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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郎晏站在外围,静默着一路看了下来,看的尤为投入。

        不远处,谭聆也望着小安王的身姿,忍不住抬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颊,露出一脸花痴,欣叹道:“哎呀呀,看我余哥哥,连凶起来,都怪好看的~”

        狄修扭头看了她一眼,低斥了一句:“不知检点。”

        “要你管!”谭聆毫不示弱,瞪了回去,再顺着见葛汗青没理他们,还在看着小安王,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声,“这一个个的……”

        郎晏听到了他们的话,总算是舍得把目光暂时挪开一会儿,看了下这一圈人。

        庭院里会聚的这几人,都是人族日后数一数二的大人物,现下却一个个羽翼未成。

        谭聆他懒得点评,而别的这几个,也是让他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葛汗青还未从军,日后一军之主金戈铁马的血气还只是稚气未脱,竖着杆长|枪,好似天不怕地不怕;狄修尚未上朝,未来权倾朝野的笑面首辅仍就读于书塾之内,暂且是个矜持不苟的读书郎。

        再就是贾正武,这人总是这么傲,不过这会儿还没有彻底沦为长大后那一副冻得赛过木梆子的绝世臭脸。但平国公府的人,在讨人厌这一方面,从来不会让人失望,而他,小小年纪,便已承了几分神憎鬼厌的衣钵。

        真可惜只是场梦。郎晏横了眼贾正武,活动了下手腕。

        至于小安王……

        郎晏的眼珠子又落回到小安王的身上,静静地看着他,眼里似在放光。

        此前的梦境里,他看惯了小安王倚在躺椅上,捻着本线书翘起脚来晃悠的懒散模样。这人没事的时候,活似个没事四处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只从那声声叫唤里便可见一斑。

        而此刻,听他那一句“懂”,再看他与贾正武对峙时“有事没事,少管闲事”的嚣张霸气,让郎晏不由得提了下嘴角,合了心意的同时,又多了点认同。

        不过,此情此景,放到小郎晏身上,他却无暇去想。

        于他而言,懂,自然是懂的,都到这会儿了,还有什么不懂;但听得懂,和做得到,从来都是两码事。

        他站在一旁,心里并不安定。

        初时小安王的一席话的确是唬住了小郎晏一时,但随后贾正武的到来,更多人眼里的所谓事实自是不留情面地剖露在了他的面前。

        要是可以单认作是对他的挖苦和不屑,小郎晏绝对能没有任何负担地扛下来。可眼见小安王因为他的缘故迎着和贾正武对上,他这心底又是无法自制地患得患失了起来。

        只是这个时候,谭聆又不知何时走到了小郎晏的身边,轻声道:“放心好了,余哥哥吵架,可还没输过哦!”

        而小郎晏正走着神,谭聆的声音无疑是吓了他一跳。

        他本能地弹起来往旁边一蹦,触地后弓了下身,耳朵唰的一下立了起来,手放在胸前,结巴道:“你,你是谁?”

        动静不小,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只是狄修三人没在意,唯独小安王看了,朝着谭聆眨了下眼,又给了小郎晏一个鼓励的眼神。

        小郎晏收到了,这才慢慢地卸下了戒备,复又站直了,低头看着并起的鞋尖,耳朵也一点点垂了下去。

        谭聆浅笑着,和他搭话道:“怎样,还怕吗?”

        小郎晏起初没开口,摇了摇脑袋,停了几息,又点了点头。

        做完之后,他也自己觉得这举动是在耍人,便揪住了衣角,在指上纠缠了一圈,小声说道:“不,不怕,但是……”

        他一时不懂如何去表达,可谭聆看了看他,感同身受地帮他补足了后续:“觉得自己拖累了余哥哥,是自己害他被人骂的,是或不是?”

        小郎晏抬起头,乌黑的大眼睛和谭聆对上,看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而谭聆看着他这副畏手畏脚的样子,心里头有点儿唏嘘。

        曾几何时,她不也是如此?

