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下山的路确实像玉人江所说的，刚刚修成没多久。简陋的砂石路面上印着两条浅浅的沟壑，看起来是推车留下的车辙。玉人江踩着闪驰在两条车辙间划过，目光仔细扫描着不断呈上的风景，但始终不见耀惊云的踪迹。
这路算是修得平整，可下山的距离可不是三两步就能到，更何况还是从后山。按道理来说，耀惊云就算是完全不休息，一直走到现在，也不可能走出闪驰飞过的路程，那他究竟去了哪里？
玉人江实在想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她只好继续往前走。说不定耀惊云已经回到麟池了呢？她暗自思忖，一抬头就发现前面正有三五个人背上驮着石料，步履沉重往山下去。为了不暴露自己，她赶紧躲进一旁的灌木丛里。
怎么大晚上的还在运石料？龙族难道也像鲸鲨族一样奴役了这些人？
玉人江眼看运石料的队伍走远，轻手轻脚把刚才被自己扒开的叶片合上，一回头，又有一队运石料的人向她径直走来。她看着那些人大气不喘，脸上不做任何表情，就像被附魔的人偶，迈着统一的步伐，就连踏出的声音都是统一的，双眼无神直面前方。
玉人江真真切切看到了这些人，而他们似乎看不见玉人江。领头的人直接走到玉人江藏身的灌木丛前，肩膀一斜，石料一整块就压在了灌木丛上，树枝断裂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等这个灌木丛彻底被压倒，他又把石料重新扛回肩上，剩下的人就跟着一个接一个踩过去。
玉人江在一边看得出了神，又马上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既然这些人并不会主动攻击，那就暂且先放着不管好了。她再次踩上闪驰，加快了速度往前飞。
前面果不其然又出现了这个奇怪的运石料的队伍，玉人江这次直接放开了胆继续飞。可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次遇见的队伍，竟然是从山下往上走的。而他们的领头人，那张石板般扁平而僵硬的脸，正和刚才的领头人一模一样。
玉人江为了快点找到耀惊云，只顾着往前冲，等靠近了才发现自己就要和迎面而来的队伍撞上。情急之下，她后脚一踩翘起车头，强行让闪驰停下来。身前也因为急停而扬起沙子。这沙子也奇怪地久久不散，等到全散光了，玉人江看见面前这个队伍的领头人脸上卷动起来，五官正在被一个漩涡搅得稀碎。她赶紧退回两个身位，发现一整个队伍的人脸上都变得扭曲，背上驮的石料还纹丝不动。
“你想知道，耀惊云在哪吗？”
“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我？认识？我不但认识，而且，他现在还在我们毒龙穴做客呢。”
玉人江察觉耀惊云已经被对方抓去了。
“抓他做什么，我不介意直接在这了结了你。”
“当然是他能够让我们获得新生。怎么，你也想跟我们分享这块蛋糕？”
玉人江记得，如果不阻止面前这些人，在历史上耀惊云将会一去不回。她用手一钳，钳住了领头人的脖子，而对方马上融化成一团黑色的粘液，吸着玉人江的手不放开。她用力想把手抽出来，不成想被困得更紧。
“想救他，就带着能等价交换的东西来毒龙穴吧。”
湿滑粘稠的触感让玉人江更加抵触，她直接在被困住的手中点燃火焰，黑色的粘液被烧出一个洞。她引爆体内的异能量，双手间打开一个火球。
“火云诀！”
火球被主人甩出，击中了面前这队运石料的人，冲天的火光和震耳的爆炸把快要入睡的龙城再次摇晃醒来。飞溅的火星点着了地上的枯草，跟着爆炸的地方一起飘着黑烟。一阵突兀的风把黑烟刮到了一旁，对方的人已经不见了。
玉人江一刻也不想再耽搁，她驾着闪驰重新飞向龙城。一路上，她的眉毛一拧起来就再也没法放开。原来父亲的死就是因为龙族人的加害，但龙城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地方叫毒龙穴？得找个人问问清楚，不能再拖了。
龙戬站在门前的平地向天上望去，看见一簇红色的亮光悄然划过。他只见那红光闪了一下就淹没在夜空中，却能感应到有一股异能量在不断靠近。周围一草一树都还在沉睡，他在原地转了两圈也没看见人到底在哪。
“龙戬。”玉人江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龙戬在原地打转。
“是你？”龙戬抬起头，眼神比起第一次见面时少了几分戒备。
“告诉我，毒龙穴在哪。”
“你为什么问这个？”
“回答我。”
“在毒龙潭的底下。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个？”
