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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不得不说,这帮建设新中国的前代人真是处事不惊。

        苏琴怎么也想不到,在抓完小偷以后,李姨胡伯首先担忧的不是小偷,而是她的终生大事。

        李姨越说越兴奋,饭也没吃,甩手道:“哎,我记得你尚叔手机里有照片,你等我,我回家找找去。”

        不,一定不等。

        话是这么说,苏琴还是冲李姨笑了笑,顺便在她起身差点撞到桌腿时扶了她一把。

        胡伯笑眯眯地目送李姨离开,坐在那张老旧的八仙桌边上,提着筷子,说:“她不吃,我吃。”

        老太太做的饭是传统口味,苏琴吃了好多年,出去上学的这段时间,就算吃遍了学校周边的馆子,还是十分怀念这个味道。

        ——哇,琴姐!回来好轰动啊,当场抓到一个小偷!

        ——我好佩服啊,什么时候再教我两手,我一定顶礼膜拜

        下午,老太太出门组牌局之后,苏琴在阳台整理高中时候的美术用品。

        老太太没那么多耐心,画架颜料还有整沓的习作都捆在一起堆在阳台上。每年苏琴回来都会整理一遍,倒也不是特别爱干净,而是整理一遍之后,就有种回到以前的错觉。

        发消息的是尚帅,李姨的儿子,苏琴小时到大的玩伴。他大学学得金融,然而大二就回来开办了家艺术辅导班,说是他的志向从来都是为艺术献身,开艺术辅导班正是学业志向两不误,现在家属楼对面的门店里有一半是他的。

        苏琴丢下那捆泛黄褶皱的画纸,就着蹲着的姿势,回尚帅消息:——不必膜拜,记在心里就行

        尚帅这人明明自己先发消息,结果苏琴回完后好一阵没有动静,等苏琴回味完以前的峥嵘岁月,他才拨了个语言电话过来:

        “抱歉抱歉,刚刚突然开了个会议。”

        他那边很安静,尚帅声音压着,有种偷偷摸摸地感觉。

        “你忙就等下打电话啊。”苏琴起身给自己倒水。

        “那不行,我琴姐回来了,我肯定得第一时间和我琴姐说上话。”尚帅贫完嘴,转头说起早上的小偷事件,“我琴姐真的帅啊,你都不知道,我被这个贼偷了两回电瓶了,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把他吊起来给我的小朋友们示众,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社会的渣滓……”

        苏琴差点被水烫到:“我说,尚大老板,你都这么有钱了,居然还骑电瓶车?”

        “哎呀,咱们这个巷口只够电瓶车走的,我骑电动车还可以和我妈共用。”尚帅大概在走到门外没人的地方,说话声音大了起来,“你不要叫我尚老板好不好,要叫尚老师,教育孩子们绘画是件神圣崇高的事业!”

        苏琴真是懒得理他:“那为艺术献身这个志向呢?”

        “不冲突,不冲突,我们要一边为艺术献身一边不拖国民gdp后腿,还得教育好我们的下一代嘛。”

        “。”

        瞎扯是扯不过尚帅的,苏琴作势不搭理尚帅之后,尚帅才说明他打电话的用意:“我听我妈说,你要相亲啊?”

        苏琴懵了一瞬,反驳道:“你想太多啊,明明是李姨要给我介绍。”

        尚帅一边装模作样地大松了一口气,一边奸笑:“我妈的眼光不会差,你要是需要,我一定鼎力支持。”

        苏琴憋了憋气,发现不行,于是骂道:“你闭嘴,不许说话。”

        尚帅:“等等等一下!晚上出来吃饭啊,我请客!咱们好长时间没聚了,等你一走又要见不着面。”

        苏琴上学的n城距离这边不算太远,高铁两个小时就到,不过因为面临毕业,找工作,苏琴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的。这一次因为搞定了工作,所以她请了两天假,连着周末,有四天假期,确实可以和这些儿时的同伴聚一聚。

        “行啊,你下班后告诉我一声,我就出门。”

