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画册里的人(9)
校运会期间，通往教学楼的各个出入口都被拦着不允许随意出入。
纪温尔追过去的时候，苏尹正在跟入口处守着的学生会争论。矛盾，在两方都不愿妥协的情况下，一触即发。
在不清楚苏尹为何突然失控的情况下，纪温尔只得先把情绪崩溃的苏尹拉到了一旁。
纪温尔拽着苏尹，阻止她不管不顾的继续去挑战学生会的底线。
苏尹满脸焦急，她死死抓着纪温尔的胳膊，语气都染上了哭腔:“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让我进去，我必须要进去。”
她手上的力气很大，纪温尔吃痛，拧起了眉:“你要进去做什么？”
“我的东西不小心掉进了垃圾袋里，被保洁带进了教学区，我必须马上找到它，晚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你要找什么？”
“画册，一本画册！”
苏尹几乎是喊出的声，纪温尔刹那间瞳孔微缩。
那本画册对于苏尹来说意义非凡，难道说是因为在梦里弄丢了画册找不回，所以苏尹才迟迟不愿醒来吗？
纪温尔抿紧了唇，转头看向顾郁礼。这个时候，只能依靠他了。
如果要进入教学区，必须有老师的批准。顾郁礼动作很快，被允许进入后，苏尹想也不想就往教学区冲。
纪温尔紧随其后，陪她找到了保洁。索性来处理垃圾的垃圾车还没到，被保洁收走的垃圾暂时还堆放在垃圾站。
苏尹将垃圾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画册，纪温尔看着她神情恍惚无助，于心不忍:“可能没有掉进垃圾袋呢，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是落在别的地方了。”
然而苏尹只是颓丧地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所有我去过的地方我全都找过了，都没有……”
“那你是怎么知道画册掉进了垃圾袋的？”
“我离开前把画册放在椅子上，椅子旁刚好有一个原先用来装柚子的大袋子。等到我回来的时候，画册和袋子都不见了。我一问，才知道他们拿那个袋子来装垃圾了，估计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的画册不小心掉了进去。”
事已至此，也不好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那本画册。说不定，画册找到了，苏尹也就醒了呢。
“既然这里找不到，那我们再回操场上好好找找，好吗？”
纪温尔安慰着失魂落魄的苏尹，陪她往回走。
入口处，顾郁礼正站在那里等着她们。
见到她们后，他迈步走到了苏尹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
纪温尔定睛一看，竟然是苏尹丢失的画册。
她惊讶地看向他，问:“你在哪儿找到的？”
顾郁礼神色平静，可眼底却掺杂了几分复杂。
“在本部的看台前截下来的。”他微一停顿，目光幽沉的落在苏尹身上，“当时他们班的一位同学正准备把画册交给庄然，恰巧被我看见了。”
纪温尔随同苏尹进入教学区后，顾郁礼没有跟着她们一起进去，而是转而回到了操场，毕竟分头行动总比扎堆来得效率更高。
他原本想去苏尹的班里转转，但刚走到本部看台下时，就看到一个女生正准备将画册交给庄然。
苏尹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听到顾郁礼的话后，唇畔的笑容一瞬僵住。
“我们班的同学……您确定吗？”
“嗯，我之前在你们班见过她。”
顾郁礼之前上他们班找人的时候，那个女生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在听到苏尹的名字时，还转头看了他一眼。
苏尹沉默了片刻，她似乎是想到什么，开口问到:“是不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蘑菇头，皮肤有点黑，个子小小的女生？”
“对。”
不消多说，纪温尔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看向脸色泛冷的苏尹，试探的问到:“那个告诉你画册可能掉进垃圾袋的人，就是她对吧。”
苏尹没有回答，她只是冷笑了声，眼里全是讽刺。
纪温尔同顾郁礼对视一眼，当即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在苏尹之前的梦里，那本画册应该最终是交到了庄然的手上。那么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这之后发生的事又会不会与苏尹的沉睡有关。
而在他们的干涉下，这个梦境又会是什么样的走向。
一个一个问题接连砸向他们，等待着被解答。但显然，他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一一找寻答案。
设定的时间到了，顾郁礼收到了外界传来的断开连接的提示。他看向纪温尔，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腕上的连结手环隐隐在发烫，融着他手心干燥微热的温度。纪温尔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无声的问询。
“时间到了，我们得先离开了。”
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在谈局的要求下，设置了一个较为保险的入梦时长。一旦到了时间，他们就会被强制退出。
