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火上眉梢
第125章 火上眉梢
高吉发呆地看着徐静静的背影。
沈娜穿着件喇叭型薄外套，因走得急，袍身扬起，往后吹得鼓蓬蓬，显得沈娜身型特别潇洒秀丽，在高吉的记忆中，徐静静从来没有这样漂亮过。
他为这个背影百感交集，一时间后悔、难过、羞惭、焦虑、心痛，统统攻上心头，但他是一个自私的人，这一切感受，均为吊唁他自己错误的选择，他可没有替徐静静的感受想一想。
那俏丽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站半晌他刚想离开，却看到一辆白色敞蓬车驶出来，司机正是徐静静。
在该刹那，高吉做了一件他一生都没有做过的事，他竟自惭形秽地退后一步，有意无意间站到石柱后边去，避开徐静静的视线。
他匆忙间看到静静跑车倒后镜悬着一串吉祥物，那是一双小小粉红色的绒线手套。
跑车飞快绝尘而去。
呵渴望被爱及爱人的徐静静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对象。
徐静静一颗心早已飞出去。
飞到小女儿身边。
沈娜没叫应彤等，应彤亦早穿好衣服等妈妈来接。
大门一开，静静立刻扑进去抱起女儿。
女佣在一旁慌忙说：“太太，沈娜不轻，当心扭到腰身。”
静静笑吟吟地说：“不怕不怕。”
沈娜也是最近才敢做这种大动作。
静静偕女儿上车，替沈娜系好安全带，用一方丝巾轻轻缚在沈娜的头发，在颔下打一个结。
沈娜开动车子，往山上驶去。
途中怕女儿闷，给沈娜一袋花生米。
到了山顶停车，陪沈娜上洗手间，偕沈娜到餐厅喝果汁，介绍风景给沈娜认识。
那小女孩说：“从前，只有爸爸对我这么好。”
静静微笑：“呵，我真替你高兴。”
这是沈娜知难而退的原因吧。
“现在，你也对我这么好。”
“我是你妈妈，应该的。”
“我在想。”小孩子也懂得卖关子。
“可以告诉我你想些什么吗？”
“我在想，两个对我那么好的人能不能住在一起呢？”小女孩仰着头。
静静过一会儿才说：“这纯是你自己的意思？”
“是。”
“我恐怕你要失望了。”
应彤呵地一声，像是意料中事，但亦轻轻垂下头。
“我与他不能融洽相处。”
“为什么？吴美仪与陈家媚的父母都可以住在一起。”
“他们比较幸运。”
应彤像模像样叹口气，“我想是。”
“但是我们爱你可不比吴美仪或陈家媚的父母少。”
“这我也可以感觉得到。”
“你照亮了妈妈的生命，”静静轻轻地说，“妈妈的生命阴暗而苦闷，没有几十万火还真照不亮，可是你居然办得到呢！”
母女二人紧紧相拥。
这时，沈娜们听到身后有汽车喇叭声。
静静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应彤已经欢呼起来：“爸爸，爸爸。”
静静诧异，这人怎么来了，这人怎么何处不在？
只见穆恩下车缓缓走近。
静静连忙看表，超了时吗？并没有呀。
沈娜不知道穆恩在心中暗暗喝彩。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那样标致的人，配如此标致的车，真正相得益彰，呵没想到徐静静会脱胎换骨。
“好吗？”他问。
徐静静却十分谨慎，“很好，谢谢。”一朝被蛇咬，终身怕绳索。
此刻目光中的赞许，没叫沈娜忘记过往他眼神中的鄙夷。
徐静静一呆。
穆恩的一脸不屑在沈娜脑海中一闪而过，静静脸色突变，沈娜连忙别转面孔。
噫，想起来了。
在最没有防范的一刻想起来了。
只听得穆恩问：“一起喝杯茶可好？”
静静连忙强笑，“你来了正好，顺道把孩子接回去吧，我还得赶一个酒会呢，人在江湖，不得不现形，真正是摩登卖身。”
想起来了。
他头都不回，启门而去。
徐静静听见自己可怜细小的声音说：“请你留步。”
因为知道他会来，沈娜还故意化了个淡妆，以免看上去活脱是个哀伤若绝的弃妇。
但是穆恩加速了脚步消失在门外。
静静脑海里的映像到此为止。
已经足以令沈娜战栗。
“妈妈，妈妈。”孩子唤沈娜。
沈娜醒过来，回到今生今世，现实世界来。
穆恩此刻正文质彬彬看住沈娜，稍微有点殷勤，恰到好处的关怀，不知就里的人一看，一定会赞叹：真是个君子人，同难缠的前妻分了手，仍然如此周到。
徐静静忽然笑了。
他的演技是那么精湛，曾经一度，连沈娜都相信，是沈娜有毛病，不是他，错在沈娜，不是他。
“妈妈，妈妈，跟我们在一起。”
静静低下头，若无其事地说：“妈妈有事，你先回去，我们后天再见。”
应彤呜地一声，表示失望。
幼童总是那样渴望有父母做伴，不过不怕，他们很快就会长大，到时，嫌父母在一边碍事。
静静看孩子上了车离去。