        尚帅笑眯眯地嚷了声ok,土不土洋不洋的,分外喜庆。

        家属院好像一直这样,老人多小孩多,中间的年轻人因为求学结婚,大多数都搬到了新开发的楼盘,像尚帅这样回来的人少之又少。

        而且大部分年轻人也不愿意回来,像苏琴这样,回来一趟,可能遭遇小偷,可能被邻居拉着家长里短地问东问西,搁谁也受不了。

        苏琴收起手机,重新坐回阳台里。她从尚帅的嚷嚷声中回神,蓦然发现房间安静的令人呼吸紧张。

        这间两居半只有五十几平米,阳台只有一米宽,杂物堆得很满,刚才收拾好的画架画纸又被她拿出来,就着阳台的景色画了幅素描。

        她是摄影专业,摄影的前置是美术,高中时学习美术绘画,参加联考,大学报的专业才能选择摄影。

        这次出来的时间短,苏琴便把相机放在家里,等回学校时,正好从家走一趟,顺便将相机带走。

        临近下午三点,阳光从温暖变凉,笼罩在建筑上,形成一圈带着色彩的光晕,面临冬天的树枝光秃秃的,只靠着这一圈光晕增加鲜活气息。

        家属楼下是曾经的、流行的小院,电线杆歪歪斜斜地竖着,拉出三根裹上灰尘的电线,电线杆的根处能看到坠落下去的无人捡拾的衣裤,揉成一团,原本的色彩只剩那团黑泥里需要仔细辨别的一丝。

        苏琴涂抹画着,时间过得飞快,连老太太牌局散了她都不知道。

        一头银白发丝的老太太站在她身后,眼镜滑到鼻尖上,赞赏地叹息:“我们家琴琴这画儿就是好看。”

        老太太并没有学过艺术鉴赏,她说好看,只是这幅画契合她现在的心情。

        画里的景色都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过的景色,有变化,尤其是湖边,曾经的烂泥路变成了水泥路,林荫遮着,偶尔能看到小学生交头接耳地走过。

        这时候老人是最开心的,那些生气与活泼早已被岁月带领远离她们,看到这些小孩子,似乎觅无踪迹的过去就会再度回来。

        苏琴扭过头,含糊道:“还好。”

        老太太说:“好就是好,什么叫还好。”她轻轻拍了下苏琴的脑袋,笑眯眯的,爬上皱纹的容颜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秀。

        “回来就打算这么呆着?”

        她拉过一张凳子,手里捧着热水杯,仿佛闲谈。

        苏琴答道:“尚帅晚上请吃饭。”

        老太太说:“那挺好,你们是该多聚聚。”

        一阵沉默,苏琴转头看老太太,老太太恰巧也转头看她,祖孙俩就着目光均笑起来,也不知道笑什么。

        老太太笑完后,才捧着水杯说:“你父母那个事,也不用着急,从前没穷过,现在就当尝尝穷过的滋味。就是你的工资不要告诉他们,人嘛,都没钱的时候心理平衡,慢慢能改好,一旦知道手上有钱……金钱在最强的腐蚀剂!”

        苏琴忍住笑,点头:“知道啦。”

        祖孙俩说了一阵,尚帅的消息过来,苏琴便收拾收拾自己形象出门。

        发小不算人,所以用不着收拾成什么样儿。

        苏琴简单地穿件肉红色打底,来时穿的那件奶白色呢子大衣蒙过小偷的脑袋,之后又掀在地上被人踩了许多脚,苏琴扔了,所以穿了件半旧的短打外套,牛仔裤,运动鞋。

        见到尚帅时,尚帅照旧捧脸地眼睛一亮:“我琴姐更漂亮了。”

        苏琴笑捶他:“扯淡。”

        馆子是西长街的老馆子,苏琴和尚帅从小吃到大,这会儿人不多,就他们一桌。

        尚帅早点好了菜,随口问道:“喝酒吗?”

        苏琴撑着下巴看他:“你觉得呢?”

        尚帅哈哈笑起:“对不住,我跟大飞他们出来都会叫一扎啤酒,习惯了,不过只要琴姐你开口,分分钟给你来一箱。”

        苏琴算是服了这家伙,也不知道就这熊样到底是怎么在小朋友面前充当正经老师的:“免了,不开口,不喝酒。”

        苏琴不要酒,尚帅自然也不喝酒,要了两扎五谷养生汁,说的是汁,其实就是杂粮粥,给苏琴倒了杯:“大飞他们都没回来,这顿饭只能咱们吃了。来!我们遥敬他一杯!”

