一支及远在岳州的大少爷苏钦现下都不在。可饶是这样，所有人都行礼敬香祭拜一圈下来，还是花去了两三个时辰的时间。

        已经过了正午许久了，苏影来时在车上睡得香，没吃什么点心，现下只觉得饿的厉害，可见仪式似乎还在继续，也不好违了规矩，只得摸摸肚子，乖乖跪坐在那里。

        苏影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戳自己，回头一看，原来是苏铉苏铮这一对堂兄弟，正在贼眉鼠眼地看着自己。苏影压低声音，悄悄问道：“怎么啦？”

        苏铮的小手悄悄伸了过来，手心儿里捏着一块油纸垫着的核桃酥，小声道：“姐姐吃。”

        苏铉在一旁眨眨眼，低声插嘴道：“就知道影妹妹定是没带点心出来，如今我和铮堂弟分了一块儿，这一块儿给你。这祭祀的仪式只怕还要好一会儿，你且快吃了垫垫肚子，别教人发现了！”

        苏影本觉得这样不好，奈何这核桃酥香气扑人，勾得苏影只觉得更饿了，她挣扎了一下，还是接了那核桃酥过来，一口便塞了下去，也是心虚的厉害，还差点噎着自个儿，好一会儿才翻着白眼完全吞下，看得苏铉在一旁拼命憋着笑。

        苏影吃好了又悄悄用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嘴，这才笑着看着小苏铮道：“谢谢铮哥儿，好好吃。”

        苏铮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着对着苏影傻笑了一会。一旁的苏铉不乐意了，低声急急道：“影妹妹只谢堂弟，这核桃酥明明是我顺进来的！”

        苏影低低笑了一下，对着苏铉说：“就知道这种没规矩的事儿只能是铉哥哥才做的出来。不过还是多谢铉哥哥，我可是饿坏啦。”

        苏铉直接忽略了苏影前半句的揶揄，听见苏影谢自己，便满意又自豪地挺起胸来。

        祭典仪式又进行了近一个小时，不外乎就是僧人和尚们念着冗长复杂的经文，又唱了些大概是超度安息亡魂的咒歌，如此重复。

        待苏影摸着跪酸了的腿出来时，太阳已经西斜了。整个陵园都被柔和的夕阳笼罩，不远处的巨大汉白玉石门楼投下了长长的斜影，让人觉得宁静又肃穆。

        在祠堂外面候着的各个下人都各自寻了各自的主子，纷纷给主子们披上披风，苏影也扶了丹枝和碧落的手，准备跟着一起出了陵园，上马车回府。

        正当苏家一行人走到门口时，有一队长长的马车队伍经过，看上去车马显赫，估计也是哪家前来清明祭祀的贵族世家。苏影本也没在意，却见得为首的马车见到了苏家众人，竟停了下来，上面下来了一对老夫妻，看上去六七十的样子。

        随着这对老夫妻下了马车，后面车上的众人也都陆续下了车，都由各自的丫鬟扶着，看上去竟有个二三十人，实在热闹。

        苏影在一边站着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到有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站在不远处一驾马车前兴奋地朝自己挥手。只见那小姑娘头上挽着高高的随云髻，髻间簪了一柄喜鹊纹镂空银发梳，一旁还有一支白玉的兰花压鬓簪，身上穿着一件暗梅纹的缎面月白色中腰宫裙，一手朝苏影使劲儿的挥，另一只手还拉着一个脸红红的穿着青绿色车马纹圆领缎袍的小男孩，两人长得颇为相似，皆是眉清目秀的很，一看便知是同胞兄妹或姐弟。

        小姑娘见苏影看见自己了，更是开心，拉上身后的小男孩，便朝苏影走了过来。苏影一慌，赶紧下意识看向丹枝。丹枝心领神会，赶紧贴着苏影的耳朵快速小声道：“小姐，那是霍家的四少爷和三小姐，四少爷叫长佑，三小姐闺名欣瑶。”

        苏影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都是谁和谁，小姑娘就已经走到近前，丹枝见状赶紧缩了回去，一旁的碧落看着丹枝和苏影的举动，也听到了她们说的话，表情有点疑惑，却也没多说什么，只管扶着自家小姐。

        “如今几个月不见影儿妹妹，妹妹可一点都不想我。”名叫欣瑶的小姑娘见苏影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佯装生气撅起了小嘴，作势便要来拉苏影的手。

        苏影脑子飞快的转，总算明白了眼前这对孩子是谁。这霍家便是苏老太太的母家，曾经武帝时期极为盛势，到先帝辰平帝那会，霍老太爷、也就是苏老太太的长兄霍书元身子不济，告老回家赋闲，霍家渐渐不及前朝那般极盛，可毕竟是百年世家，那段时间霍家仍是钟鸣鼎食，不见颓势。如今霍家家主乃霍书元长孙霍文徵，辅佐当今圣上上位有功，极得如今的皇帝器重，所以霍家便也大有重回当年盛时之势。