        谭聆逃至京中不过一年半载,而邦国之事,从来都是烫手山芋。她刚来的时候,四处求援,但意料之中的,总是处处碰壁。

        而在她快想要放弃的时候,是小安王向她伸出了手,开口十足的不正经:“莫哭,这么姣好的容貌,哭花了,可不好看了。”

        谭聆不可能拒绝,借着小安王的势,她才能在京中打开局面,使得南越国内的野心家们投鼠忌器,凡事不敢做绝。而因为这事,京里不乏流言蜚语,只是小安王任他们怎么说,反正一笑而过。

        这次,也是如此吧。谭聆为小郎晏的好运而感慨,这种事,也只有余哥哥干得出。但她又苦恼着,余哥哥怎么就这么喜欢捡人回家?

        不过对着小郎晏,她还是出言劝慰道:“不必多虑,那人……贾正武不是冲着你来的,他单纯是为了针对余哥哥,安王府和平国公府,一直都是世仇。”

        “你顶多,算是个添头。”谭聆的这张嘴,大抵是从小便吐不出好话。

        她所言无误,安王府和平国公府的渊源,甚至能追溯到太|祖时期。

        两家先祖都修的剑道,于乱世里追随太|祖,东征西战,均立下了汗马功劳,是从龙之臣。只是待太|祖登上九五尊位之后,却是将两人一捧一踩,一者封王,赐天子剑以正名;一者封侯,国公的爵位,还是后世加赏的。

        帝王心术之下,两家便是没有梁子,也得结下梁子,而一代代下来,原先的假梁子,也早就成了真梁子。

        郎晏突发奇想,想缝上谭聆的嘴,猜想这个年纪的她,要弄哭了,应该能哭很久吧。

        但对于小郎晏来讲,谭聆的态度却意外地恰到好处。

        他始终怀着一股负罪感,即便再如何劝导,他终归是外人朝小安王发难的诱因,要让他完全放下是不可能的,他享受着小安王的庇护,看着小安王为了他挺身而出,又有一点……乐在其中。

        我可真自私。小郎晏心想,又想着,要不要去试探他在小安王的心底,究竟能占多少分量,看小安王到底会不会,抛弃他。

        而这时,小安王与贾正武的口舌之争也是宣告结束,诚如谭聆所言,论吵架,小安王真没怕过谁。

        贾正武甩下一句“不可理喻”,便不辞而别。小安王假笑着,还挺热情地朝他喊道:“下次再来哦。”

        见贾正武平地上一个趔趄,他又开怀地嘿嘿笑了几声。

        “余哥哥威武!”谭聆适时地喊了一句。

        “嘘,莫要声张。”小安王转身朝小郎晏走去,摆着手,笑道,“低调,低调。”

        狄修不愿参与,而葛汗青不解风情,又朝小安王执礼道:“余哥,拜托了,来比试吧!”

        小安王在小郎晏的身旁站住,对葛汗青语重心长地好言相劝道:“阿青呀,你好生回忆回忆,自咱俩认识以来,你哪次胜过我,何必自讨苦吃呢?”

        只是葛汗青犟的很,秉持着屡败屡战的信念,油盐不进地跟小安王软磨硬泡。

        小安王背着手,仰天一叹结识的都是什么糟心娃子,但他低头,又看向不出声的小郎晏,把问题踢给了他:“来,阿晏,你来决定,我们俩,到底比不比?”

        小郎晏浑然没想到小安王会这样做,一下子呆愣在原地,落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缩着脑袋,巴不得脚底下有条地缝可以钻进去,但小安王装出一副似是以为他没听清的面目,又跟他慢慢悠悠地重说了一遍,还说道:“怎样,阿晏,还不肯说么?”

        小安王有意调整着自己的腔调,同样的句式,同样的语气,只是在宾客面前,小安王给小郎晏留足了面子,规规矩矩地称他为“阿晏”。

        小郎晏不蠢,听着,他便记起了人来之前小安王骗他的那一大段,而绕出来之后,再回过去想,他的脸上不自觉有点烧烫,吞咽了一口,才嚅嗫着说道:“你,你都问了,那想比,便,便比吧。”

        小安王一笑,跟葛汗青说道:“听到了么,还不快谢谢阿晏,是他帮了你哦。”

        葛汗青同样陷入了之前小郎晏的境地,迷迷糊糊的,便顺着小安王的话,向小郎晏抱拳道:“谢过阿晏。”

        “不,不客气……”小郎晏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最后照猫画虎地学葛汗青抱拳,可惜抱反了方向。

        葛汗青一怔,还没来得及提醒,又见小安王不慌不忙地分开了小郎晏的手,然后抓着他的手,重新摆好了姿势:“记住了,这样抱,才是吉拜,不然,可是在挑衅呢。”

        小郎晏感受着小安王掌心里的温热,愈发地紧张了,一句话完全说不利索:“各,贺,客,季……客气!”