        说着,尚帅开了大飞的视频聊天,视频连接上,一个平头瘦子的脑袋突兀怼到镜头上,面前搁着碗泡面,整个脑袋差点买进去。

        “我去,大飞你这是饿了几天了?”

        大飞抬头,看到苏琴,赶紧把嘴巴里的泡面咽下去才说话:“琴姐回去了?好啊,你们俩吃大餐,搁我这个吃泡面的人看呢。”

        大飞在三人当中走的传统路子,那时候流传一句话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于是他就去学了机械,现在正复习准备考研,秉承理工科男大学生的优秀传统,习惯性一个人窝宿舍啃泡面。

        “小白菜哟,地里黄哟,二十三岁,没人疼哟。”

        苏琴和尚帅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听大飞自编自导哼歌伴曲,间或遥遥举杯(举泡面),三个人其乐融融。

        这家店的年龄比苏琴她们年龄都大,来的人大都也都是这条街上的。

        近几年发展快,楼盘开发迅速,来了许多陌生面孔。

        吃到一半,店面口进来一堆人,领头的穿得十分正经,一身西装,打着领带,看上去像个卖保险的。跟着的那群人则都是家长带着小孩,苏琴粗粗看了一眼,约有十几个。

        西装带着人一进来就吆喝:“今天这顿饭是为了酬谢各位家长对鄙学校的信任,同样也是为了奖励各位小朋友能够不畏严寒,坚持到学校来上课,我相信,只要我们一直保持这种精神,一定能够取得我们理想的成绩……”

        尚帅切了声,一脚踩到凳子横杠上,夹菜吃的时候还在撇嘴。

        苏琴敲敲他:“同行?”

        尚帅嗯了点,低声对苏琴道:“都是开美术班的,他们请的是大学生,工资压低,一请多少个,说是一对一辅导,我真是看不上。”

        苏琴听说过这种,她大学时候也做过兼职,并不能体会尚帅所谓的看得上看不上的说法。

        尚帅鄙视道:“要是人人都是琴姐你这种水平,我也不说什么了,甘拜下风呗,他们啊,啧啧啧,问就是名校名师,水的很。”

        苏琴把五谷杂粮汁杯子一顿:“我哪种水平,别说了,咱们出来吃饭,开心最重要。”

        一杯饮尽,那个西装男似乎认出了尚帅,安顿好家长小朋友,过来自我介绍一番后,还塞了两张传单给尚帅,气得尚帅差点掀桌。

        苏琴赶紧按住他,这地界别人可能不认识西装男,但一定认识尚帅,一状告到李姨尚叔那边去,尚帅绝对讨不了好。

        连拉带拽把尚帅拉出馆子,尚帅呸道:“我特么要不是看在老板面子上,一定砸了他饭碗。”

        苏琴没做过生意,自然不体会不了这种抢地盘抢生意的干活,不过出于同理心,她和尚帅一起骂西装男这家黑心辅导班,压榨大学生。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直接说上了火,都是临近毕业的人,特别深有体会。

        尚帅说要不是他去做调研,发现刚毕业工资低得吓人,他也没想这么早就开班做生意:“琴姐你不知道,我爸妈那两人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说要开班,他们骂我赚老邻居的养老钱,丢他们的脸,你说我又不是吃白食的,怎么就丢脸了!”

        苏琴则是面了一家又一家,足足过了整个秋招才找到工作,不过工作条件她还算满意,跟着尚帅地图炮所有公司老板,她觉得心里有点小坎儿,不太迈的过去。

        话锋一转:“他们就这么开班?师资力量不合格的话,小孩子能学到东西吗?”

        尚帅见多了培训班的套路,还真没往这方面想,现在被苏琴点出来,一琢磨也不太对劲:“有规定的,学校老师兼职不行,教资没到手也不行,咱们艺术的松一点儿,但也要证书。”

        他看向苏琴,满眼的兴奋掩藏在嘴上的担忧里:“我这是为民除害!”

        苏琴隐约觉得他要搞点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让她预料不及。

        尚帅没先去搞西装男的事,先来搞她的事:“琴姐啊,反正你工作定了,暂时不需要证书,你证书挂我这儿行不行啊?”

        “我给你钱,只挂名,不用出席课堂,一个月……一个月五百!绝对比市场价高,人家挂证书都要找门路,你看我这现成的,绝对可靠有保障,来呀,证书给我,我微信转账……”

        苏琴冷静三连:“不行,不可能,做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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