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马隆主动请缨

卫瓘等人晓得是皇帝旨意，就拱手道：“贾司马要留京，是陛下的家事。那么秦凉之地该当如何呢？”

        皇帝就问众臣：“贼酋肆虐，百姓涂炭，秦凉士民翘首盼王师，谁能够替朕出征秦凉，平定叛乱？”

        这些臣子，有些根本就不赞同管秦凉闲事，想让他们自生自灭，有些是被皇帝强行留下贾充恶心到了，也不说话，更为要紧的是，即使是文鸯那样的猛将，汝阴王司马骏那样的大将军王，也不过一时击溃了秃发树机能，过后仍然死灰复燃，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边疆被杀，谁人敢去？

        司马炎见他们大臣三缄其口，如泥土做的，树木雕的一般，又再三问道：“满朝文武无数，难道就没有人为朕分忧吗？谁人能够为我讨平这些叛胡，开通凉州？（引自《晋书》）”

        杨珧道：“陛下，实在无人，臣请陛下下令让百官举荐贤人，也张榜招纳贤人。”

        卫瓘道：“荒唐，要张榜，我们这些站着的人，都会被天下笑话。”

        这时，大殿最角落的一个声音道：“陛下一定没有人，臣愿意帅爪牙之士，为陛下出征。”

        司马炎大喜，就让他上前来，见他并不十分勇武，颇有几分文气，就问道：“卿是什么名字？现在担任什么官职？准备如何解决秃发树机能？”

        那小臣道：“下臣叫马隆，因为出身低微，现在只是个司马督。因为没有父亲和尊长，因此没有字。至于平定的方案，臣早已有了，只是说了走漏风声，就不灵验。陛下信臣，就不要问臣怎么做。只要陛下答应臣三件事，半年内，下臣绝对能斩秃发树机能之首，令其部族束手来降。”

        卫瓘主管度支部，立时冷笑道：“多个将领西征，国家耗费钱粮丝帛无数，都未竟全功。你这芥末小官，黄口小儿，张口就不让陛下过问。可是好大的口气和胆量。”

        贾充仔细观察了一回马隆，心里思量一番，回奏司马炎道：“陛下，马隆面相沉静果毅，此去凉州应该可以建立功业。老臣以为此人可用。”

        卫瓘道：“我竟然不知尚书令转行做相面的了？国家大事怎么能如此儿戏？”

        “既然此子不行，卫尚书且保举他人去凉州？”都不想去送死，有人送死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简直不知所谓。贾充看着卫瓘哑口无言，才回奏道：“陛下，臣愿意为之做保。马隆可用。”贾充是听知道马隆的为人行事的，所以自然可以说好听点。

        “君前议事，何必非要贾卿做保。马隆既然忠心为国，朕自然愿意给他机会。”贾充素来有知人之能，但凡他保举提拔的官员，别说人品咋样或者后来记不记贾充的恩情，绝大多数是干练得用的。这点司马炎深深地信任贾充，立刻就心里有底了，更何况此刻并没有其他人可以用。但是他却不肯让贾充为马隆做保的，这倒不是放心尚书令沾染军权，而是万一马隆败了，司马炎无非是再派一个人去，断不能把自己儿子的岳父填进去的。

        “马爱卿既然无字，朕替你取一个，百善莫过于孝，百业莫过于兴。卿便字孝兴，何如？”司马炎转头看向马隆，顿时心生欢喜，道，“用人不疑，凉州事，卿自为之。爱卿有那三个要求，只管说来，朕替你解决。”

        马隆自打进入京城，可谓是举步维艰，哪个认得他是谁？如今皇帝亲自给他取字，那就是简在帝心的亲信了，他就欢喜谢恩，他头一个要的就是独一无二的指挥权，不被任何人掣肘，就正色道：“第一样，这番去凉州，微臣全权负责，朝廷既不要派监军，也不要都督，也不要其他粮草官，就臣一个人去即可。怎么打，用谁打，都是臣下一人说了算。”。

        任恺立刻就站起来怒道：“这不合法，将军、都督、监军相互牵制是为了长久太平。要是你和钟会那样平了乱造反，岂不是没有人可以控制你？”

        马隆道：“下臣既无同宗兄弟在军，又没有门生故吏在朝，如何反得了？更何况下臣的亲娘、亲生的三个儿子都在京城，如何敢反？”

        司马炎哈哈大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信马孝兴，准了。朕就拜你讨虏护军，武威太守，主管征凉事宜。”

        马隆道：“此番西征的士兵，每一个臣都要亲自招募勇士，不用现成的军队。”

