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破碎
那一刻，乔知眠的脸仿佛和记忆深处那张绝望的脸重叠在一起，模糊又清晰。
那人清泪满面。
明明几乎已经不记得她的声音了，埋藏的那么深……
林煦景被姜峰拽上车的时候，乔知眠混混沌沌的也上了车，整个人处于极度不清醒的状态，就连他们曾经停在过一家特别小的诊所先给林煦景止血乔知眠都几乎不记得了。
满脑袋都是林煦景那样脆弱的神情，恍惚间在路上给郭医生打了电话，下车的时候，林煦景接近昏迷。
后来，看到他从肩膀到胸膛长长的一道刀口，皮肉外翻，乔知眠彻底清醒了。
林煦景躺在转运床上，被护士推着进手术室。
乔知眠一路跟着，一直到手术室外。
她停下脚步，却忽然被林煦景握住了手腕。
护士连忙停下，急的都要骂人了。
乔知眠想抽开手，却被他握紧。
“我往后不会了。”他低声说。
她颤了下，接着林煦景的手就被护士强行拉开，进了手术室。
乔知眠留在手术室外，眼泪忽然之间砸了下来。
她慌张转身往外走，大颗大颗的泪往下砸，乔知眠整个人都失了力，朝着地面重重跌下去。
“眠眠！”姜峰扶住她，却也只是让乔知眠摔的没那么狠。
乔知眠跪坐在地上，喉咙间是细碎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却哭的撕心裂肺。
“峰叔，我错了，我错了……”她捂着自己的脸，泪从指缝里落下来。
不该伤他的，不该说那句话的。
明知道林煦景不会没想过她。
他只是没想过他自己……
姜峰只当乔知眠受的刺激太多，情绪积压到现在才控制不住崩溃。
手术没有预想中那么慢，甚至不等乔知眠收拾好心情。
郭医生从手术台上下来，手术衣都没脱。
“果然被病人留电话不是什么好事，今天我轮休。”大晚上的还跑过来加了一台手术，他看着乔知眠的眼睛：“哭了？”
刚刚做手术前当着林煦景的面也没见她掉泪。
乔知眠不说话。
“也不问问林煦景怎么样？”
她还是不说话。
“别这样，弄得和你砍的一样。”郭医生说：“伤口确实有点严重，砍到骨头了，不过主要还是失血过多，没什么大碍，这一刀要换你身上，瘦的皮包骨的没什么肌肉，指不定就只是个轻伤。”
“……你讽刺我？”
“啧，这不是没哑巴吗。”他笑：“现在人还没醒，你不过去看看？”
“不去。”
郭医生摇摇头，不明白这是闹什么别扭呢。
后半夜，林涛来了一趟医院。
姜峰全程警惕着，虽然林涛不能追过来再砍人两刀，但他现在就是放松不下来。
蔡海也是强行镇定，两个人跟在林涛身边，一左一右，和押着人犯似的，只让林涛进病房大概看了一眼就赶紧把人拽走了。
乔知眠不知道姜峰和蔡海把人拉哪儿去了，吹了半天冷风，半夜回到病房人就栽在了病床里，和林煦景睡的是反方向，睡在他腿边。
意识昏昏沉沉间总觉得身边有动静，但是乔知眠睁不开眼，冬日里天亮的晚，直到醒时外面还是黑色的。
隔壁床有人在咳嗽，身边泛着微弱的光，是林煦景的手机。
她坐起来，盯着林煦景。
确定不是她睡错方向了，别人都是头朝着窗户，只有她和林煦景睡在床尾，林煦景晚上睡觉换方向了。
或者说，他麻醉醒了就没睡。
同样没睡的，还有困到死去活来的姜峰，坐在床边人都快困没了，摇摇晃晃不肯倒。
乔知眠踢掉鞋子，翻了个身背对着林煦景继续睡：“你挤过来干什么？”
林煦景无言。
姜峰叹了口气：“眠眠，不然你去车里睡吧。”
别挤林煦景了，他才是病号，他刚做完缝合手术，他都睡不成。
“车里冷。”
“你开暖风。”
“不开。”
丝毫没有要照顾病号的觉悟，林煦景造了什么孽。
姜峰想抽烟，和乔知眠说话有一个好处，能把他困劲儿给激没，孩子太会气人了怎么办？
东边的天色迎来第一抹光，医护人员开启了新一天的交班查岗。
姜峰认命，天一亮就出去了，去买衣服、日用品，还有早餐。
他和乔知眠一人顶着一身全是血的衣服怪吓人的，其他床对他们一直都很谨慎。
林煦景脸色依旧很苍白，沾染了几分病气，他捻着乔知眠的发丝，一缕一缕缠绕在指尖。
乔知眠握住他的手，林煦景手是冰凉的，她眉头皱了下，把林煦景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
“你很虚弱啊，男朋友。”
“是吗？”他微凉的指尖描摹着乔知眠的下颌线，弄得人很痒。
“病里病气的。”她到底没忍住，拍开大神的魔爪，故作责怪的模样：“给你暖一下，你怎么还趁机摸我？”
林煦景唇角扯出浅淡的笑意，女朋友很会自我调整情绪，那样破碎的她，留在了深夜。
睡醒了，负面情绪就没了，甚至不提一句昨晚，没有一句情绪话。
林煦景忽然吻住她，手撑在病床上，伤口撕扯着疼。