沈娜驶到一个冷静角落，把脸埋在驾驶盘上，紧紧闭上眼睛，沈娜似乎又听见那句话：“我知道，你不过是想我和你结婚！”
静静错愕、吃惊、悲痛，不相信自己曾经为了这样一个小人这样一件小事而甘心承受如此的侮辱。
沈娜抬起头，把车子驶往市区。
漫无目的地，车子如有灵性，老马识途地停在顾先生侦探事务所前。
徐静静找上楼去。
顾先生蜷缩在长沙发上睡觉。
静静莞尔。
这个老可爱，他并不疲倦，可是他永远在躲懒，他已经把工作量减至最低，但是完全不做，他又不知道上哪儿去才好。
如果乖乖坐着等他醒来，不知要坐到什么时候，非把他推醒不可。
静静伸伸手去摇他肩膀。
他打个呵欠，“男女授受不亲。”
“顾先生先生，是我。”
“你不是女子吗？”
“顾先生先生，你白天老睡觉。”
“你难道不知，我晚上从来不睡？”
静静叹口气。
“你又怎么了？多日不见，我还以为你已解决所有疑难杂症，故此亦把我忘记。”
静静用手撑住下巴，“顾先生先生，我看到了自己。”
顾先生一贯问非所答：“你知道吗？最先进的电脑不但有记忆系统，也配备忘却系统，但凡在一段时间内不再用的资料，全部自动洗掉。你说，这是不是已经先进得与人脑接近？”
静静呆呆地听着。
“对了，”顾先生问，“你看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的自己？童年、少年、青年，还是壮年、中年、老年？”
静静清清喉咙，“过去颓丧不振的自己。”
“这种自己，记来做甚？”
“我逐一想回来了。”
“重获失去的记忆，有没有使你痛苦？”
“不，使我警惕。”
“那么，同样的错误，你不会再犯？”
“绝不。”
“呵，错误还算值得。”
“顾先生先生，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有人对我前倨后恭，判若二人？”
顾先生哑然失笑，这个女孩为聪明面孔笨肚肠写照。
“我还是我，为何他以前极度羞辱我，此刻又对我客客气气？”静静大惑不解。
“他侮辱过你？我想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你若不去提醒他，他也不会记得，佟小姐，记忆是很玄妙的一回事，会不会是你过去弱小的心灵太过敏感，引致这种多疑，也许，他对你的态度一贯如此？”
徐静静微笑，“可能。”
“现在，是你学习真正忘记的时刻了，”
“是，顾先生先生。”
“回去吧，我还想补一觉。”他又躺到沙发上去。
静静打道回府。
新居终于完成了装修。
摆设布置仍然非常简单，偌大的客厅又添多了一组沙发，四边的空位多得可以骑脚踏车。
静静学着顾先生先生那样打横躺在沙发上，面孔贴着椅背，噫，真是舒服，完全可以两为一体，憩睡，不问世事。
但像不可避免，沈娜又看到了自己。
年轻瘦小的沈娜正蹲着哀哀痛哭，一旁有个幼婴在大声哭泣，那么小的躯体发出那么宏亮的声音，真是奇迹。
百忙中徐静静对沈娜说：“小儿饿了，去照顾沈娜，去呀！”
但是那个徐静静不理，只是流泪。
徐静静生气，“站起来，这并非世界末日，听见没有，给我站起来！”沈娜动手去拉沈娜。
正在此时，有人大力敲响房门：“静静，开门，静静，开门，是妈妈来了，让妈妈进来。”
徐静静于是对徐静静说：“你还想怎地，你看母亲多关心你，速速回心转意。”
外边敲门声继续：“静静，穆恩也来了，你不是要见他吗？千万不要做傻事，快开门。”
徐静静呼喝：“听见没有！”
可是那一个徐静静不听沈娜，那一个徐静静跌跌撞撞站起来，有所行动。
静静连忙拼命拉住沈娜。
“你想干什么？”
“放开我！”
那个徐静静扑过去抓到火种，拍一声，窗帘已经着火。
静静魂飞魄散，婴儿翻过身来，受声响惊吓，哭得更为大声，沈娜仰起小小面孔，呜哗呜哗，静静听了，心如刀割，连忙脱下身上外套，向火舌头盖去。
这时门外嘈声大作，几下巨响，房门撞开，众人涌进来，静静心略宽，手一松，火头直缠上来，沈娜手掌吃痛，哎呀大叫一声。
只见穆恩疯了似地上前抢到婴儿身边，双手紧紧抱起，逃到房外去。
静静此刻只觉左手痛不可当，大声惨叫。
沈娜自床上坐起来。
一头一身冒汗，是那种会滴下来的大汗。
噩梦！
但是静静随即觉得手掌炙痛，伸出左手一看，只见手心手背一溜水泡，红肿难分，痛入心肺。
徐静静痛得混身打颤，马上用右手拨电话给杜尔旦求救。
豆大的汗珠自沈娜脸上滴下来，睡袍湿漉漉贴住沈娜身体，杜尔旦赶到的时候沈娜已经痛得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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