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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君子之怒


“小姐,你去哪儿?”阿宁正按照老夫人的吩咐,给她送宵夜,看见她,忙不迭问。

        姜扇女道:“去找唐沅。”

        “新人结婚前夜不可以见面的,否则不吉利……小姐!小姐!”阿宁有些着急。

        姜扇女已经离开姜家,穿着她的大红衣衫在夜里飞奔。她知道,唐沅一定在家。她没有走正门,而是学着小时候顽劣的自己,翻墙入了唐宅。

        唐沅果然在八角亭内,桌子上全是明日婚宴的客人礼单。每张桌子上放什么,哪位大人坐哪儿,全部是唐沅在一手操办。

        虽然他不无尴尬地提过一嘴,夫君不该包揽所有事情吧?但他还是一手包揽了所有事情。以至于姜扇女支走仆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也没有发现。

        “福宁,你说不同人的礼单不一样是不是显得我唐家没有气量……”

        “扇女?”唐沅抬头,一眼就看见了身穿婚服的姜扇女。她安静地站在那儿,美艳不可方物。

        “唐沅……”姜扇女僵硬道,“贺松青没有死。”

        唐沅错愕了一瞬。一种奇怪的情愫涌上心头,理智告诉他,姜扇女此来,是为了告诉他,之前都不作数,因为贺松青没有加入比赛。但情感告诉他,这算什么?她已经答应做他的妻子,还要告诉他,她的心上人回来了。

        “跟我有关系吗?”唐沅蓦然冷笑,“还是说,让我又一次包容你,心里有别人。扇女,你如何能够那么残忍?”

        “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见贺松青好好地站在那里,依然心安理得地跟你成亲。”姜扇女哭道,“我真的以为今生与他的缘分已尽了。”

        “你到底要我怎样?”唐沅站起来,怒道,“你让我怀疑自己的选择,我为何要选你。如果你今天离开,我就是全青州最大的笑话!”

        “不!不会的。你不会是全青州最大的笑话,只要你休了我,把我贬得一文不值。”

        唐沅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良久,他大笑不止,几乎笑出眼泪来。

        她说得一点都不错,其实根本不用贬低,在他眼里,她已经一文不值。他恨恨向前走了几步,看着桌上的请柬和礼单,忽然挥手,将它们全部拂落。

        “礼部、兵部、刑部……盐商、茶商、酒商……那么多的客人需要接应,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当时我就害怕,害怕你根本不关心这场婚礼,所以我着急的发了请帖,原来恐惧是会成真的。”唐沅取出腰间的佩剑,姜扇女咽了咽口水。

        她不知道,君子之怒也一样可怕。

        唐沅没有向她举剑,而是削断了自己一束头发。

        “既然如此,唐沅在此立誓,此生再不娶姜姓之女。我放你自由了,你走吧。”

        他的语气平淡得好似没有受过伤一般。姜扇女甚至没有了问他下一步怎么办的勇气。

        他受伤的模样,让她越加觉得自己卑劣。她更无法心安理得的与贺松青双宿双飞,就像她无法在贺松青面前与他成亲一样。

        “祖母曾告诉我,做人要学会断舍离。我是个坏女人,爱你,也爱贺松青。”姜扇女落魄而去。

        良久,屋中响起了愤懑的呼嚎声。

        那是唐沅有生以来第一次失态至此。

        姜扇女的心揪成一团。她穿着新娘子的衣衫仓皇的离开,没有回姜家,也没有去荷花亭。她六神无主了。

        兀自在街上坐到后半夜,她去了一趟荷花亭,在那里留下一份血书——她悔婚了,却无法面对贺松青。

        她决定远走高飞。

        只要不依赖于任何人,她才不必受到任何的束缚。

        迷糊中,姜扇女听到一阵歌声。

        旅人在路上唱着,歌词唱的是,少女想忘记心上人,复又自己念叨,我不忘,又能怎样?

        姜扇女直皱眉头,恨不能跳起来大声喊叫,错了错了,全都错了,人生被你下成了一盘胡乱走位的棋。

        有人将她摇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异域风情的女子,她手中一个木筒,微笑问她:“姑娘,你渴了吗?”

        “这是哪?”

        “去往西域的船。”女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她的微笑有安人心神的魔力。

        “你是谁?”

        “我是个商人。”

        “女子也可以行商吗?”

