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章 格斗游戏，不是一个人打得起来的
随着一局游戏轻松“吃鸡”，
沙黄和对面两人道了句晚安就下线了。
董胖子早在十几分钟前，在卫星楼顶猥琐的爬来爬去的时候，
就被人一个瞬爆雷炸倒，还没等他大喊“沙师弟救命”，就直接被一瓶补死。
虽然之后三人马上就给他报了仇，但他还是骂骂咧咧了半天，
直到第五个圈终于刷在了机场外围，他们三人才一人给他上了个“香”，
然后钻进一辆别人不知道从哪开过来的“AE86”，
往机场外围的小山坡开去……
等沙黄下线，却发现董胖子早就趴在炕上已经睡熟了，
嫂子刘萍正给他擦脚呢。
沙黄有点不好意思的拿掉耳机，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跟刘萍讲话。
刘萍给董胖子擦完脚，把手巾丢进水盆里，冲着沙黄笑了笑，道:
“小沙，要不然你今天晚上也在这睡吧，
“你跟小封还有我家老董就睡炕上，我一会儿去里屋跟孩子们一起睡。”
“不，不用了，”
沙黄有点手足无措的搓动着自己的下巴。
要知道，以前的张天养跟萍姐可是相当熟稔的，
如今他却要以另一个身份跟她相处，真的让他觉得很别扭，
“我睡我家老屋就行了，再说我……家和养哥家都没有锁门……”
沙黄突的对上了刘萍那清澈的双眸，话语不由得就是一顿——
二十几年前，在路口的街机厅里，
那个不断往机箱里投币，并一次又一次大嚷着“再来一盘”的倔强女孩，
和眼前的这个突然变得执拗强势的女人的形象，
突然合二为一。
“你和老董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刘萍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依然紧张的搓动着下巴的沙黄，突然问道。
沙黄蓦地一惊，表面却强装镇定，道:
“其实是我，在求董哥帮我重组战队……”
“刚才在里屋，我好像听到老董叫你……‘痒哥’？”
刘萍试探道。
沙黄暗自松了口气。
今天晚上，董胖子特别加小心，一直没有对沙皇叫过“痒哥”这个称呼，
只有打游戏的时候，不小心说出了半个“痒”字……
所以说，这就是明显的试探了……
只能说——真是好可怕的女性直觉！
“我不记得了呀，”
沙黄压下自己想去搓揉胡子的冲动，搔搔头，道：
“我没啥印象了呀，可能他今天喝了两杯，又太想念养哥了……”
看到刘萍在听到“养哥”的名字时，眼中也是闪过一抹黯然，
沙黄略放下了心，道:
“嫂子，养哥和董哥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董哥伤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求他帮我组战队，一是因为董哥仗义，咱们彼此又知根知底儿的；
“二是养哥去了以后，给他找个活儿干，他也能振作些。
“您看他当了两年‘包租公’，都胖成啥样了？”
刘萍被沙黄的话逗笑了，脸上陷出一个酒窝，缓缓的摇摇头，道:
“其实我还得谢谢你，你真的不知道——
“养哥刚走的头两个月，他先是熬了几天几宿，给养哥办了后事。
“之后就是每天天一亮就不知道去哪了，然后喝的烂醉被人送回来……”
“谢谢你，小沙，如果不是你，我真怕他哪天就喝死在外头了……”
……
习惯性的回到张天养家，把自己“扔”在铺满了棉絮的炕上，
沙黄，亦或是张天养从没感觉到如此疲累，却又如此满足。
三个月以来，不安与愧疚从未从他心中被彻底抹除。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
在这世上还有许多他斩不断，也不愿去斩断的牵绊。
他闭上眼，脑里的一团乱麻逐渐归于平静，
然后——
张天养在恍恍惚惚中回到了小时候那一家包机房，
看见了当时还很瘦的董胖子。
“痒哥，就是她！”
董胖子指着一个梳着短发，带着棒球帽，
一副假小子打扮的清秀小姑娘。
他很自然的走过去，
和年幼时的刘萍在包机房找了一台机器，
瘦瘦小小的董胖子马上去找老板要了个闹表，并付了半小时的包机费。
他先用船长赢了三局，
看到那小姑娘不忿的神色，又换李小龙连赢三局，
之后是……谁来着……
竟然是豹子……吗？
后来，包机时间到了，
小女孩儿一局也没赢。
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小女孩叫住了他们，
邀请他们去街机房再战。
她认为是PS机那简陋的手柄让她发挥不出全部的水平，
是高手，就要在“大型儿”的台子上一决胜负！
然后，他就用——
“红美”、“大兵”、“中国妞儿”、“警察”、“来根儿”、“油炸”、“青狼”、“拳王”、“勾王”、“苏联大坨儿”等角色——
一遍又一遍的打倒对方一次又一次。
直到女孩儿投下了最后一个币，犹豫了很久，才选择了“红美”——
这是她玩儿的最好的角色。
张天养直到这时，才看到周围的观众越来越多；
看到瘦猴儿眼中早就没了大仇得报的快意，反而换上了一抹不忍与同情；
看到了女孩儿眼中已有了一丝雾蒙蒙的水汽。
然后他犹豫了片刻，选择了跟“红美”相对而立的那个角色——
“白日”。
“白日”和“红美”，
顾名思义，一个是白衣日本人，一个是红衣美国人，
他们的招式和出招表都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白日的角色操纵起来略有些——延迟感，
所以大家都不是特别喜欢使用他。
然后，第一局，
“白日”和“红美”对“豪儿”，同归于尽；
第二局，
“白日”和“红美”对“翻墙”，同归于尽；
第三局，
“白日”最终被“红美”一个“下脚”，打空最后一滴血，
而“红美”此时也只剩了血皮。
在满场观众兴奋的叫好声中，那个小女孩儿却掩面推开了众人，跑走了，
连瘦猴儿都抱怨张天养下手太狠了。
走到街角，他和瘦猴儿再次看见了那个女孩儿，
她此时正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躲在街角的巷子里默默流泪，
看到了二人先是一愣，第一反应是想站起来，
想了想，
却倔强的坐在原地，只是转过头去不看二人。
瘦猴儿想过去说什么，
踌躇片刻，却只是烦躁的跺了跺脚，便想拉张天养离开。
张天养却停下脚步，拖着瘦猴儿走了过去，对那小女孩说，
“你真的很厉害，我好久都没有打的这么爽过了，
“以后能再一起打游戏吗？”
瘦猴儿露出一种你莫不是疯了的夸张表情瞪着张天养，
女孩也猛地回头怒视着养哥，
想看看这个赢了自己无数盘不算，
还要过来开嘲讽的魂淡到底是个什么恶心模样——
但，她只看到了一个写满了满足与开心的温暖笑脸，
朦胧中，她听到了那个男孩儿说:
“我已经有好久没有在格斗游戏中，遇到过像你这么厉害的对手了……”
“最后那局，我确实留了手，我给你道歉，
“是我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让你赢一局就是对你最好的……
“……那什么……
“还有啊，你以为那些观众的欢呼和掌声是只给我一人的吗？
“格斗游戏，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就能打的起来的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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