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触帝怒贾充出镇长安城

转眼到了泰始四年冬月，而初九，正是贾充的五十岁寿辰。

        郭槐就问贾充道：“郎君你这生日宴可要不要办？许多在外地的亲戚朋友、门生故吏都送了寿礼，总不能没什么表示。”

        “如今皇太后才崩逝不到一年，皇帝和齐王都在穿素服呢，咱们家大办酒宴还是不妥的。现在又忙得很，没必要。”贾充立刻就拒绝了。

        齐王守孝，贾褒回不来更好。郭槐有自己的私心，她过几年也要五十岁了，老东西不办寿宴，她怎么好意思办呢？就不甘心道：“这与皇太后什么相干？从宣皇帝传下来的规矩，皇帝、太后崩逝后，臣子举哀三天就可脱去丧服正常上朝、生活。齐王和皇帝他们两个人相互斗气、争着做最孝顺的儿子，难道别人就不能生活了？毕竟五十岁也是个大生日。”

        “是呀，五十知天命，这些寿宴就没必要了。”贾充哈哈大笑，看到郭槐还是不乐意，不用想就明白为什么了，笑着安慰道：“夫人呀，这朝廷只让举哀三天，是为了让我们臣子一心为国，不是为了办寿宴的。再说，这一整年皇帝心里不痛快，何苦招他忌讳？（皇帝为啥不痛快你心里没点数？）好夫人，咱们今年不办了，啊。放心，待到夫人五十大寿，无论如何，我一定风光体面的给你做寿，让别人知道你有最俊最有本事最重娘子的夫君，有最聪明伶俐漂亮的儿女。”

        郭槐给说中了心思，不好意思说：“你爱办不办，攀扯我做什么。既这样，那关系疏远一些的，我们就回礼回帖子致谢，亲近的亲戚还是请来吃顿饭，喝杯果水的。”

        于是到了冬月初九，就请了贾、郭家的兄弟子侄，以及太子太傅、济北公荀勖和左卫将军冯沈。荀勖虽然是颍川荀氏的人，却是旁支，他是个只擅长风花雪月做文章的人，做官实在不行。为了避免被坑，他就和贾充联盟，凡事贾充也肯罩着他，冯沈出身低一些，又没有太大功劳，也是唯贾充马首是瞻。他们是朝堂中贾充的重要盟友，所以两家互为通家之好。故此次寿宴，他们也带着自己的儿子贺寿。

        荀勖道：“公闾谨慎，没有奏乐。我来给诸位表演一个绝技。”于是拿出了筷子在他案上的杯盏碗碟上敲起了吉庆的曲子。

        众人都笑了起来，贾充道：“公曾真是当今之周郎呀，阿模，给你公曾伯伯满上。”

        荀勖得意的笑了:“要说文治武功嘛，我和周瑜还是差一点的，但是论到音律，我看周瑜要拜我为师。旁人夸他，多半是周瑜年轻英俊的缘故。我和周郎的差别，就在脸上了。这一张俊俏脸的好处，旁人不晓得，贾公闾你可是最懂的。”说着挑着眉对贾充笑，显然是揶揄贾充年轻时凭脸接连娶到好老婆了。

        贾充也笑了。

        正满座宾主其乐融融，有家仆来报：“侍中任恺来贺寿。”

        满座的子弟都收了笑容，因为在座的都是亲戚和极为亲近的盟友，所以贾峕也在坐上，挨着贾模之后坐着。贾峕纳罕道：“看父亲和伯父们的反应，这任恺可能与父亲极其不和，怎的来家里贺寿？怕是来者不善。”

        荀勖也奇怪道：“这老匹夫怎么不去和峤府邸舔鞋，倒是肯来贺寿？”是的，虽然他们都是皇帝的心腹，然而因为权力斗争，任恺和贾充、荀勖等人是向来不和的。

        贾充道：“他既来贺寿，我们也少不了他一杯果水。且看他打什么算盘。”他也不亲迎，就让家仆引他进来。

        “任侍中，你家向来都是走在前面的，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这都剩下残羹冷炙了，给你来点？”贾充顿时就似笑非笑。原来任恺和贾充向来不和，他专门在贾充寿宴上而来，显然不怀好意。任恺的祖上的祖上是做过小军吏，就是拿着旗子走在前面做引导的，贾充就以此嘲笑他。

        这种攻击虽不常见，任恺毫不动气，只笑道：“我刚才在市场上，看到有两个摊贩争执，就停下来处理下。所以才来晚了。”