        面前这两个孩子应该就是霍文徵的幼子幼女，今年都是十一岁。苏影这一个月以来虽忙于熟悉苏府各处，也对这对孩子略有耳闻。古时候人们迷信，认为双胞胎为不祥之兆，古代皇亲贵族若生了双胞胎，也大都会秘密处死一个以求平安，而辰国也同样保留着这样残忍的迷信传统，只有一种情况除外，那便是龙凤胎。辰国人认为龙凤胎是龙凤和鸣，风调雨顺的祥瑞之兆，一家里若是有龙凤胎出生，这家便会广而告之，对这对龙凤胎极为重视。霍长佑、霍欣瑶这对兄妹便是这样的一对龙凤胎，加之又是霍文徵正房所生，据说在霍长佑、霍欣瑶出生前，这位霍夫人已经有十余年不曾产育，年纪也偏大了，太医们皆不建议霍夫人生产，可霍夫人却不愿意。可到了生产时，却事事极为顺利，母子三人平安。兄妹俩出生后，霍文徵开始辅佐当时还是王爷的当今圣上，最终平安功成，霍文徵因此也视这对兄妹为霍家福星，平时也极为宠爱。

        因为苏老太太的这一层关系，霍家这对兄妹应该算是苏影儿的表哥表姐，见这霍欣瑶如此热情熟络，想来平日里与苏影儿该是很熟悉的，苏影想了想应该怎么称呼，随后便笑着开口叫道：“瑶姐姐好，佑表哥好。”

        霍欣瑶拉着苏影的手，小嘴像连珠炮一样开口道：“我和四哥早就听说你上个月落水出了事，一直想来看你，可奈何母亲今年春天以来身子一直不好，一直没能成行。你现在可好些了吗？”

        苏影笑着点点头，道：“如今已经好多啦，你母亲呢？现下身子可好些了吗？”

        霍欣瑶眼神一暗，回道：“还是不怎么好，如今母亲身子弱，现下春雨连绵，母亲已有好几日不曾下床了。就连今日清明祭祖也没办法来。”

        苏影拉紧了霍欣瑶的手道：“那等过些时日我得空了，便去你们那看看伯母。”

        霍欣瑶闻言又笑了起来回道：“好啊好啊，你又好久没来我们府上了，母亲也时常念叨呢。还有”霍欣瑶回头伸手将在后面一言不发的霍长佑拉到苏影近前，“我四哥上个月听说你出事，在府里急的不行，连书都没好好背，平白被先生训了好几次。若是下次你来玩，四哥一定开心坏了。”

        霍长佑听自己妹妹说到了自己，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看着苏影，嘴巴嗫嚅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憋出来。

        霍欣瑶就像是没看见自己哥哥的这幅窘状一样，还一个劲在旁边没心没肺地念叨：“四哥，如今你看见了影儿妹妹，也可以放心啦。不然再不好好背书，只怕先生要告到父亲那里去了呢。”

        苏影看着面前这个快要窘哭了的男孩子，一下子笑了起来，落落大方道：“多谢佑表哥记挂，我那次落水只是略微受了些惊吓，现下已经大好，身体没有大碍，表哥大可放心。等回头得了空，我便来看伯母，顺道找你和瑶姐姐玩。”

        霍长佑见苏影跟自己说话，脸上红得想要滴出血，害羞地点点头，欲言又止，又憋了半天，随后有些泄气地小声说道：“影表妹要多注意身子。”

        苏铉见了苏影这边热闹，也凑了过来，见到霍氏兄妹，也笑着道：“原来是瑶表妹和佑表弟，你们只管跟影儿说话，怎么，也不来找找我这个哥哥吗，真伤心。”

        霍长佑听了苏铉的话，显得更有点手足无措，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窘迫样。倒是霍欣瑶毫不客气地笑道：“铉表哥平日里最是没心没肺的，如今也来一起说话便是了，偏做得一副吃味了的样子，我可是不信你会伤心的。”

        苏铉一听，做出生气的样子点了点霍欣瑶的小脑袋道：“如今越发没大没小了，你可是最没资格说我没心没肺的！”

        霍欣瑶一听，赶紧不服气地跟苏铉呛起嘴来，苏影笑着看着他们闹腾，只觉得开心得很，转头看到霍长佑对着自己脸色红红地发着呆，心里也明白几分这小男孩的心思，苏影只当做不知道，笑着跟霍长佑又说了几句话。

        几个孩子年纪相仿，又有苏铉和霍欣瑶两个活宝，自然是热闹非常。几人笑闹了一会，便有下人来叫他们去前面给长辈们请安。几个孩子互相给两家的长辈们依次请了安，霍欣瑶又跟苏影约了说下次要一起玩，这才各自回了自己的车，两队马车在夕阳的余晖中重新都各自启程，往京城的方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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