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来的时候高晴晴说过，和她同宿舍的造价员过段时间就来，这也过去好几天了，宿舍对面的床还一直空着。
顾沿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实在太过好奇，于是中午吃饭时向高晴晴打听。
高晴晴说：“要到岗了，说的就是这两天了。”
“真的？”顾沿有些激动，她终于要有室友了。
高晴晴笑她：“果然项目上来女孩儿是全体项目人员的福利。”
一旁打好饭的林开飘过，他伸长耳朵过来：“什么福利？谁要来？”
高晴晴见到是林开瞬间变脸，明显的不想搭理他。
于是他又转脸问顾沿：“新来的造价员是女的？”
人还没来就开始被一群人八卦，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太好。
顾沿故意岔开话题，指着他面前那一堆饭盒子：“他们不回来吃饭么？”
“哎，赶工啊，”说到赶工，林开顿时委屈巴巴：“实在是太忙了，中午都还在加班，我吃完了打包给他们带过去了”
“不过……”林开又凑了过来：“真的要来一个女生么？好不好看？”
“……”顾沿瞬间明白，为什么高晴晴不愿搭理他，原来“施工队的和尚到处跑，项目部的光棍满街转”不是传说。
“这人想女朋友想疯了，别理她，我们走，”高晴晴白了他一眼，拉着顾沿就走：“项目上有很多万年单身狗，其中就数林开，都成精了，千万要小心他，”
显然，林开也不服，对着高晴晴就说：“你这一天给新同事都灌输些什么？”
“你说灌输些什么？”高晴晴横他两眼：“远离你就是最健康、最有利于身心的事情。”
“你……”林开瞪着高晴晴。
顾沿眼看此地不宜久留，指了指手里的碗，找机会开脱：“吃完了，那我先跟晴晴走了啊。”
逃离了食堂，顾沿洗了碗回到宿舍又提着桶去洗衣服。
项目部的洗衣机男女分开用，都在各自的冲凉房里，因为晚上她习惯性洗漱完就睡觉，若是晚上洗衣服她铁定是第二天才能晾，于是干脆中午洗，等到睡完午觉就可以去晾了。
下午，何致开始教她规范和图纸了。
何致很有老师的样子，传道授业解惑，脑子好使，又转得快，做事有理有据，说话还一针见血。
带有gb的技术规范生硬死板，顾沿看了一个小时脑袋就想停止运转了，眼看就要趴到桌子上。
何致敲了敲桌子提醒她：“技术规范和标准是一个技术员必须要严谨遵守的，前线的人都是按照你给的方案去执行，你的每一次交底，一旦出了问题，都是他们用血肉之躯在帮你承担错误。”
工程技术关乎质量和安全，不是儿戏，身为技术员她要对得起肩上的责任，于是她点头，坐直了身子。
看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将方案翻到了最后一页，何致又开始提醒她：“记得国标只是最低要求，还有过几天游泳馆就要开始施工了，图纸也要尽快熟悉。”
……真是不留一点空隙，人家下课都要休息十分钟的。
“哦。”顾沿将看完的方案推到一边，又拿起那一摞厚厚蓝图。
何致提醒她：“不懂就问我。”
“嗯。”顾沿点头，然后就是，何老师这是什么？何老师这个又是什么做法？
何致耐心讲解，面对她慢半拍的悟性并没有急躁，可是当他讲了一遍又一遍她还在抓脑袋的时候，他跳起来想打爆她的木鱼脑袋。
“啊……何老师是你说的不懂就问你嘛。”顾沿抱着脑袋开始不服。
何致看着她凶巴巴：“我这是给你打通任督二脉。”
顾沿才不信：“何老师觉得我是个练武奇才么？”
何致扫了她一眼，淡淡突出两个字：“蠢材，”然后又叹了口气说：“勤能补拙，施工的时候勤快点多跑现场看看，做现场的经验都是慢慢积累过来的。”
……她哪里本了，明明就是他脑袋转得太快了。
果然只有领导和小虾米的日子不好过啊~
“哦，”顾沿忍辱负重：“知道了。”
时间飞快走完一个下午，在何致眼皮子底下，顾沿脑子虽然不能像开了光一样运转，她这肚子的饥饿感倒是来得飞快。
她下了班就跑去食堂，扒拉扒拉两碗饭下肚，正吃着又见到林开。
林开见到顾沿笑眯眯，像是终于等到她一般，绕到她面前：“小顾，吃饭呢？”
“真是好不凑巧，又吃完了。”顾沿笑嘻嘻拿着她的空碗给他看，然后就走。
