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还记得十年前

南燕国随嫁官员匍匐在地，身体不住哆嗦。

        据说贺兰栩嗜血成性，睡梦中尚能杀人。面对如此暴君，官员很担心见不到故乡的妻儿了。他尽力筹措言辞，胆战心惊禀告。

        “陛，陛下钦点二皇子，但二皇子年初生一场大病，至今尚未痊愈，实在不宜长途远行。大皇子怜惜兄弟，所以自请替嫁。质子和亲为两国邦交友好，想必哪位皇子都是，都是一样的。”

        “哦，病了，真的吗？”

        贺兰栩居高临下，用锐利似刀剑的目光盯着阶下两人。

        南燕官员不敢抬头，快要软成一滩泥。而与他并排的云燕璟平静跪着，还身着红嫁衣。他腰背线条虽单薄却也紧致有型，脸上表情尽量保持端肃，并未见多少扭曲。

        长相勉强凑合，却不是自己的阿珉，自己身为帝王绝不会肤浅到只看皮相，贺兰栩如此想着。

        南燕皇室投诚时他远远看过云燕珉，五官同眼前云燕璟很像，但整个人感觉更纯澈稚气，该是那种藏不住话的活泼性子。而云燕璟相对成熟，兄弟俩气质各异不难区分。

        这并非小时偷偷给自己糕点、陪自己读书的阿珉，李代桃僵要他何用。

        “滚！”贺兰栩怒斥：“拿朕当三岁孩子耍，回去告诉你们老皇帝，朕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是。”南燕官员如得了赦令，真的连滚带爬跑了。

        “你干嘛不滚，还留在这儿碍眼！”贺兰栩看着依旧不动的云燕璟，口气充满厌恶。

        云燕璟按北燕礼仪恭敬叩首：“臣奉旨和亲，已获封号入宫室成了陛下的人，是不能离开这里的。”

        竟然不怕死，想赖在朕身边？

        贺兰栩带着几分玩味望向云燕璟，这人脸色冷白，肤质倒不错，长长睫毛低垂，在冰凉地上跪久了难为腰板还能这么直。

        “你，过来。”高傲的君王指向下面臣服者。

        云燕璟再叩头，拎着衣摆起身，缓缓行到贺兰栩近前。

        贺兰栩语调阴鸷：“你好大胆子，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

        “陛下可还记得十年前，在南燕皇宫的事？”云燕璟声音有些沙哑，却依然顿挫悦耳。他抬起眸子仰视贺兰栩，目光里是期盼。

        十年前，怎么会忘！

        南燕北燕历来刀兵不断，北燕王病逝，南燕借机入侵并掳走对方皇子贺兰栩。贺兰栩在南燕做了七年质子，屈辱不堪回首。

        后来北燕皇位空虚，大臣们同南燕协商后，割地赔款才将贺兰栩赎回。

        年仅十七岁的贺兰栩登上帝位，他励精图治休养民生发誓必要一雪前耻，暗暗加强兵力终在几年后打败南燕夺回疆土。

        以牙还牙，他点名要南燕皇子入北燕为质，还要更进一步委身做自己的媵妾。

        泄愤之余贺兰栩也有小私心，在南燕只有二皇子云燕珉对他好，让云燕珉入宫既报了七年质子之仇，同时也得到喜欢的人。

        可是，这云燕璟怎么有脸提过去，他如何能同阿珉比？贺兰栩感觉自己被愚弄被欺骗了，欺骗他的人就该付出代价！

        “朕时刻记着在南燕皇宫遭受的一切，歧视、恐吓、饥饿、鞭打。你们口口声声赔罪却给朕派来个冒牌货，当朕好欺负，朕要即刻发兵踏平南燕！”

        “陛下不可！”云燕璟高声阻拦。殿外一阵风过，他衣带和发丝被吹乱，微微抖动的身体看去柔弱却也充满勇气。

        他跪在贺兰栩脚边。“陛下明鉴，臣不是冒牌货，当年是臣让弟弟到冷宫看望陛下。而且，而且有时候是我……”

        “住口！”

        云燕璟急于剖白，但被贺兰栩厉声打断。

        “你果然奸诈，死到临头还狡辩，以为自己略有几分像阿珉就能冒名顶替？简直痴心做梦，朕讨厌你这张嘴脸！”

        贺兰栩不想听，更不相信云燕璟说的任何话。

        最关键的后半句给生生堵回去，君王的态度让云燕璟无奈。他坚持不下去了，瘫坐在地上，感觉自己从云端被扔进千年寒潭冰窟。

        刚才还当自己好幸运，得遇良人此生无悔。他甚至开始憧憬未来与贺兰栩的恬淡生活，不求名分富贵，只要儿女绕膝岁月静好。

        恍惚竟忘了自己只是个顶替品，还以为贺兰栩在纱幔外那些话是讲给自己的，直到听见“阿珉”才清醒过来，痴梦瞬间碎了。

        原来他想要的是弟弟，只有弟弟。那些表白那些情话都是说给阿珉听，而自己在他眼中不过一介骗子，鸠占鹊巢，面目丑陋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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