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也许是一路颠簸，也许是陌生的环境，一晚上顾沿都觉得整颗脑袋晕乎乎的。
这夜，她睡得很浅，夜里呼啸打在铁皮墙上的风她都能听见。她紧闭着眼睛不愿醒来，听着风声，呼呼作响，闹钟响起顺手就关了，直到窗外一束阳光打进来，才突的惊醒。
迟到啦，高晴晴说的八点上班。
上班第一天就迟到，顾沿来不及多想，慌忙收拾好自己提着电脑就往办公区跑。
昨天高晴晴介绍，她还记得工程部，安全部在旗台下方，综合部在二楼最里边，而技术部刚好就在第一间房，她提着电脑就上楼，往技术部冲去。
活动板房不像外边的房屋结构，每踏一步就发出“吱吱”的声音，她来不及去收脚，直直的冲上去。
来到门口，心里依旧没有想出怎么解释上班第一天就迟到。也不知道会不会给里面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熟悉的“吱吱”声儿，门被打开了……
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沿歪着脑袋，不敢相信的从半开的门缝里快速扫视，直到大门开圆了，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灯亮着。
再看看房间除文件柜外，唯一的物件——桌子，乱七八糟的a4纸旁放着一台电脑。
技术部的人是还没来么，那一台电脑反映了整个技术部只有一个人的现状么？
高晴晴从门口路过，顾沿跑了过去：“晴晴，技术部的人呢？怎么整个房间空空的。”
“你是说何致吧，他应该是上现场了，早上大多数都会去现场转转，技术人员经常都要到现场去指导技术难题。”高晴晴笑着说道：“没事儿，你先熟悉熟悉办公室，他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顾沿听不进高晴晴讲的技术人员工作内容，何致那两个字让她下巴掉地。
何致？
她没听错把，是昨天开着电驴带她吃饭的何致？
他是技术部成员，对了，昨天吃饭竟然忘记问他了。可是不对啊，她不知道他，可他理应是知道她的啊，记得昨天刚见面雷敬便向他介绍过自己，实习技术员。
莫不是真把自己当累赘……
高晴晴见她没再继续问她，便说：“我先过去了，有什么事再来找我，我在那边综合部。”说着她指了指对着离技术部最远的那头。
高晴晴走后，顾沿也进了办公室，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将电脑放下。
然后坐在那里，动也不知道该动点什么，直到一个小时后何致回来。
他身上披着一件白色防晒衣，头戴一顶白色安全帽，手里拿着卷尺，铅笔，还有几张打印出来的图纸，上面有零零散散的铅笔记号。
一进房门便看见了顾沿，他并没有惊讶，确实，他早就知道她在。
咕噜噜喝了一肚子水：“以前没上过项目吧，感觉怎么样，上班第一天还习惯么？”
上班？她就坐在这发了一个小时呆，能算上班么？
如果算，那确实没什么感觉。
“挺好的。”她说。
“我是技术部负责人，负责带你的老师，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他拿着杯子，又补了一句：“生活上……也可以。”
老师？
顾沿看着他，有些恍惚。
何致见她半天没动静，走到跟前：“叫老师。”
“老……何老师。”顾沿支支吾吾，叫完又吐了个舌头。
听到老师二字，何致笑着点头，走到电脑桌前脱下防晒衣和安全帽：“这两天先在项目上熟悉熟悉环境。”
熟悉环境的工作内容倒是是没什么争议，但是这负责人是怎么回事，除何致外这可就顾沿一个人了。
顾沿忍不住问：“技术部就我们两个人么？”
何致倒很平淡：“原来还有两个，不过很早以前就被调走了，现在就只有你和我。”
真的只有两个，除了领导就是小虾米。
顾沿默默低头，为接下来的日子犯愁。
后来两天，顾沿的工作内容真如何致说的那样，熟悉环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事情。
其实技术部也不是没有事做，只是事情全都没落在顾沿头上罢了。
何致如顾沿上班第一天那样雷打不动的上午上会儿工地，回来后坐在办公桌前涂涂画画，一张图纸黑麻麻全是记号，然后一坐一个上午。
虽然顾沿也是一坐一个上午，只不过一个是忙一个是闲，何致坐在办公室叫上班，顾沿坐在办公室叫无所事事，还成了一条咸鱼。
并且是彻头彻尾的闲，不论在办公室，还是在整个项目部，她都漫无目的的游走。
白天呆在办公室，晚上呆在宿舍，三天都未出过项目部的她站在旗台下方放眼望去。办公区，食堂，住宿，这条不足百米的直线延伸过去就概括了她的整个生活圈。
视线还没打开，这生活似乎就已经到头了。
顾沿安慰自己，说：“没事，距离近，洗完脸就上班，路途都省了。”