然而这次林开这次也学聪明了，他飞快扒拉完剩下的饭，跟上顾沿：“我也吃完了，话说，你们中午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那个造价员什么时候来？……”
话没说完就是一声大叫：“啊……有老鼠……”
林开胡乱跳开，顾沿紧抓着碗，定睛一看，不知从哪钻出来的一只老鼠，灰溜溜的毛绒身子，拖着肥大圆滚的肚子，眼睛贼溜溜的，正朝着两人窜来。
顾沿也被吓了一跳，慌乱地踩着小碎步想要避开。
许是听见了叫声，老鼠也慌乱了，动作更加的敏捷，来不及反应它便窜到两人脚边，踩着林开的鞋子而过。
“啊……救命啊~”林开叫得更大声了，跳起来抓住顾沿的胳膊。
顾沿也慌乱，若不是没看清那老鼠窜到哪去了，估摸着这会儿她手里的碗都得给扔出去。
很快一声“吱”的惨叫，那老鼠就被踩在了脚底。
两人回头，听见声音：“什么东西？”
说话的人是一个女孩儿，标准的工地黝黑肤色，齐耳短发，干净利落，墨绿色工装裤裤脚扎在小短靴里。
她疑惑的抬起脚来，毫无波澜的看了看已经贴在地上的老鼠，然后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顾沿和林开。
这时，旁边陆续有人看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老鼠么？被踩死了么？”
“谁这么厉害，踩死了了？”
“哎，这鬼地方就是老鼠多，又大又肥，白天还肆意窜行。”
一群人围了过来，女孩儿没有说话，顾沿和林开也惊了魂一般没了语言。
三人都木了一会儿，然后女孩儿带着平静的一张脸从两人身边擦肩，径直走了。过了半响林开这才回过神儿来，松开顾沿的胳膊：“新来的造价员？”
造价员？顾沿回头，看见那道背影正走到101宿舍门口，停下。
然后开门，关门……
高晴晴说新来的造价员是个和她一样的小姑娘，小小的脸蛋看着年纪倒是差不了多少，只是这性格和风格……
好像还差挺多的。。。
顾沿赶快回了宿舍，见到地上一个黑色手提包正打开着。
新来的造价员正在收拾东西，顾沿主动上去打招呼：“你好，我叫顾沿，刚过来没多久的实习技术员，也是你的新室友。”
听到声音，女孩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好，我叫陈影，造价员。”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陈影便看了看一旁的桌子，顾沿跟着她的视线移动，然后就看到了桌子上被堆得满满的、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
……原来是在提醒她收拾桌子。
一瞬间，顾沿尴尬爬满全身：“不好意思啊，我马上收拾。”说着她抓起自己的脸盆，手一挥就将桌上的所有东西全给挥了进去。
再看看地上，也是乱七八糟，一地的鞋子、垃圾，她又赶快到门口拿来扫把打扫房间。
她像个陀螺一样不停运转，心里边又发着牢骚，说的这两天来怎么会是今天，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初见就给室友留下个这般印象。
顾沿含泪哽咽，等到第二天她更是当场晕掉。
林开提来一袋甘蔗让她转交给陈影，她又开始目瞪口呆：“这未免下手也太快了点，这也太……”
“太什么？”林开问她。
顾沿咽了咽口水，将饥渴二字生咽了回去。
林开一脸笑吟吟：“这怎么能叫下手呢，人新同事昨天刚来，我这个叫关心身边同事。”
顾沿毫不留情，拆穿他：“我来的时候咋没见得关心关心我。”
“哎呀，那不是忙嘛，”林开自知理亏，开始东拉西扯：“等我过几天空了就请你吃饭，帮帮忙哈，帮我把这个给她。”
顾沿无语，提着甘蔗去找陈影。
成本部门就在技术部旁边，顾沿进到办公室被堆着的一屋子人吓了一跳。是小学的工头和班组们，陈影和另外一个同事在各自的座位上被一层又一层的人形警戒线隔绝起来。
“小陈”她叫了一声，可是半响也没人回应。
刚到第一天就这么忙，算了，还是等下班了再给她，于是顾沿又提着甘蔗回了技术部。