        贾充祖上的祖上曾经做过管市场的小官，任恺这是以他祖宗自居呢，贾充收起了笑容。

        贾峕见父亲受辱，立刻命令左右：“闯我府第，闹我寿宴，辱我先人，给我打。”反正你任恺在别人的地盘、别人的寿宴嘴贱，打了也白打，这亏他吃定了。

        府兵看了看贾充，贾充怒道：“看我做什么？打！”

        任恺动也不动，笑道:“我看谁敢打我。这就是府上小娘子吧？你且猖狂这一时，等你阿爷滚出洛阳吃沙子，你带如何？可怜哟。贾充你一把年纪，只有这个年长的女儿。但凡有个成年儿子，也能陪你一起送死。”

        贾峕想到了什么，当下愣住了。

        荀勖连忙拦住贾府府兵，劝贾充道：“任恺向来奸猾胆怯，躲在人后。今日来者不善，怕是有所依仗。公闾你且息怒。”

        任恺哈哈大笑道：“荀勖你身为太子太傅，济北公，又是颍川荀嫡子，却自甘下贱，做贾充这卑鄙弑君小人的羽翼，为他祝寿如子侄，全无大臣的气节与体面，不感到耻辱吗？我看等贾充去了长安，你和冯沈这两条贾家看门狗去谁门前讨骨头。”

        “贾公闾人才天下皆知，难道我不与他交好，反而与你这混吃等死的母羊相交不成？”荀勖虽然有阿谀奉承贾充，与他结为联盟的意思，这么给人直白的指出来，脸上哪里挂得住，立刻喝：“济北府兵何在？与我打这个老贼！”

        “对，对对，我是无能，你的贾公闾很有能力，我也赞同呀。”任恺就得意的笑了，道：“贾充，最近陛下一直忧虑凉州之乱呀。你说秃发树机能这反贼，带着一群胡人，居然连杀了大晋秦州刺史胡烈、凉州刺史牵弘、苏愉、杨欣。那是从秦始皇到今天，从没听过的新闻呀。现在秦凉之地烽火连天，民众惶恐不安，就连咱这洛阳城，也是朝野震动呀。”

        贾充心里冒出了不安，勉强笑道：“这等老太婆都会知道的事，你絮絮叨叨什么呢？”

        任恺恍然大悟，“哎呀，我忘了，这些都是贾充你知道的呀。陛下是吃不下睡不着，就愁镇守边疆的人才。我就想着这四位刺史，那可是平定蜀地的大将，尚且兵败被杀，如今谁能担当这样的重任呢？满朝文武，谁能够及得上贾充你有能力又有德行呢？我和陛下保举你鲁国公贾公闾去做秦凉刺史，驻守长安呢！怎么样，我够意思吧？您就放心吧，陛下的圣旨随后就来，你就安心上路吧。我相信贾公断不会步前面四位边疆大吏后尘，以至于兵败殉国，必然能够一举擒拿秃发树机能，凯旋回京的。我呀，就在京城等着给你置庆功酒了。”说完就扬长而去。

        凉州，就是本书开头接连遭遇灾荒的凉州，朝廷不肯赈济，又用人不当，果然起义此起彼伏，这一两年间席卷了整个关中地区。乃至于当地行政和军事长官接连被杀掉四个。此刻皇帝要贾充去长安，那肯定是为了报复贾充联姻齐王，试图改换门庭的不忠诚行为。

        不久，果然宫里来旨意，拜贾充为使持节、秦凉刺史、都督秦凉诸军事，一个月内启程。

        送走了天使，贾、郭两家的亲戚都心神俱惊，荀勖，冯沈也是呆若木鸡。贾充愣了半晌，笑道，“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大家怎么这个脸色。今日各位前来，请洗盏更酌，咱们不醉不归！”于是呼来侍儿道：“陛下如此信任下臣，我们怎能不各尽欢喜。去，家里有凉州葡萄酒，让娘子送来，正好应景。”

        重新入席，众人都心不在焉，荀勖，冯沈相互叹道：“这任恺平日里哪敢在公闾面前吠吠，今日如此猖狂。等公闾走后，他肯定会把咱们当作奴仆，我们还有立足之地吗？”

        贾充笑道：“不必忧心，秦凉之地，未必不能立不世之功勋。即使能力不够，为国殉职，难道不是做臣子的本分吗？来来来，好好喝，这样长安风物，可是不可辜负呀。”

        荀勖、冯沈只得勉强举杯，却是食不知味，临走时他们向贾充保证道：“公闾放心，我等一定竭尽全力，助你留在洛阳的。”

        贾充紧紧握住荀勖的手，笑道：“公曾向来是是最知我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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