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今晚不宜

云燕璟入殿、行礼，见贺兰栩在批奏折他便近前斟茶、磨墨。

        不是必要不讲话，脸上表情维持无喜无悲，一切应对服侍都叫人挑不出错，可也都是淡淡的。像一架精巧的机器，掺不进去情感。

        贺兰栩不傻，看得出云燕璟心里还是有怨气在的。这人瞧着柔弱，其实宁得很，这莫不是摆脸子给朕吗？

        不过贺兰栩今日并未发火恼怒，他就是如此时坏时好带着神经质。他明白云燕璟小产自己有责任，被太后骂过，又经常叫徐勇劝，现在的气焰已经没那么高了。

        但贺兰栩拉不下脸，徐勇说百姓中丈夫哄媳妇是常态不丢人，然而贺兰栩觉得自己毕竟贵为天子，还是哄不出口的。

        天渐渐黑下来，徐勇端上个碧瓷盅和一只玛瑙碗。

        “陛下，夜深了您进些补汤吧，老奴让可信的人一直在御膳房火上盯着，熬到这会儿滋味正浓。”

        “哦。”贺兰栩刚想看看是什么汤，瞥见规规矩矩侍立在身边的云燕璟，这人都闷了快一个时辰了。

        皇帝又改变主意，做全心批奏折状，对徐勇说：“朕不喝，你拿走。”

        “陛下，这是御医开的药膳方子，您每日辛劳朝政，多加补养必不可少。”

        “啰嗦，朕让你拿走就拿走，味道怪怪的，倒掉。”

        贺兰栩不似往日发威那般吓人，更像个闹脾气嫌药不好喝的小孩儿。徐勇无奈，便将眼神求助向云燕璟。

        云燕璟心中暗笑那人样子，本不愿意管，但看徐勇为难，心想徐公公没少帮自己，就履行妃嫔职责替他劝两句吧。

        他福了福身道：“陛下，御医和徐公公都是为龙体考虑，您身体康泰国家方能安定。请把汤喝了，保重好自己。”

        “你也让朕喝？”贺兰栩歪头瞅他。

        “是……臣请陛下在意龙体。”云燕璟不知君王又有什么心思，尽量让自己说话不出纰漏。

        “好，那朕喝一碗。”贺兰栩嘴角轻扬不由自主笑了，表情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徐勇赶紧掀开盅盖把汤盛在碗内，弯腰低头，双手恭恭敬敬递上去。

        贺兰栩接过碗，用碧瓷羹匙搅着一下下往嘴里送，眼睛却只盯住云燕璟。他边咂摸嘴边说：“嗯，味道还成。”

        徐勇大胆调侃：“老奴是没用了，还得璟小君，您这一劝陛下就听话肯喝了。”

        “徐公公。”云燕璟感觉不好意思，俏脸儿又染上了绯晕。

        贺兰栩倒蛮开心，把手中汤全干了。

        ……

        三更时分，徐勇催促贺兰栩就寝，云燕璟见他没有回寝殿的意思，估计今夜或许不用自己伺候，就要跪安告辞。

        贺兰栩立刻拦下他：“你不必走，就跟朕睡在御书房。”

        “陛下。”云燕璟心惊起来，当真不太情愿。“臣身子尚未复原，恐怕，恐怕今晚不宜……难以令陛下尽兴。”

        他声音极低，尽管来时也做了心理准备，尽管也知道贸然拒绝的后果，但还是忍不住要说。他胸中总似堵着些什么，很不想再同贺兰栩做那些事情。

        贺兰栩却没暴躁，反而缓着调子跟他讲：“这个时候，你回夜阑阁容易受凉。就与朕在暖榻上将就一宿，什么都不做。”那口气仿佛带着几分解释和恳求。

        徐勇连忙来圆场：“是呀，陛下/体恤小君想得周到，小君也莫辜负陛下的心，留下来吧。”

        话都如此说了，云燕璟没法再走。他为贺兰栩收拾好桌上笔墨与文札，徐勇引路送他们到歇息的暖阁。

        暖阁不大，里面陈设雅致简单，一张宽榻两溜桌椅，到不似正规寝殿那样华丽。

        徐勇掌上灯退去，贺兰栩就背对着云燕璟张开胳膊，云燕璟迟疑一下才领悟这是该给皇帝脱衣服。

        他暗叹自己许久不侍寝规矩都忘记了，想着随后二人同榻而眠，贺兰栩嘴上说什么也不做，最终行动会遵守吗？

        又觉自己太可笑，哪能去要求皇帝，至高君主从来率性而为。一想到待会儿有可能又是场历劫，云燕璟不禁心中打颤，浑身渐凉。

        是什么也只能接受，为贺兰栩打点好，云燕璟见他穿一身亵衣上了床，自己便也乖顺地脱去鞋袜躺在外侧。

        然而皇帝却要他到里侧去，又说：“里面更暖和。”

        扯过两条被子，贺兰栩示意一人一条分开安睡，自己就先躺下了。

        云燕璟怀着诧异也轻悄悄钻进被内，他头冲里不敢出声音，等了许久真不见对方有何举动，反传出了轻微的呼噜声，皇帝陛下睡着了。

        说不清是安心还是失落，云燕璟感觉怪怪的。他告诉自己不要多想，深呼口气，合上眼静待入梦。

        换了新地方择席，云燕璟睡的不很安稳。

        他总是处于半清醒半朦胧之间，时常觉得身旁有人起来，好像在默默注视自己。忽而又感觉一只手为自己向上抻被子掖被角，是谁？难道竟是贺兰栩吗？

        ……

        第二天贺兰栩还是找云燕璟来，云燕璟如昨晚一样静默陪伴。

        敲了二更徐勇再次端上补汤，贺兰栩这回没让拿走，接过碗要往嘴里送又看了看云燕璟。

        “你也喝一口。”他把碗伸到云燕璟面前。

        云燕璟有些不知所措。“臣，臣不可以，这是陛下的药膳。”

        “没关系，你陪朕一起用。”

        “臣品级不够，没有与陛下共食的资格，请陛下收回成命。”

        “你莫不是嫌弃朕，不肯用一个碗？”贺兰栩故意问，他好像要逗逗云燕璟，看他犯难的样子。

        “不，臣绝非此意。臣……”

        “行了行了，你不喝朕也不喝了。这汤太烫，撤下去！”贺兰栩把汤碗推还徐勇。

        徐勇没辙，眼神又投给云燕璟，那意思小君还是您去哄吧。

        云燕璟无可奈何，只得近前捧起汤，搅动羹匙又用嘴轻轻吹着，不放心搁到唇边浅抿一口，确定温度很合适。

        “陛下，已经不烫了，您喝下去吧，再凉会影响药效。”

        “哈……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行，你这不是也喝了！”

        云燕璟没想到贺兰栩在这儿等着他，而那位皇帝陛下拍掌大笑，像个奸计得逞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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