        还不等小郎晏再多想,小安王抽身,从架子上取下长剑,利剑出鞘,他屈指一弹,发出一声清越的剑吟。

        小安王抚过剑身,一甩剑,剑尖指地,写意地说道:“来吧。”

        葛汗青没有多废话,一舞枪杆,舞了一朵枪花,便朝小安王冲去。

        小郎晏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小安王的动作,而谭聆也走了过来,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轻声分析着场面:“不用担心,余哥哥很轻松,他是在给武疯子……就是葛汗青,在喂招,你看……”

        这时,小安王瞥见了,他忽而来了兴致,高声吟诵了一句:“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旋即剑锋一转,一道清影游动,拨开了枪头,小安王顺势一个转腕,把葛汗青拍了出去,然后站在原地,衣袍轻动。

        谭聆:“……”

        狄修:“……”

        葛汗青:“……?”

        看到的人,听到的人,都沉默了,而小郎晏屏住了呼吸,又呼了口气,握了下拳,觉得小安王这一招,简直惊为天人。

        谭聆没忍住,开口问道:“余哥哥,你这,又是什么招式?”

        小安王一脸淡然,像是名世外高人,解释得头头是道:“你们,且听着,这是我近日悟出来的一式绝学:在过招之时,念出招式的名号,可集中心力,先声夺人;又或者同一名号,不同的招式,以迷惑对手,出其不意。”

        “你们,学会了吗?”

        谭聆眨巴着眼睛:“真的吗?那我下次试试!”

        葛汗青暗自记下,只是又发愁自己动手的时候无法分心;狄修没有表态,但心里面也在思索,听着很有道理,是否真的确有其事,自己要不,也学学看?

        郎晏:“……”

        原来,罪魁祸首,竟然是你,真的是,好……骚哦。

        他突然想到,也就是自己失去了记忆,不然,是不是他也会,在动手之前,先喊上这么一句,比如……

        在夜里暴起之前,他大喝一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不,绝不,不能想。郎晏赶忙摒弃了这个念头。

        但接下来的场面,很自然,又很不自然地变了个格调:

        “清风无闲时,潇洒终日夕。”

        “行乐任天真,休问无携妓。”

        “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

        “……”

        小安王自有一派风流倜傥,代价是葛汗青一次次的跌跌撞撞。

        好在他尚有良心未泯,十数次过后,便停了下来,和和气气地说道:“阿青,没事吧?”

        而他下手很有分寸,留给葛汗青的只有皮外伤,并且也的的确确地点了葛汗青的几处破绽,所以葛汗青有点小喘,但还是朝小安王一拜:“无事,谢余哥指点。”

        葛汗青的目的达成,这人也不多留,雷厉风行地便打道回府自己再去琢磨琢磨。

        谭聆瞥见小郎晏的惊讶,心知小安王此举,多半也是为了他,又在心底想着,要不是小安王自重,他未来,绝对会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吧?

        而狄修却没动,还等在原地,直到小安王看了过去。

        “狄兄,是有什么要事吗?”小安王对狄修倒是客客气气的。

        狄修自袖内取了封叠好的信纸出来,递了过去:“这是先生让我带给你的东西,我没有看。”

        小安王接过,贴身收好,笑了笑:“狄兄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

        狄修对此没有说什么,他又道:“此次我们一起过来,其实也是先生的指示,说是距余兄你生辰没几日了,再不放我们过来看看,你就要沐浴斋戒,闭门谢客了。”

        “而先生还吩咐我给你带几句口信,是这样说的:‘平,你父亲向皇上告假,已经获准了,大概今夜,他便能回到府上。而对于你,我,便不多劝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须知大智近妖的另一面,便是慧极必伤,你,好自为之吧。’”

        狄修说完,又整顿了一下,便朝着小安王行礼告退。

        小安王回礼,沉默了片刻,转了个方向,躬身弯至腰处,毕恭毕敬道:“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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