可尽管如此安慰，可还是改变不了生活圈鸟笼一般的事实，每天吃饭睡觉日子平淡得像是在温水里被煮的青蛙。
嗯，就是平淡，那种淡如水的感觉整个人都像是清心寡欲了一般。
“园区还在大力开发，先不谈发展，这种偏僻真让我有一种被抛尸荒野也会悄无声息过了的感觉。”
项目上的人不熟悉，她只有在大学宿舍群里诉苦。
敖米立拿出她的文学气息：“做工程就是这样，偏僻的环境远离了城市的热闹，没有明晃晃的灯红酒绿，也失去了万家灯火的生命气息，没有城市里的喧嚣，同样也没有了生活应有的声音。”
好听，也很有道理，顾沿举双手赞成。
可这满满的文学味而衬托不了顾沿此刻挣扎的心境啊。
肖雨雨：“出去走走，替我们感受这个西部大开发地区，顺便看看那些帅哥。”紧接着发来两个淫，荡表情。
顾沿倒是想出去走走，只是这方圆十里到处都是一样的荒野，也为了防止走丢闹出笑话，还是作罢。
敖米粒弹出消息：“一天少想点乱七八糟的，影响身心健康。”
肖雨雨：“想得多才梦得多，现实见不到，梦里有也是好的。”
敖米粒：“大白天少做点梦，容易疯。”
一时间，三个女人的群，两个唱戏，顾沿倒成了吃瓜的那个。
顾沿没有理会搭，只是想到走的那天，敖米粒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去这个地方？”
她很坚定的点头，说有想做的事情就该去做。
人生在世，情真意切可贵，执着于自己选择的事情也很可贵。
顾沿将手机扔到一旁，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简陋的天花板。想到当年选专业，她脑壳疼，努力的考学却并没有确切的目标学校和喜欢的专业，最终选的建筑也是因为敖米粒选了它。
其实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十多岁的年纪就要为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选择从事的职业。那样轻飘飘的年龄能承担得了未来的人生么？
只是敖米立说要去踏一踏山河，行一行万里，才有可能找到甘愿将双脚停下，让生命就此生长的“有意思”的东西。
顾沿觉得很对，这个世间有太多她并不了解的东西，敖米立说她二十几年活得稀里糊涂的，她不反驳，毕竟敖米立毕竟是一个靠着写作文从学校写到市区，市区写到省区，最后再从省区写到北京大学的人。
也正是因为从小就和敖米立是小伙伴，顾沿很早就觉得自己没什么文学气息，所以高中文理分科时她义无反扎进理科班，大学填报志愿用脚趾头想了一下，就选了个偏男孩子的专业。
她不知道她对建筑的感情，让她来形容，除了不讨厌，便找不到更准确的形容词了。
只是大学期间曾听同学演讲《我的建筑梦》时，听到“建筑代替了荒芜，有建筑的地方就有人烟，我喜欢一片生机”，和“我喜欢建筑，想参与到城市的建设中去，为百姓带来安居乐业的场所，感受到自己的价值”时她感动不已。
她想，她一定也是喜欢建筑的，她也想在未来骄傲的说出她走过的每一个建设项目。
于是两天后，当何致问到她为什么选择建筑的时候，她将那些：“建筑代替了荒芜，有建筑的地方就有人烟，我喜欢一片生机，想给百姓带来安居乐业的场所”一字不漏的背了出来。
何致怔怔的看着她，没绷住，扑哧一声儿笑出来。
顾沿呆住，那么感人肺腑一个建筑梦，在一个工程人面前他竟然没有一丁点感动。
何致：“你是在背小学生作文么？”
小学生？敖米立可是写作文写进北京大学的人呢，虽然最后她拒绝了保送。
她不甘道：“那个是我们大学同学的演讲，觉得写得还……蛮好的吧。”
何致笑完了，继续问道：“那你呢，在你眼中建筑是什么样的”
嗯……那次演讲她思考过这个问题，也写到过，只不过最后米立说“建筑是新时代崛起的标志，旧时代过去的里程碑”太土。
所以她再不能再这样说了，不然又得笑话她。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是觉得在一片荒芜中投身建设，再在建筑成型后，地区要发展起来的时候离去，这些人很厉害。”
就像眼前的这个人，两年前在这所小学还在长草的时候就来了，在这个无人知晓的一片荒地中建设到现在。
何致默默地点头，似乎认可了这个说法。
过了好一会儿又问道：“这几天呆在项目上，还习惯么，这荒郊野外没有任何乐子的环境”
环境嘛，除了每天楼上大哥踩铁皮房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有白天都肆意窜行的肥大老鼠之外她找不出哪里让她不习惯的。
她很真心的说：“没有哪里不习惯的。”
“习惯就好。”何致将电脑合上，说：“项目没什么不习惯的，明天早点来办公室，带你去看看你说的阳光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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