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五行山送别

嫦娥打开自己的梳妆盒，欲挑一副耳环。

        精致的梳妆盒里放了众多或素或艳的饰品，她看到一只紫水晶耳环躺在盒子角落里，伸手拿起它，这副紫水晶耳环是她极喜欢的，不知何时掉了一只，如今只剩一只了。

        “我帮你戴。”杨戬在嫦娥身后轻拥住她，凑在她耳边说道。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嫦娥颈间，有些痒。

        嫦娥冷着脸要推开他，杨戬却顺势握住嫦娥的手。

        他心中不安，问道，“你在怪我？”

        嫦娥觉得好笑，“我不该怪你吗？你杀了我妹妹。”

        “那你杀了我给她报仇。”杨戬说着变出一把匕首放到嫦娥手中，握着嫦娥的手将刀锋刺向自己。

        利刃刺透杨戬胸前的血肉，雪白的衣襟渗出血来。嫦娥挣脱杨戬的手，将匕首甩了出去。

        嫦娥扭开头不去看他，冷声道，“你别想对我用苦肉计。”

        杨戬凄然一笑，忽然一手环住嫦娥的腰身，一手按着她的脖颈倾身吻上去。

        嫦娥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用力推拒他，从前嫦娥表现出一点不愿意，杨戬怎么样都会停下来，但今天他没有。

        他紧紧的抱着嫦娥，吻的愈发霸道缠绵。嫦娥挣扎的动作小了下来，渐渐开始回应他，双臂搂上杨戬的脖颈，眼中流下泪来，泪水流到唇边，又被吸吮到口中。

        过了半响，两人才放开彼此。

        嫦娥清丽的面容上还挂着几滴泪水，她平静的开口，“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你，这和你没有关系，你是要救我的。”嫦娥忍不住哽咽出声，“杨戬，我知道，你是想救我的。”

        杨戬闻言心中一痛，他实在不应该逼她的，伸手将嫦娥搂在怀里，嫦娥埋在杨戬胸膛里失声痛哭。

        嫦娥不怪杨戬，她怪自己，如果她早一点察觉阿九的异常，或者早一点问清楚阿九她遇到什么事，亦或是她平时多关心她一些，今时今日也不会是这番情形。

        但就像她当初开导杨戬一样。

        事情已经发生，阿九已经死了，沉湎过去除了徒增伤悲不会有任何作用。

        她得接受这件事，然后走出来，去收拾残局。

        “如果恨我能让你好过一点，我宁愿你恨我。”杨戬抱着嫦娥心痛道。

        “我不恨你，我爱你。”

        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固然能让嫦娥好受一些，但这人是杨戬，言语有时比利刃更能伤人，放任自己的情绪，就会丧失理智，丧失理智，就会说出很多伤人的话。而越亲近的人说出的话，往往会伤的越深。

        嫦娥不能再对杨戬说这些话了，因为她知道现在已经有太多人对他这样说了。

        嫦娥不愿再成为伤害杨戬的人之一。

        你可以不喜欢一个人，但当你知道那个人在喜欢你的时候，你还是会觉得，欠他些什么，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去伤害，喜欢你的那个人。

        何况嫦娥并非对杨戬无情，她喜欢杨戬，自始至终。

        嫦娥和玉兔最终把阿九葬在了凡间，那里是华山花开的最盛的地方。

        她们不是没想过办法再救阿九，只是她的魂魄随着身体的死亡已经散了个干净，了无痕迹。

        地府生死簿没有她的记载。她仿佛没有出现在这世间，只存在于和她相处过的每个人的记忆中。

        她是一个异类，这才是西天佛门执意要追捕她的原因。

        杨戬和哮天犬静静的跟在她们身后。

        嫦娥竖起一块墓碑，拿出那把她当初赠给阿九的匕首，在墓碑上刻下她的名字。

        这把匕首的事迹很多，三首蛟、金蝉子转世都败于它。它跟着阿九并肩作战多年。

        嫦娥把它埋在阿九的墓前。

        天空稀稀落落的开始下起小雨，一把油纸伞撑在嫦娥头顶。

        嫦娥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杨戬蹲在她身边，伸出一只手放在嫦娥面前，轻声道，“下雨了。”