        “自然。只要想,女子可以办到任何事情。”

        女人说,自己是一名制香师,时常在西域和中土两地走商。那日见姜扇女在路边昏迷,念自己需要一名帮手,于是将她救下。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一个女儿家,怎么会莫名其妙在路边昏倒。”

        姜扇女望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便哭了。她是遇到了什么事,全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人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

        “没关系,跟着我,一切都会变好的。”

        就像十四岁害了相思病,有祖母陪伴。这名叫作阿依吐露的女子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向她伸出了手。

        姜扇女如此过了三年,等到她二十五岁,成为人们口中的老姑娘的时候,她也学会了做生意的本事。她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子,跟着祖母修身养性数年,自然会调香。阿依吐露顺手点拨,她便谙熟了。

        三年后,姜扇女拜别阿依吐露,在临大漠的凉州开了一家香铺。只是生意不甚好,因为靠近大漠的人尚且吃不饱饭,怎么可能喜欢香。

        有人劝姜扇女,别让大漠的风沙吹皱她的脸儿,虽说年纪上去了,皮肤依然水灵,努力一把,可以找到一个好人家呢。

        姜扇女笑笑,不置可否。她不想回中原,害怕看到故人。

        听说世道不太平,曾经屹立不倒的王朝又开始动荡了。世家大族的子弟分崩离析,逃难的逃难,活跃在官场的活跃在官场。有人则隐居终南山,赐万金不出。

        姜扇女想,幸好这一切都和自己毫无瓜葛了。三年,她不仅忘记了喜欢的人,忘记了姜家,甚至连祖母也忘了。

        只有在深夜降临的时候,她才会因自己的薄恩寡义而抑郁不自得。

        直到有一天,她听说将军打仗打到了凉州,凉州牧是一个叫作贺松青的男人。他也成了一方督军,振臂一呼,百万雄兵云集。

        姜扇女,只是他下辖州县的一名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女子。他们还说,将军年轻有为,又生得仪表堂堂,偏偏一直没有娶妻,对于别人进献的美人,他总流露出厌恶之意。唯有一人,便是原凉州之主的女儿罗源,与他尚算亲近。

        但更多的人都在笑话罗源,那女子泼辣无常,地位显赫,为了讨贺松青的欢心,总是做出许多奇怪的举动来,令人捧腹。

        姜扇女装作没有听到。直到走到家,关上门,她才感觉到心脏在快速地跳动。仿佛是她无法逃脱的宿命一般,贺松青从她的十四岁,到她的十九岁,到她的二十五岁,都像她身上的烙印,誓死追随。

        如果是以前的她,或许会选择卷铺盖离开凉州。可是现在的她,却将他视为宿命。

        他一定是上苍派来让自己赎罪的人。

        又一日围猎回城,贺松青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带路,马蹄溅起尘土,扑向两边的路人。前方有人在闹事,将去路堵住了。

        贺松青下马,分开人群,只见几个泼皮无赖赖在一个香谱的门口。

        “装什么圣女呢?二十五岁依然没有嫁出去,不就是等着爷们儿吗?”屋中隐约传来女人的啜泣声。有人在施暴,有人在围观。

        有人觉得那女人太闹腾,把她摁在地上,狠狠扇她的巴掌。

        女人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流血。她的衣衫也快被那些登徒子撕烂了。

        “光天化日之下,好大的胆子!”贺松青眉头微皱,一手抓住一个人的脖子往边上一扔,爆喝道:“识相的还不给我滚!”

        “哟呵,你谁啊你?”打算施暴的男人转过脸,乍然看到贺松青身上的铁甲,面色煞白,便要溜走。贺松青示意属下料理了这几个当街暴露的腌臜,正要扶起那差点受害的女子,却在见到她容颜那一刻收回了手。

        就是那张莲花一样洁白清冷的脸,骗了他两次。让他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松青!”姜扇女从地上爬起来,唤他。

        贺松青拔腿往外走。

        姜扇女追上去喊:“贺松青!”

        贺松青走得更快了。

        他看到自己的马,仿佛看到了救星,一下子跨上去,抽打马屁股。姜扇女追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贺松青——”

        回答他的是马蹄声。

        贺松青与唐沅一样,正人君子,有自尊,有抱负。姜扇女本事,一连负了两个男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她的脸时,依然心潮澎湃。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她了,或是再见到她时也不会再质问她,为什么爽约了。他以为自己对她应该心如死灰,而不是现在这样,狼狈逃窜,不能够淡然地面对。

        她呢?她又是为了什么,要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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