“嗯……”乔知眠怔住，睁大眼睛。
手不知道放哪儿，怕弄到他的伤口，可又不想让林煦景胡来。
耳边是病房里其他人的惊叹声，有人在说话，虽然乔知眠听不懂，但脸上还是好像烧起来了一样，巨烫！
郭医生和他的医助以及护士站在门口。
“咱就是说，听医生的，注意身体行吗？”
作为一个病号，作为一个让他轮休还跑过来加班加点加手术缝合的病号，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有点觉悟！
乔知眠想给自己挖个坑埋了。
林煦景大混蛋！
这一早，乔知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面对郭医生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及护士小姐姐轮流的‘关切’问候。
姜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姜峰只觉得乔知眠很会气人，做什么事仿佛都本着把伤号伺候死的原则，对林煦景充满了恶意的小情绪。
而姜峰又不能让乔知眠走，他晚上喝了酒开车来的。
驾驶证被吊销了……
乔知眠一连几天没见到林涛，也没听姜峰提过什么，可以说姜峰在医院比林涛更像个爹，伺候俩孩子，分分钟被逼到崩溃。
于是，在医院没留多长时间，林煦景成功提前出院了。
提前出院也是没有办法，挡不住乔知眠太能折腾，再这么下去就算林煦景不废他也要废了。
但要说乔知眠一点分寸都没有吧，她其实对林煦景还挺好的。
例如开车过减速带，怕震到林煦景的伤口，一连在减速带上熄火了三次。
乔知眠认真负责的做一个人形拐杖，回到家还仔细巴巴的扶着病号，虽然林煦景其实不用扶。
私心作祟，乔知眠差点把林煦景拐回自己家，如果不是姜峰看着，她就直接成功了。
林涛好像知道林煦景今天出院，一直在院子里晃荡，胡子邋遢的也没刮，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长了个很大的痘。
换做平时乔知眠可能会笑，但今天没笑出来。
她扶着林煦景回房间，姜峰在后面拿着平时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
林煦景的房间干干净净，东西摆放的位置好像也有点变化，应该是林涛打扫过。
上次林煦景离开两个多月，林涛可连这个房间进都没进过两次，更别说收拾了。
午饭是林涛做的，很清淡，甚至还炖了个骨头汤，一个重口的菜也没有，做饭也做的安安静静，都没让姜峰插手帮忙。
姜峰倚在厨房门口吸烟，看林涛前后忙碌，遇到乔知眠也不吭气，反而还抽空把自己邋里邋遢的胡子给刮干净了。
“我怎么觉着。”姜峰又吸了口烟：“你现在跟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
林涛幽幽的扫了姜峰一眼，然后拿起了大炒锅。
有那么一瞬间，姜峰怕林涛一锅拍他身上。
但林涛洗锅去了，洗完锅闷上杂粮粥，还给几条狗子热了下饭菜，喂喂狗，收拾收拾狗窝。
林涛一副自己忙的不行的样子，午饭端上桌自己都没吃，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反正就是没时间吃饭。
姜峰看破不说破，反正吧，闹那么一场，他吊销了个驾驶证，林涛呢，气势仿佛被压制了，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林涛可能见到乔知眠就绕道走。
从林煦景回来之后，林涛一句不是都没说过，就连看林煦景玩智障小游戏都没情绪了，完全不带吭声的。
而且姜峰还发现了一些其他方面的细节，例如平时林涛吸烟完全不管谁在场，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他抽烟喝酒发脾气，现在乔知眠咳一声人家自己就把烟掐了。
林涛的反常并不是持续了一天两天，从林煦景出院回来的这段时间一直都这样，简直像换了个人。
乔知眠拿着牛角梳梳头发，听着林煦景电话里的动静，隐约能听到是唐啸在说话。
遂，拿走手机，直接开了免提。
本来林涛在旁边泡茶没怎么注意听，现在好了，手机一免提，想装聋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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