        过了一会，嫦娥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借力站起身来。

        谁也没有松开交握在一起的手。

        玉兔哮天犬见状，都默默离开，留两人单独谈话。

        阿九飘在她们身边，盯着杨戬和嫦娥交握在一起，且越握越紧，最后十指相扣在一起的双手陷入沉思。

        按照王母娘娘的设想，戬娥此时已然决裂。

        按照她的设想，杨戬此刻前来，得给她上三炷香，虽说是她自己作死在先，但杨戬道德感爆棚，怎么也会自责一下，戬娥说不定还得冷战几天。

        可看这情况，并没有啊，所以她去西天的那几百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致使两人感情如此坚定。

        杨戬气势愈发凌厉，已然和阿九脑海中那个怼天怼地，肆无忌惮的司法天神形象渐渐重合在一起。戬娥二人依旧手牵手一起来虐单身狗。

        阿九不禁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两个相恋的人中间隔着亲人的命还能毫无芥蒂的在一起，这文三观不正啊。

        没等她感慨完，就听杨戬说，“阿九当时那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不，我没有，我就是单纯的不想活了。真被带回去还不知道你们得付出什么才能保下我，索性我直接over，你们也不必操心，我还死的壮烈。

        现在都觉得自己当时很帅。

        “她的魂魄还没有找到，但我能感受到，她还在这里。”嫦娥神色哀伤，又问道，“三首蛟怎么说？”

        杨戬那边也遇到了阻碍，“三首蛟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不受控制，我检查过它，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也许和西天有关。”嫦娥若有所思。

        杨戬安慰道，“找不到魂魄也许是一件好事，阿九可能并没有死，你的感应没有错。”

        “金蝉脱壳？”

        杨戬点头，认同了嫦娥的猜测。

        人太聪明就这点不好，容易想的太多。

        戬娥回去的时候路过五行山附近，遇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

        金蝉子的第十次转世。

        话说金蝉子也是倒霉，那天我刑满释放出了西天，看到了雷音寺外面的山，外面的水，外面的美人外面的腿。

        一时兴起，想谈个恋爱。

        没想到一下子就选中了金蝉子转世，那个后世大名鼎鼎的唐三藏。

        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

        我对西天的怨念如江河之水连绵不绝。

        对于能给他们添堵也是乐此不疲，所以观音菩萨没有冤枉我，我的确引诱了金蝉子传世跟我走，别误会啊，是用佛经引诱，他一心要去西天取经，我和他说可以的，没问题，我就是西天的人，我带你去吧。

        他就乖乖的和我走了。

        真相就是如此的简单粗暴，也没什么阴谋诡计。

        至于我为什么最后要宰了他，实在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他知道我和嫦娥玉兔传信，看到我和陵瑶相交。

        他那个大嘴巴，嚷嚷出去，又是一桩麻烦事。索性解决了他，一了百了。

        只是我无缘无故杀了他，这份因果我得担着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得再死一次，把这条命还给他。

        杨戬嫦娥拦住了唐三藏去路，见到故人，总要搭几句话，巧的是，唐三藏是个话唠。

        话唠唐三藏滔滔不绝，不用戬娥二人套话，就将知道的交代了个底朝天。

        他还悄悄告诉戬娥，吃了他的肉可以长生不老。

        戬娥：“………”

        杨戬问他这话还和谁说过，他说贫僧只和自己人说。

        戬娥：“………”他们认识不到一个时辰，已经算是自己人了。

        戬娥二人看的确不能在这个傻白甜和尚口中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打算放过他，也放过自己。他真的很能说，叫什么唐三藏呢，叫金蝉子多好，人如其名。

        但走着走着就发现到了五行山，五行山底，压了一只猴子。

        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也是杨戬的师弟，这是杨戬后来才知道的，当年他回了灌江口，师父玉鼎真人一副徒弟死了的样子。

        “他只是一只猴子呀呜呜呜呜呜呜呜”

        杨戬这才知道他师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收了一个悟性天赋都不在他之下的师弟。

        他亲手送到天庭的孙悟空，而那时，孙悟空已经被如来佛祖镇压在五指山下。

        杨戬身边总能发生一些离奇中带着狗血的事情。

        戬娥辞别唐僧，打算转为在暗处一路跟着他。

        结果中途唐僧差点被妖怪吃了，杨戬只好变作猎户救他。

        秉持着一坑一的原则，杨戬让嫦娥也变个模样，嫦娥怀疑杨戬就是不想一个人听唐三藏唠叨，找个人和他一起承受这份痛苦。

        善良的嫦娥仙子满足了二郎真君的要求，所以最后山路上走着一个和尚，一个猎户，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老人说他是猎户的亲眷。

