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执念

“妖？”司幽不自觉地将视线重新投在女尸身上。她的眼睛因为流血的缘故红得热烈，司幽盯着她，盯着盯着，忽觉身边的事物都消失了，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一个白色的身影由远而近，在司幽的眼前飘荡。

        司幽凝睛细看――姜扇女。

        司幽不免冷笑：“你到底有什么执念，魂魄竟然在这琥珀中经年不散？”

        姜扇女声音清泠：“我有遗憾，所以我在这里等待，等待一个能给我解惑的人。”

        “哦？这么巧，这么多年只有我司幽碰见你了？”

        “是。我希望你能帮我。”姜扇女飘到司幽身边，附耳低语道，“历阳督军贺松青，你去查一查，或可能够告诉我答案。”

        “我凭什么帮你？”司幽眼尾上挑，斜了她一眼，薄唇勾起，“你觉得我们是有缘人，我就该帮你吗？”

        姜扇女沉默了半日，声音还是如此冷淡：“我好不容易等到你。若再等下去，怕便魂飞魄散了。”

        耍无赖。司幽想了想，算了，自己闲着没事，姑且帮帮她。

        “你到底让我查什么？”

        “我让你查一查他的生平。”

        大约是七百多年前，姜扇女还是姜氏庶女，贺松青还是贺家独子时，他们曾在青州见过一面。

        姜氏是青州大户，姜扇女的父亲是独霸一方的盐商。那些产盐的小商贩每年都要卖盐给姜家，姜家凭借自己的旗号，抬高了数倍价格销往全国各地，如此，姜家富得流油。

        也许是想让生活过得更滋润一些，姜家采买食盐的价格一年比一年低，卖的价格一年比一年高，渐渐的，有看不过眼的小商贩看不过眼，三天两头找姜家理论。

        嘴是单薄的，姜家依然我行我素。

        在姜家财富的滋养下，就算是二房生的庶女，姜扇女也被养得十分娇滴水灵。

        姜家养她到十二岁时，姜扇女贪玩好动起来。家里已经开始为她谋夫婿，她却整日想换上男儿衣衫，越墙疯玩。有时，男儿衣衫没有换上，着女儿衣衫也跑到了大街上。

        姜扇女与那丫鬟都是笨丫头，走着走着，便不认路了。平日里大家都规矩，从不曾行差踏错一步。如今不辨南北，主仆二人走到天色渐晚，不免抱头痛哭起来。一男子见状，上前询问：“两位姑娘何事哭泣？”

        姜扇女正哭着呢，一抬眸，但见一个瞧着挺老实的中年男人，于是老实巴交道：“我们迷路了。”

        “你们家在哪？”

        “你知道卖盐的姜家吗？我们就是姜家的。”

        “姜家啊。”男人琢磨了一会，笑眯眯道，“嗐，有谁会不知道姜家。我家的盐都买的姜家的。既然是姜家的，我带你们回去。”

        “真的吗？”

        “我老刘老实人，骗你们干什么？”说着，老刘头在前面带路，姜扇女以为遇到了好人，拉着丫鬟要跟上去。丫鬟有些害怕，小声道：“小姐，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我看他老实得很，不会出什么事的。何况这是官家底盘，督军脚下，能出什么乱子？”

        老刘见她们还未动身，转身笑笑道：“怎么了二位姑娘，还信不过我吗？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看你们身上也没钱不是？再说了，前面就是我家的小吃店，待会就要开张了。送你们回去我还要忙着做支摊子呢！”

        姜扇女和丫鬟瞟了眼，前面的确飘着商招，上面写着“老刘卤面”几个字。

        左思右想一番，丫鬟也觉得他应该不是坏人，于是两人一起跟了上去。走着走着，发现这老刘倒也有点带路的意思。但很快，四周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少了，姜扇女忍不住问：“大叔，我们没有离家多远，怎么你带了这么久的路？”

        老刘呵呵地笑：“我原想做好事，但自己好像也不太认得路，不如你们在这等等，老刘我帮你们问问。”

        老刘走开，姜扇女百无聊赖地用袖口扇了扇风。

        小巷子里忽然走出几个面目可憎的男人，一个个肌肤都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

        “就是他们，姜家人，平时坑惨了咱们，把他们家的女人抓回去，或嫖或卖都不亏，爽了弄死就行。”

        姜扇女汗毛倒竖，拉着丫鬟便跑。眼前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了几个男人，与身后的男人们满满的缩小包围圈。

        他们是饿狼，她们是待宰的鸡。

        就在姜扇女懊悔不已的时候，周围忽然响起了“小姐！小姐在那边，快过去”的呼声，好像是管家，接着，便听到杂沓的脚步声朝这边涌来。

        姜扇女大喜：“孙叔叔，我们在这里！”

        那围着他们的男人眼神交流一番，默默四散开去。他们与姜家有积怨，却也不希望被人发现身份。

        四周没人了，姜扇女急急朝声音来源奔去：“孙叔！”

        被一双手往另一个巷子一拽，姜扇女惊呼时，被人捂住了嘴巴。一个少年的声音传入她耳朵：“别说话，根本没有人找过来，先离开这里，免得他们找回来。”

        姜扇女发出“呜呜”的声音，等掰开他的手转过头时，少年已经转身带领她与丫鬟一直往闹市区跑。跑着跑着，眼前的灯火一簇一簇亮了起来，少年头上的束带随风飞扬。

        乍然看去，姜扇女只觉他像一个融入画中的人。

        跑到了老刘的摊子前，姜扇女愤愤停下，怒道：“那老刘呢，我要见他，就是他骗了我们，我要带他去见父亲，让他坐牢。”

        “他既然骗你，又怎么会真的叫老刘，八成是瞥见这小吃摊，随口一说罢了。”少年见四面人多了，笑着转身。

        姜扇女也转过脸。

        四目相对。

        少年的脸白里透红，一双眼睛黑亮。他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十分可爱。许是因为还没有开始长身体，少年还没有姜扇女高。

        姜扇女的脸不知怎么也红了，下意识道：“原来你还没我力气大呢！”

        被一个比自己瘦弱娇小的少年救了，姜扇女觉得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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