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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深渊


这人渣竟然用他亲姐姐作诱饵来获取逃跑时间!

        白朵朵抢先一步跑了过去将丁浅拉起来,下一秒打头的几个就伏在了丁浅刚才躺的地方扑了个空,就毫秒之差。

        白朵朵心惊肉跳,拉着丁浅就往电影院的大门里闯,丁浅已经没有太多的反应了,像个假人一样任由白朵朵拉扯,她从被她弟弟推倒在地的那一刻开始就失去了任何表情。

        看着丁浅被顺利救起,跑在前面的丁睿成咋舌了一声,“没用的废物还救她干嘛?”

        其他人听得一清二楚,在这之前,恁夏燃怎么揣测人性也揣测不出世界上竟然有这种丧心病狂的败类。要不是此时情况紧急,他真想好好教训一下丁睿成。

        电影院的大门是推拉式的玻璃门,从门外望进去没有任何灯光,黑黢黢一片,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漆黑。他们跑过去推开大门,在最后一个南熄跑进来后,夏燃眼疾手快地关上大门,却还是被身后穷追不舍的丧尸靠着一只手臂挤进来,此时这只丧尸的身子被大门一分为二,双手还不放弃地在空气中乱抓。

        后面越来越多的丧尸推搡着它,试图从门缝中伸出手,夏燃莫名想到了livehouse抢占前排的某些摇滚乐队热情如火的粉丝们,他一边和南熄合力踹开挤进来的丧尸,一边有种光荣当着乐队主唱的即视感。

        南熄使出全力把大门关上,冲身后的夏燃艰难地从牙齿中挤出两个字:“木棍!”

        夏燃心领神会地把手上的木棍横插到门把手上,南熄缓缓离开一直按压着的门把手,虽然是寒风刺骨的冬夜,但他后背已经开始冒出细小的汗珠。

        丧尸们拍打着玻璃门,借着月光能看到上面印出一道道掌纹,这条木棍的坚韧度似乎不太行,不能抵挡太久,被压弯变了形,不停地在断裂边缘试探。

        夏燃顶着门想让木棍撑得更久,眼睛在适应了电影院内极度的黑暗之后,开始观察起里面。电影院的大厅好像暂时没有丧尸过来袭击他们,不知道是都晃到了外面还是都被里面的幸存者解决了。

        整个电影院总共两层,一层跟国内的电影院很像,买票口、买爆米花等零食的店铺、检票处还有里面的影院和厕所。一层通往二层是左右两边旋转上升的楼梯,之前夏燃来这里看过一部叫头号玩家的电影,他依稀记得二层是一些小型私人影厅或者是可以租赁成派对的大影厅。

        根据南熄收集的信息,丧尸视力不太行,在黑暗的情况下更是等同于瞎子,全靠听力和嗅觉来活动,现在丧尸还那么猛烈地拍着门全是因为闻到了他们的味道。夏燃轻声说,“大家去买票的台子后面躲着,不要发出声音,过几分钟它们应该就离开了。”

        他们谨小慎微地小步走到台子后面蹲下,好在过程中没有突然从哪里窜出来的丧尸。就这样闷声不响地待了几分钟,门外捶打着玻璃的尸群逐渐变得悄无声息。夏燃起身往外面望了一眼,只有几只稀疏走动的丧尸还滞留在门口。

        “我们安全了,暂时。”夏燃这在乱七八糟事情上格外灵活的脑子里,蹦出这句求生之路游戏中玩家进入安全屋的经典台词。

        他长吁一口气瘫坐在地上,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被汗浸湿的秋衣粘着身体有种黏糊不适感,虽然冬天不用频繁洗澡,但一路沾染上了不少污垢和血渍,羽绒衣还被撕咬的稀巴烂,夏燃这辈子都没那么落魄过。

        他是没想到平时这短短十分钟的距离都那么步履艰难,事态越来越严峻,才两天时间已经变异的丧尸群体的数量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像白朵朵一样计划实属是有些必要的。

        在他平稳呼吸思考接下来最后一段路要怎么过去时,白朵朵忽然警觉地说:“你要干嘛?”

        夏燃转头看见丁睿成这厮竟然想趁着黑暗环境,把手偷偷伸进白朵朵的书包里拿什么东西。被发现的他切了一句,大言不惭道:“我饿了,想吃点东西都不行?”

        白朵朵一把抓过她的背包捂在胸口,对丁睿成怒目而视,“你刚刚是不是想害死亲姐姐?”

        “这怎么能叫害死呢?这叫给团队减轻累赘!”丁睿成完全不心虚的嚷嚷,好像在说一个什么真理一样问心无愧,“她一女的只会烧饭做家务,在这种时候啥用都没有,留她干嘛?”

        “女的……”白朵朵听闻后嗤笑一声,“那你这个至关重要的男的能干嘛?躲在后面尿裤子准备循环利用给自己省水呢?”

