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泉珂相貌清俊，柳卿卿是娇媚长相，他们合二为一，就成了莲花池里唱腔哀转的鲛人。

        虚厉从未见过能抽离魂魄，还能将魂魄杂糅在一起的摄魂术。

        人和妖或者魔都有三魂六魄，魂魄随身，乃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要把魂魄混合，将来身陨入轮回，三生石不能过，奈何桥也不相迎。徘徊人间，直到消弭。

        泉珂低头，恭敬地站在虚厉身旁。

        虚厉问道：“傅墨为何如此狠厉？你不是他的至亲好友吗？”

        泉珂沉默不语。

        虚厉见他眼神晦暗无光，嘴角紧闭，脸色昏沉，又问道：“你被下了禁制吗？”

        泉珂还是毫无反应。

        虚厉额头黑色菱形妖印一闪，一挥袖，一道无形结界保护着灵台外两人的身体。

        “无妨，我这道结界保你无虞。”

        虚厉本不在意这些结界阵法，他有足够的自信对付傅家的弟子包括傅墨。

        泉珂又再次拱手，他开口说道：“尊者在上，同为妖族，请你救救我们！有关傅墨的□□我不可吐露一字，不然被他听到，我和柳卿卿的魂魄就会被不停地撕裂。”

        虚厉扶起泉珂，道：“为何会这样？”

        泉珂咬着牙，紧皱着眉，他一张俊逸的脸扭曲又愤恨。他道：“我本是南陆最南端那片大海上的鲛人一族，因仰慕人类修道便偷偷来到中原。遇到了傅墨，与他一见如故。一路上肝胆相照，相互扶持。慢慢地，傅墨的身后多了许多人，也包括柳卿卿。我没想到柳卿卿竟然是当初傅墨一战成名时，斩杀的那只恶蛟。柳卿卿残魂不安，附在了一具女尸上。她是来找傅墨报仇的，只可惜前身修为尽散，她便伺机而动……大观山与尊者一照面，因我的，我的言语，傅墨心神不定。柳卿卿以为找到时机，就在傅墨睡后毁了他的内丹。”

        “柳卿卿修为尽失，就算用新身修炼，也难伤到傅墨。”因傅墨承袭虚厉，他也有一层独特的护体罡气。

        “然也。但柳卿卿是傅墨的枕边人，他们曾要结为道侣，傅墨对她从不设防。”

        这倒是触及到虚厉的知识盲区了。

        泉珂回忆着这些压抑的记忆，表情愈加痛苦，他的声音带了几分难以察觉的苦楚：“傅墨一身修为散尽。我与他一直在寻找让他恢复的办法，直到……”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四溅，印照着傅墨与泉珂暧昧不明的脸庞。

        傅墨盯着篝火。他看着木柴被火焰吞噬，慢慢烧成木炭，散落成灰。

        “咳……咳。”咳嗽声拖得又长又沙哑。傅墨蜷缩在树下，就算穿了那么多件衣裳，披着泉珂递来的袍子，他还是忍受不住夜晚的寒冷。

        他整个人都处在恍惚之中。

        柳卿卿啊柳卿卿，若是谐音，则可看作留卿卿。傅墨好不容易把心掏给别人，却没想到换来的只是一地凄凉。佳人温度犹若还在唇边，傅墨满心满眼的爱经此一遭已化作深入肺腑的恨意。这恨意充斥着他破损的身体，怒火攻心，五脏都承受着焚烧般的痛苦。

        “喝点热水暖暖身。”泉珂不忍见傅墨落魄之态，又不想再施法让他感到不快，便用篝火弄了点吃食与热水。

        “泉珂，这么多时日，辛苦你了。”

        傅墨眼下有淤青，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慢慢让温暖的液体流入喉咙。

        “傅大哥，我们一定能找到让你恢复的法子。”泉珂虽然这样说，但心里确实没底。自从傅墨内丹碎裂，那些豪言壮志已成空谈。数以千计的追随者也四散而去，各寻出路。大家本就是因傅墨一身本领而聚集的散修，没有什么信念与感情，图的只是一个向上修炼之道。

        一开始只是那些新加入的修士摇摇头，毫不停留地就御剑而去。后面渐渐的，人走的越来越多。最后，只剩泉珂一个生死相随。

        “生死相随……”

        “嗯，生死相随。”

        傅墨现在一刻也离不开泉珂。他身体失了内丹，经脉破碎，一时间难以自理。

        泉珂现在寸步难行。他必须时时照看傅墨。

        泉珂一直照顾傅墨。傅墨不想和凡人一路，他们就跋涉在树林之间，泉珂想要御剑或化光，但傅墨的身体完全无法承受。傅墨行走都要泉珂搀扶，吃穿更不必说，以至于泉珂一身白衣常带污秽。因傅墨心气高傲，他怕运用术法，会让傅墨伤心难过，便事事立求亲为。

        鲛人喜洁，白衣染黑，泉珂实在忍受不了，又见傅墨也是一身污泥，便想着去河边洗衣。

        傅墨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出那句不用顾及我。

        运用禁尘之术，又何须跑去学凡人洗衣涤垢。

        但是看着泉珂笑得温柔，傅墨不知为什么一句话也没有说。也许他自觉自己很享受被人照顾的感觉。

        泉珂抱着一堆衣服走到河边，他也是有点私心。太久没有碰到水了，他怀念全身都浸润在水里的舒适感。

        他们此行要去拜访隐世玄门。玄门在未隐世前是天下第一大宗派，有无数道藏，面对傅墨的情况，也许会有办法。

        当然不会是空手而去。泉珂笑了笑。

        人鱼烛便是上好的礼物。毕竟鲛人深居南陆南海，南陆又是妖魔混杂之地，要去寻到传说中的人鱼烛难上加难。他相信就算是玄门，也是不会拒绝这份大礼。

        至于人鱼烛，便是人鱼膏。用鲛人熬制成膏，点亮长明不暗。没有人见过，所以没有人知道它的效益。但是泉珂可是深深了解，人鱼烛对修士可是难求之宝。

        他把衣物叠放在河边草地上，跃入清清河水里。碰到水，泉珂也忍不住化出原型。

        泉珂修长有力的双腿变作蓝色鳞片的鱼尾，眼周出现了点点蓝色鳞片，眉眼若有变化。他从一个书生气的青年修士变成了浑身妖气的鲛人。

        “好久没有这么舒适了……”泉珂忍不住喟叹。自从来到中原，修士密集，他不敢暴露原型，一直拼命地收敛妖气，幸好周围人修为都不如他，唯一一个超过他的傅墨还是个老迟钝。

        毕竟傅墨连共同生活了十年的师傅都看不破。

        何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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