“爸…”玉人江字还没念清楚先刹住了车，一手撑着屋檐跳下地，“耀惊云被关进了毒龙穴。”
“什么，你说耀惊云前辈？”
“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会去救他出来。只是我需要你守好这个消息，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第三个人，”龙戬低下头，表情有些犹豫，“玉龙师叔也不行吗？她好歹是前辈的…”
“不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闭嘴。”玉人江戴上披风的帽子，整个人已经背对着龙戬将要离开。
龙戬引爆自己的异能量，一根根细小的冰凌飞过玉人江的肩膀，擦过她的耳边，前进的路立刻被冰凌堆叠出的墙给挡住了。龙戬走上前，玉人江却始终没有转回来。
“据我所知，毒龙穴里盘踞着一个庞大的族群，你这样贸然闯进去，是不可能把前辈救出来的。”龙戬攥起拳头，提高了自己的声调。
“我有说过我要使用武力吗？我不需要武力也能救出他。”
“你…不行，这件事一定要让师叔知道。”
玉人江转过身，她看着龙戬下沉的眉心，回忆的大门又被打开。母亲玉龙趴在窗口望着龙城的上空，一边还不忘安抚小玉人江，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殊不知，就连玉龙也不了解耀惊云到底去了哪，一个大活人从此彻底蒸发。
“好。”
龙戬一怔，立刻点点头。两个人来到玉龙府上，不出所料，玉龙还坐在窗边望着高悬的月亮。玉人江用指节在门上敲了敲，一阵滴滴答答的脚步声后，打开的门缝中探出玉龙的脸。
“事情就是这样的，师叔。”
玉龙的睫毛扇动着，她看了看龙戬，又看了看玉人江，放在身边的手不由得揪起衣角。千言万语在她喉中翻滚激荡了好久，却没有一个字冲出来。三个人围坐的上空压抑得让人窒息，仅有的烛火也快要被压灭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玉龙哽咽着站起来，走到窗边，“现在毒龙穴应该是驻扎着白龙族的旧部。”
“旧部？”
“对。白龙族灭亡以后，我仍然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况且你刚刚说，他们想要重生，而现在想要重生的也不会有其他人了。他们现在力量虽然薄弱，但人多势众，你想一个人救出耀惊云是没有胜算的。”
“但耀惊云毕竟是麟族的人，龙族是绝不可能出手相助的。而他现在也被自己的族人排挤，我们没有帮手，只能我自己去救。如果这个时候消息泄露出去，他的处境可能还会更糟。”
“可他们那么多人，一旦交战，你怎么可能顶得住？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真的就要这样永别了吗？”玉龙一想到床上还在安睡的小玉人江，不禁潸然泪下。
“我们不需要和他们交手，只需要和他们等价交换。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把耀惊云救出来，至于之后他们会作何行动，我们如何反制，还得晚一步再考虑。”
“等价交换？龙城这些年的物产还算丰富，要拿出来交换不是难事，可他们真的愿意就这么简单地把人放了？”
“他们抓走耀惊云，是为了他身上的异能量。如今我们只需要用异能量来和他们交换，他们自然就会放人。你们就安心在城里等着，我愿意承担这次交换。”
龙戬倒抽一口凉气，两手捂上玉人江的手背，紧闭上双眼不断摇头。
“这件事本与你无关，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你能送来这个消息已经足够了，师叔她一定会想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如果我不去，她将再也没法见到耀惊云，就算是这样你们也要拦我吗？”
“姑娘，你这样做对于你自己来说，实在太不值得。你之前已经帮过我们一次，我不想再欠你更多了。见不到，那就再也见不到吧…”玉龙偏过头，泪水滑进她的鬓角。
“对我来说是不值得，但对于我之外的每一个人都是值得的。我本来就是这个世界凭空多出来的一个人，少了我，这个世界依旧会朝起暮落。我愿意去这毒龙穴里走一遭，为了耀惊云这个，朋友。”玉人江挑起嘴角，故意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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