        夏燃笑着鼓起掌来,某种程度上白朵朵和南熄简直就是男女翻版,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那种。

        丁睿成在众人面前被羞辱,他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指着白朵朵鼻子大骂,“妈的你给老子闭嘴!你丢我手机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他的发胶已经全部散开了,头发横七竖八地跟疯子一样,细框眼镜也折断了。

        这疯子刚要一巴掌打在白朵朵脸上,被夏燃在空中抓住手腕猛烈地往后折,他这么多年的打架经验已经得出什么力度能让人感受到剧烈疼痛但又不会骨折,他捂着丁睿成的嘴巴把他的大呼小叫都终结在嗓子里,然后在他耳朵旁边沉身静气道,“滚。”

        “夏燃你是傻逼吗?”被推出很远的丁睿成揉着自己的手腕,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想要继续骂骂咧咧,又被走到眼前的夏燃逼着连连后退,最后喊出各种国骂然后往一楼影院深处逃。

        夏燃呼了一口气,本来还担心这厮被激怒的想要同归于尽冲出门吸引丧尸进来,现在看来他猜得没错,能把亲姐姐都舍弃的蝇营狗苟最在乎的果然还是自己的命。

        夏燃捡起他放在地上的袋子,途中已经被丧尸抓出了几个破洞,还好物资没少。“走吧我们去二楼看看。”他带头往楼梯上走。

        白朵朵将丁浅扶起来,后者因为两腿无力,差点把白朵朵也压倒在地上,夏燃赶紧回头架住丁浅的另一边,她本来扎成低马尾的头绳已经不见了,从窗户里漏进来的月光下能看到她似乎是悄悄流过眼泪了,整个人透露着疲惫,却还是扯着嘴角礼貌笑了一下,“谢谢……谢谢你们。”

        夏燃:“小事。”

        丁浅是真的有些想要破罐破摔。

        她被架着走上楼梯,但没有一步是她自己走的,她的双腿完全就跟灌了水泥一样钉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她本能知道不能辜负任何一个人的好意,她这一生难得受到他人慷慨相助,但是身体实在无力做出支撑她向前的动作。

        死呗,还不如死了,反正你活在这世上也没人在乎你。脑子里有个虚幻缥缈的声音在不听回响,好像是她的声音,却来自另一个世界。

        还有谁会爱你呢,没用的人。

        你父母都不爱你,你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山村,你父母看你不是个带把的就想把你遗弃,但那时候有个领导装模作样下来整治村里作风,最后没能丢弃成功还是把你留了下来,到处看你不顺眼,给你取名叫丁牵娣,为了二胎能够生个弟弟。

        你四岁的时候,你的弟弟出生了,那时候父亲做着小生意,家里有了点钱,但你依旧吃不饱穿不暖,因为全家都围绕着弟弟转。你基本上吃不到零食,不知道同龄人之间交流的大白兔奶糖是什么滋味,甚至吃饭的时候都被赶到门槛上坐着。还年幼的你大哭大闹想要吃的和弟弟一样好,却被打了无数的巴掌。

        你父亲说,死丫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不感恩。

        你就这样困难地长大,你青春期喜欢上了同班帅气阳光的班草,他对你总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事实上他对谁都这样。没有朋友的你第一次被温柔以待,你以为他是来救赎你的光,你偷偷写了情书塞进他的课桌,却被他当众念出来嘲笑,一群男生围着他,他读一句他们就哄堂大笑一次,然后冲你挤眉弄眼。

        你好不容易在心中构建起来的防御城墙轰然坍塌,原来全是用一敲就碎的玻璃做的。

        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传到了你弟弟那里,然后你那讨人厌的弟弟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你的父母。你被你的父亲用擀面杖凶猛地敲打腿,你父亲骂你小小年纪不学好,这么想找野男人那就早点给你找个人家嫁了。

        你被打得第二天都上不了学,还好你的成绩不错,你暗暗在心中想要考到好的大学,远离这个家庭。

        你成年那天去给自己改了名字,这是你这辈子做的最勇敢的决定,但不出意外被你父母打了一顿,边打边骂白养了你这个女儿,女儿长大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当初就该把你遗弃掉。

        后来你考上了首都双一流大学的物理专业,你在高考完的暑假拼命打工,什么脏活累活都揽下来干,终于集齐了学费,去大学的火车上你无比轻松欢愉,你以为这是你自由的开始。

        大学四年也确实是你最快乐的时光,你在大三还获得了去y国学校公费交流学习的机会,在你办完签证准备去y国时,你那很久没见的母亲却带着你娇生惯养的弟弟来找你,说你弟弟高考没考好,要去y国读本科,让你照顾他。

        你母亲说,这是你弟弟,长姐如母,做姐姐的什么时候都要帮助弟弟。

        你又开始一日三餐给弟弟做保姆,他一直都看不起你,厌恶你,想尽办法折磨你。而从小被洗脑的你已无力反抗,就像小时候被抢了玩具一样一声不吭。他让你去跟一个男孩子骗消炎药,偏偏那个男孩跟你不愿回想起的初恋有些相似,你想报复你的初恋,于是你竟也答应了,但那个男孩很善良,你在他面前被衬托出罪恶的黑色。

        你觉得你和丁睿成至少是亲姐弟。

        但是他却觉得你的性命是至轻至贱的,想把你推入永远的深渊。

        你这一生无聊又可悲,我要是你……脑子里混沌的声音在不停地诱导……我要是你,我就变成丧尸算了,反正没人会为你哭泣,没人会拉住你对你说生活很美好,你不要轻易去死。

        丁浅跨上最后一级台阶,她呆滞地看着南熄推开其中一个影厅的大门。

        她知道她在数以万计生活困苦的女孩子中,能够出国留学已经是很幸运的一个了,人总该知足,但是她此刻眼前大雾四起,再也找不到苟活下去的意义。

        她突然看到了迎面照射过来的灯光,像是要强烈撕开遮蔽眼睛的雾气灌进来,她直直地看着生命中这点唯一白色耀眼的光无意识流下了眼泪。

        身边的白朵朵轻言细语,“如果你有想倾诉的,我随时都可以当听众。”

        她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她擦掉了眼泪道,“我真的没有存在的价值吗?”

        其实她说得很小声,并没有期望听到什么回答,她内心早就有了答案。

        “别瞎说。”那个被她骗了药的男孩却反驳道,“除了恶贯满盈的人,任何人都有在世界上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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