这件事纪温尔知情，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时间。而且，还偏偏卡在这么关键的时候。
他们改变了这个梦境的走向，那么也就无法知晓在原本的梦里，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就算没有设置固定的时间，他们也必须退出，等待梦境循环后再次进入。
纪温尔睁开眼时，全诤正守在她身旁。见她醒了，仔细的给她做了遍检查。
等到他全部检查完后，纪温尔已经自己坐了起来。
全诤见她精神还不错，微微一笑:“看起来，你适应得很好。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也没有像上次那么大的反应。你自己有什么感觉吗？”
纪温尔伸展了一下筋骨，她晃了晃脑袋，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没有，就是感觉有些累。”
“累是正常反应，一般对你的身体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害，不用太担心。”
纪温尔乖巧的应了声，她探着脑袋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发现整个研究室内，就只有她，全诤，钟珞，苏沂书，还有苏尹在。
她一脸纳闷，问到:“其他人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正在记录检查指标的全诤笔尖一顿，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玻璃房内那张尚且还残留着余温的空病床。
“他们啊，遇上大事了。”
纪温尔不解地看向玻璃房外，钟珞坐在椅子上，神色烦躁地抓着脑袋，看起来有些坐立不安。
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了吗？
纪温尔没有久待，很快便跟随全诤离开了研究室，身后，苏沂书一言不发的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像个如影随形的尾巴。
全诤说她可以离开安全局了，也不需要第一时间就返回病院。
纪温尔看着电梯的层数一下一下跳跃的，心下生出几分茫然。
不回病院，她还能去哪儿呢？回家吗，说实话她有些不太敢。在那些邻居的眼里，她依然是个需要避而远之的危险分子。回去了，只会徒增麻烦，惹人嫌。
她步子温吞地踏出楼门，随手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抬手间，手腕上的手环与袖扣碰撞，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纪温尔步子蓦地一顿，心底那点茫然忽然被莫名涌上来的不安所取代。
她转身，对上了苏沂书那张淡漠的脸。
“你们指挥官在哪里，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带我去见他。”
苏沂书的神情出现了一瞬的松动，但她没有迟疑，果断拒绝了纪温尔的要求。
“指挥官现有要事在身，兹事体大，暂时不方便见您。”
纪温尔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因为苏沂书的隐瞒而有些恼。她抬起手腕，露出了此刻正流转着淡蓝色光晕的手环。
“既然兹事体大，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指挥官会处在睡眠状态？”
半透明的连结手环会根据人的状态，显示出不同的颜色。
绿色，代表正常。红色，代表异常。而蓝色，则代表睡眠状态。
苏沂书嘴唇紧抿着，她大概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纪温尔戳穿了谎言。一时间，她只是沉默着，思考该怎么回答她。
就在两人焦灼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周沉的声音。
“纪小姐既然要见你们指挥官，那就带她去吧。”
“周指挥。”
“纪小姐也算是你们指挥官的搭档，有些事没必要瞒着她。”
“可是——”
周沉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苏沂书，语气冰凉:“这是我的命令，你照做就行了。”
“……是。”
周沉戴上战术手套，眉目间沉沉压着冷淡。他径直朝外走去，在路过纪温尔时，抛下了一句话。
“希望你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聪明，能够让人信服。”
“……”
纪温尔眸光微闪，下意识地抿紧了唇，脸色有些难看。
要想让人相信她这样的一个反社会人格障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很清楚，所有人的示好友善，都是带着忌惮和防备的有所图。
没有人，会真正相信她，甚至包括她自己。
人没了自信，为人处世就会变得艰难畏缩。
纪温尔不是个愿意自卑怯懦的人，只是她这二十几年来建立起的自信，早在一年前的那场事故中，付之东流，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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