        你这是嫌弃我们的兵将是弱鸡，还是怕我们派子弟分功劳，简直不知所谓（要马隆来说，这两个原因都有）！

        就有别的臣子道：“国家自有制度，自有士卒，你自募士兵，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司马炎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准了。”

        马隆就道：“第三样，这次出征所需的兵器、车马、粮草、银钱，臣不要一个月一领，也不要三个月一交付，不要沿途供给，也不要秦凉当地的府库供给，臣列个单子，陛下让有司直接在京城就给臣下。还有臣计划招募三千勇士，勇士的赏钱，也要在出征前发到其家人手上。”这是怕自己得罪群臣，后勤上被卡脖子呢。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准了。先给你三千人共三年的粮草武器机械，其余赏赐另算。凉州事归你，其余事归朕。”司马炎听说他这几个条件，即答应了。

        马隆道：“现在就请陛下开府库赏钱，臣下这就去为陛下招募爪牙之士，列位静候佳音即可。”

        卫瓘几乎气死，马隆本事有没有邓艾那么厉害他不知道，脾气比邓艾还傲。关键是他还敢内涵自己设局杀邓艾、钟会之事。整个西征计划把他主持的度支部、姻亲刘颂主持的武藏库、王戎主持的兵部防备个彻底，他这么只要钱和武器，不要人，不就是觉得自己这些人不光无能，还道德品质败坏，生怕吃了自己的亏吗？

        司马炎立刻答应了。令太常、武藏库等曹属配合，又道：“马孝兴平乱，须有大员安抚秦凉百姓，谁人肯去？”

        驸马都尉杜预道：“臣愿往。”

        杜预历史上是个才华德行堪比诸葛亮，同时入武庙和文庙的人物。论文采，他擅长法律，熟读《春秋》；论武功，他主持南征，统一全国；论文治，他主政荆州，深得民心。他的祖父是曹魏高官，他的后代中出过杜甫、杜牧这样才华绝代的诗人，出过杜如晦等二十几位唐朝丞相。

        然而此刻的杜预，却是处境尴尬。杜家因为他的父亲站队失误，虽然没有像李丰家族被杀被流放，却已经被隔绝在政治核心之外了。再加上他是关中人，不被京洛贵族认可，他已经坐冷板凳许久了，这才冒险请命。

        司马炎道：“杜卿正好。那爱卿为秦州刺史，好生保荐贤人，安抚百姓，其余一应配合马讨虏将军。”

        到底是京兆杜氏的人，虽然最近没落了吧，出身大家族，要他配合区区庶民马隆，他还是十分不情愿的。然而他快三十岁才进入仕途，要不是靠着老婆的关系，这回哪里有秦州刺史给他做。由这三样约定，他就觉得马隆必能取胜，自己作为秦州刺史，也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于是咬着牙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只做辅助，一应配合马讨虏。”

        然而司马炎总归是不放心，等马隆、杜预去了秦凉没几天，就招来了司隶校尉石鉴，道：“马讨虏初次领兵，与秦凉之地的官吏士族都不熟，杜秦州也是第一次担任地方之任，没有威望。可是关中也的确需要有威望的大臣民心才能安定。朕看着京中的各位大臣，唯有石卿你是既有治理地方的优秀事迹，又忠正耿直，长于处理庶务。不知道卿可愿为朕过河出关，总理秦州？”

        这话就不要脸了。京城这些大佬，即便是山涛、贾充等没有地方工作经验，那卫瓘、王戎、张华等人可是有丰富的做太守、刺史经验的。石鉴必须去的真正理由是，他既不像山涛、王济、贾充等人，是皇帝姻亲，皇帝舍不得让他们送死，也不想卫瓘、王戎、羊琇等人世家大族出身，皇帝不敢派人家送死，也不像张华那样海内闻名，皇帝留着有大用。

        一句话，石鉴出身最低，能力不错，既不会办错了事，又不敢拒绝皇帝的派遣。说白了就是欺负老实人。毕竟石鉴敢拒绝的话，他的政治前途就只能止步于司隶校尉了。所以石鉴留下两行热泪，叩首道：“臣出身十分寒微，不是先帝重用，如今我仍然在田里耕佣，不是圣人提拔，仍然沉沦于下流小吏。如此知遇之恩，臣岂敢推辞？臣此去定然尽忠为国，不以一己生死、家小父母为念。”

        司马炎就道：“卿不负我，我不负卿。石卿但去无疑。”于是当场拜石鉴为安西将军之职，令其都督秦州诸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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