        杨戬无奈，只得和唐三藏点头承认，上前扶着嫦娥，“走吧，我的小祖宗。”

        三人进了五行山地界，在山顶看到了给孙悟空过生日的玉鼎真人。

        送完了长寿面还在一旁躲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感叹猴子真是太可怜了，什么时候才能劫难期满？

        都说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玉鼎真人看孙悟空永远都是一只单纯懵懂不知事的小猴子，而不是翻江倒海搅乱地府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为此还和大徒弟生了很久的气。

        大徒弟也很懵，我也不知道那是我师弟啊！师父还生我气不理我，我也很委屈。

        忽而听到孙悟空在山缝里一声声喊道，“师父——师父——”

        唐僧心下诧异，还左右看了看，这里也没别人了。

        因此高声对躲在一旁偷偷看猴子吃面的玉鼎真人喊道，“下面那个穿绿道袍的施主，你徒弟喊你呢——”

        玉鼎真人：“………”难道贫道的马甲掉了？

        孙悟空：“………”俺老孙在喊你，呆子。

        杨戬：“………”孙悟空知道师父是他师父了？

        嫦娥：“………”？？？

        中间尴尬不提，最后孙悟空还是从五行山下蹦出来了。

        他说自己受观音菩萨点化，要保护唐三藏去西天拜佛求经，并认了他作师父。

        玉鼎真人在一边羡慕嫉妒恨，又欣慰于孙悟空终于被放了出来，重获自由。

        孙悟空哈哈笑了几声，向玉鼎真人谢过他这么多年每年都来看他。

        又向杨戬和嫦娥二人调侃道，“俺老孙第一次见小圣，你们就在一起，怎么俺老孙出来了，又瞧见你们在一起呢，哈哈哈哈——”拍拍杨戬，“你可得看好喽，俺老孙还等着下次见面，你们还在一起呢，哈哈哈哈哈——”

        阿九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句词，“颦儿的这张嘴，真是叫人恨也不是，喜欢也不是。”

        孙悟空这张嘴，也是神奇，话是好话，可在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是在讽刺杨戬。

        杨戬皮笑肉不笑，“大圣会看到的。”

        孙悟空护送唐三藏西行而去，杨戬嫦娥与玉鼎真人望着一人一猴的背影。

        嫦娥忽然听到玉鼎真人的抽泣声，转头一看，他正自己抹眼泪，见嫦娥杨戬都担忧的看着他，还勉强笑着说，“贫道喜极而泣呜呜呜呜呜呜”

        嫦娥见状，心下做了决定，向着唐僧孙悟空离开的方向喊了声，“大圣，圣僧，请留步！”

        孙悟空回头一望，很是不解，他顺着嫦娥目光看到泪眼婆娑的玉鼎真人，怔了一下。

        嫦娥上前正式向孙悟空作揖道，“大圣，此去西行之路，山险水恶，妖魔众多。一愿大圣……万事顺遂。”嫦娥向孙悟空一拜。

        几人都愣了一下。

        嫦娥起身，“二愿大圣，初心不改。”

        杨戬见此，上前拱手接道，“三愿大圣，归来仍是通天彻地——”

        “誓与天齐孙悟空。”嫦娥再次接上杨戬的话。

        两人向孙悟空一拜。杨戬行的是阐教平辈同门之礼。

        孙悟空收起自己一贯的嘻嘻笑笑，忽然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道家师徒之礼。

        戬娥忙退于一旁，让出身后的玉鼎真人。

        孙悟空向玉鼎真人磕了第一个头，“一愿，身体康泰。”

        “二愿，二愿……”孙悟空有些哽咽。

        “二愿师门和睦。”玉鼎真人替孙悟空说完。

        唐三藏在一边道，“仙人放心，悟空是个好猴，贫僧与他十分投缘，定能相处和睦。”

        谁也没接唐三藏的话。

        孙悟空扣下最后一个头，“三愿归来扔见菩提树。”

        起身郑重向杨戬又施了一个同门礼。

        接着扛着如意金箍棒，带着唐三藏，一路向西而去。

        徒留变回原本模样的杨戬嫦娥，以及捂着嘴哭的玉鼎真人。

        “师父，不生徒儿的气了吧？”

        “为师没生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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