何致在办公室，一进门便瞧见了她手里的甘蔗。
给何老师吃？肯定不行，那是林开给陈影的，直接跟他说吧，那更不行，毕竟那是林开和陈影的事，八字还没一批呢，可别从她嘴里漏出了小火苗烧了整个深林。
要知，人言可畏。
顾沿暗戳戳想了一番，撇开何致的眼睛，将甘蔗放得远远的，等到下班找他借小电驴：“何老师，我想去超市买点东西。”
何致看着她狐疑：“你知道路么？”
顾沿点头：“知道啊，离小学不远嘛。”
这些天跟着跑现场，东南西北已经分得清楚，超市跟小学就隔了两个十字路口，她应该是……走不丢的。
何致半信，缓缓将车钥匙拿出来，本还没打算给，他伸到半空的钥匙就被顾沿一把拿过：“放心啦，很快就回来了。”
顾沿扬长而去，何致在身后大喊：“找不到路，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放心吧，知道路的。”
对于超市的路线顾沿自然是自信满满，可是由于自我认知实在太过浅薄，接下来她便狠狠的打了自己的脸。
当小电驴在某个十字路口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试了一遍依旧找不到路时，她给何致打电话：“何老师，对不起，我迷路了。”
何致：“……”
沉默了两秒，他问：“你在哪？”
顾沿望了望周围的环境，黑压压的天，橙黄色的路灯，园区的每个十字路口都是这样呢。
她实在无能为力：“不知道呢。”
“在哪都不知道，你不会开出园区了吧？”何致看了看时间，出去半个小时了，也不是不可能，他有些担忧了：“你别慌，发定位给我，站在原地不要动。”
“好”顾沿老老实实将定位发给他，然后，不动。
园区宽敞的马路上依旧没人没影的，她站在原地磨着鞋子，夜色也被磨得更深了。
发送的定位在海边，超市的前一个路口，没有出园区，只是出了超市就直接迷路也是让何致谜一般的难理解。
他的第一个徒弟，果然是有点笨的。
说到笨徒弟，此刻的她正站在马路边上一点也不着急，吹着海风，赏着月色与微风。人虽是笨了点，心倒是放得挺宽的。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何致出现在她眼前，顾沿眼睛发亮：“何老师，怎么这么快啊？”她记得就算骑着小电驴，开车到超市也要十几分钟的。
“不知道路还敢骑电驴出来。”何致风尘仆仆，本是想骂她一顿的，但一见着这个穿着单薄，站在风里像个小要饭的人又有些不忍。
他走到顾沿面前：“还知道冷啊，大半夜的出来瞎晃，也不怕被打来吃了。”
明明出发前就捋过好几遍路线了，她又不是故意的，顾沿不服，还了一嘴：“站在这里那么久都没见着一个人，要吃也是被你打来吃了”
咦~这小姑娘家的说她几句还理直气壮了。
何致故意加重语气：“有什么东西白天不能买的，非要晚上出来买？”
顾沿低着头磨着鞋子，没好气将手里的一个袋子递到何致面前：“喏，给你的甘蔗，他们说这里的甘蔗很甜。”
甘蔗……
何致脑中闪过下午她提回办公室的那袋甘蔗。
“呃……那个……”何致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来时的气势也消失殆尽。
“不过何老师，我虽然迷路了，却看到了港口也。”顾沿转身，抬手指向不远处。
穿过一片黑暗，那个明晃晃、被誉为开发后作为带动园区发展的经济纽带—港口，映入眼帘。
五彩的集装箱，坚硬挺拔的岸桥，还有海面上一只只闪烁着霓虹的船只，它将璀璨挂于身外，吐出烟火，轰隆隆的一声，如梦似幻。
“只是……”顾沿望着，突然有些失意，眼里的星星点点就要沉了下去：“这里的土地贫瘠，它好像不属于这个地方。”
就像此刻，那片灯火通明就在眼前，却又无法触及。
海风拂过，她的长发飘起，单薄的身子似要承受不住。
何致的头发也被吹得飞扬，眼里的灯火摇曳，他站在她的身后，声音缓慢且坚定：“它在深情的等待着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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