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傅香死缠烂打，就要跟着虚厉。

        虚厉心知她目的不纯，但漫长岁月，困居岛内，突然来了个能说话的人，也舍不得杀她。

        虽然，杀她不过翻手之间。

        傅香仿佛感受不到虚厉身上的骇人妖气，只是紧随其后，时不时搭话，内容也逃不过一些让虚厉头疼的话题。

        如：您是什么妖啊？妖龄几许呀？吃了吗？

        “这位妖先生，走了半天，您是要去哪？”

        傅香这一天又遭风浪，又遇囧事，身心俱疲，现在又和虚厉走了许久，实在头晕眼花，难以坚持。

        “若不是因为你，我化光而去，分秒即到。”

        虚厉眉头紧皱。他活了百多年，情绪波动一直不大。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是因为没有遇到如傅香这样好问多话得让人抓狂头痛的人吗？

        经过一段攀登，走过茂密树林，他们来到岛的最高处。

        这里格外空旷，可以俯视沿途树木，有很多鸟在这里停留，看到虚厉来也不怕，应是习惯了他的气息。

        但等傅香一来，鸟就四散飞去。

        傅香无言，看来这些鸟不是很喜欢她。

        “哇！”

        傅香登顶，俯瞰脚下景色。只见海蓝天更蓝，飞鸟盘旋白云下。海面寂静无声，太阳渐渐西落，天边金赤色的云如火焰一样蔓延开来，带着傅香的脸也染上了金色的光。

        “你天天都能看到这样的景色，真幸福。”

        傅香被阳光刺得眯着眼睛，又改用衣袖遮挡。她真心觉得此番情景迷人极了，对于生在内陆的人来说，见一次大海，见一次海上日落能深深地刻在记忆里。

        虚厉嗤笑，引得傅香不解，但她又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沉默了。

        虚厉看了身边低着头的小姑娘，轻言道：“我不知你的目的。你似乎对我有一点了解，还能跨越穷凶极恶的海潮来到丘山岛。”他顿了顿，酝酿了一下，“稍时我会很虚弱，如果你要杀我，我劝你放弃。”

        傅香抬头看着虚厉。她一贯都是喜笑颜开的样子，恨不得把笑容定在脸上，此时是少有的面无表情。

        虚厉不在意身边人的异常。他抬起手，衣袖落到臂膀，一段白皙结实的小臂露出。

        傅香忍不住瞄了几眼。

        虚厉翻手，手心朝上。慢慢地，他的手心里竟然聚集了点点金光。

        金光是从远处落日之地聚来，绕是傅香学道不精，也能从中感受到一股至纯至阳的灵气。

        “这是？”

        话甫落，虚厉收紧手心，金光从他的指缝之间流溢而出。同时，他整个人被漆黑的妖气笼罩。妖气和灵气不断碰撞侵蚀，要争个孰强孰弱。

        阴冷的妖气也蔓延到了傅香这里。

        傅香打了个寒颤。

        虚厉是大妖，她早就知晓，但是亲眼目睹却是另一种感受。

        漆黑的妖气要吞噬一切，丘山岛的天也逃不出去。只见刚才还是碧海蓝天，霞光鎏影，此时妖氛弥绕，连光也无法逃脱。

        傅香只能看见虚厉冷白的侧脸隐在黑雾之下，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唔！”

        一道痛苦的喘息又让傅香侧目。

        妖气渐渐散去，或者说是收回了虚厉的身躯内，可那一团金色的光仍凝聚在他的手中。待妖气消失殆尽，金光忽然逃离了虚厉的控制，向他攻来。

        傅香看得心惊，她看着虚厉脸上显现出红色妖纹，额头的菱形印记闪过一丝光。

        虚厉没有反抗，任由金光闯入他的身体。

        “……嗯！”

        现在的他，又变成与傅香初见时的样子。

        黑袍凌乱，眉头紧皱，不断地低吟。

        虚厉想扶住身边的树，伸手摸索，傅香立马接过他的手。

        “靠在我身上吧！这次我不会被你压倒了。”

        傅香笑得眉目弯弯，虚厉想挣脱，发现这人用了术法，一时只能与对方身体贴身体。

        “我知道，你很难受，睡吧，睡一觉就好了。”傅香一只手搀扶着虚厉，一只手握住胸前的红石项链。

        红石闪着光，散发出奇异香味，窜入虚厉鼻息之间。

        虚厉脑袋昏沉，只觉得这幽香酥骨，让人昏昏欲睡。他摇了摇头，想保持清醒。

        “虚厉，这是助你安稳神魂的香气。不要抗拒，接受它。”

        傅香的脸近在咫尺，虚厉却看不真切。由于妖天生本能，他能感受到周遭生灵的气场。傅香传达给他的感受，轻轻柔柔，毫无恶意，这是他一直疏于防备的理由。

        他能感受到这幽兰香气抚平了自己的痛苦，让撕裂神魂的苦楚得到了慰藉。所以，他才忍不住阖眼，去陷入更深沉的安眠，享受来之不易的舒适。

        但是嘴还是要倔一倔。

        “我不相信人类。”

        虚厉听到傅香低声笑了笑：“放心，我会成为你唯一信任的人。”

        听到这句话，虚厉实在支撑不住。他感觉自己倒在了一片柔软之中，从未体验过的安稳与舒心，让他缺失已久的灵魂陷入沉睡。

        傅香虽然支撑不住如此高大的妖，但是她运转灵力付于手中，心中想到有术名“巨力”，可增强施术者的力量。

        傅香缓缓坐下，揽着虚厉，让他靠在自己肩旁。

        落日尚有余晖，天空依旧澈蓝，刚才漫天妖雾如梦一般。

        似梦也是真。

        这个场景多年来傅香梦中求取，醒来不过黄粱美梦，两手空空，什么也抓不住。

        “虚厉啊。”傅香望着虚厉，用手描摹他的眉目。这个妖怪眉目凌厉又邪魅，就算没有额头上的角，看起来也不像人类。

        “你以后不会痛苦了，安心睡吧。”

        每晚入梦的背影，住在南陆丘山岛上。夜夜梦中似野兽低吼，让傅香无法安眠。

        如今一见，不似野兽，倒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小媳妇。

        傅香捂嘴，如果虚厉知道自己这么想他，一定会面无表情，内心抓狂吧。

        毕竟自己是最了解虚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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