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侧颜
“不找。”乔知眠声音懒洋洋的，鸭舌帽扣在脸上，遮住了晒下来的阳光：“峰叔，你不是希望我和邻居友好相处吗，我现在多友好，多善良，都没有打击报复。”
姜峰心说你可能对友好善良有什么误解。
“眠眠，和叔说真的，真不跟张娟计较。”姜峰幽幽的补充了一句：“还是觉得和农村大婶吵架没面子。”
“……我不能是成长了吗？”
“看着不像。”
乔知眠本来还挺悠哉的，现在被她峰叔弄的悠哉不住了。
“叔，你要相信我是个大人了。”
“嗯，我相信。”满脸都写着相信。
她单手枕在脑后，望着大风过后的蓝天白云，总是风暴后的天空更加透澈清明。
“张娟吧，身为女人但又看不起女人。嘴上唱着谁说女子不如男，心里想着女人这辈子嫁出去指望男人就行了。”
乔知眠说：“可是呢，心里想着指望男人就行了，又指望不上徐庆国，只好埋怨着男人的能力不行。”
“她理所应当的认为所有责任都是男人的，其实就是自己什么也不想承担，做着我有个老公就可以不用操劳的梦，最后因为男人吃了所有苦。”
“这种观念根深蒂固，当然只会把我看成不成气候的小丑，轻易就能折断。”乔知眠说：“根本上，不是她看不起女人，而是她看不起自己，或者说，她不会抬头看自己。”
“这样的人，我和她争论什么？”乔知眠伸手描摹着云的形状：“且看吧。”
姜峰伸手摸了摸乔知眠的脑袋：“改做哲学大师了吗，鸡汤不要钱了，还是发烧烧傻了？”
乔知眠突然很想目无尊长。
阳光正暖，洒在水桶里，光被晃的星碎。
林煦景戴着一只耳机，线绕在耳后再垂下来，最后落进口袋里。
他拿着抹布擦摩托车，这地方三天一小风七天一沙尘，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挣扎，就连姜峰开的那辆红旗车，现在日常也是一车的土。
根本擦不干净，今天擦明天脏。
但林煦景的车每次都很干净，一辆摩托车，他甚至可以一天擦两次。
林涛臭着脸：“天天擦天天擦，车都让你擦掉漆了，有这个功夫不知道看看棉花苗长什么样了？”
“我是看一眼能让它出苗么？”
“你不看怎么知道出没出，一天天的我让你混日子的，在这儿闲着有什么用，混吃等死趁早给我滚！”
林煦景抹布一丢，人倚在摩托车上和林涛对峙，额前的碎发几乎压住眼睛。
他逆着光，整个人埋在阴影里，看不清眼神，却让人觉得那一定是讽刺可笑的。
有一个人，站在院门口。
大写的可怜、弱小、又他妈无助。
为毛线来的又那么不是时候啊？
“咳，那个……”黎昕小心翼翼迈步进来：“我现在走也不太合适哈。”
林涛点了支烟，怒气冲冲的脸缓和了下来：“小黎啊，又来找林煦景？”
“嗯。”他挠挠头：“这两天周末来着。”
“最近工作忙吗？”
“不忙不忙，林叔，我给你带了身衣服，你试一下合不合身。”
林涛用眼神杀了林煦景一刀，然后板着脸说：“人来就行了，带什么衣服。”
黎昕有点尴尬，他错了，这一刻他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他真不应该带东西来的。
这一记眼神杀，是杀林煦景从来不知道主动给林涛买东西。
表面上林煦景还不如他这个外人，实际上……虽然也是这样。
黎昕一来，招招这个，逗逗那个，拍拍狗子，喂喂兔子。
“好神奇的兔子啊，到现在都不靠近我一步，喂不熟的白眼兔儿。”他叉着腰：“扔这么多水果不会给它吃窜稀吧？”
这么一想，黎昕缩缩肩膀跑了回来，算了算了，真给投喂拉稀，林煦景能摁头弄死他。
“景爷。”他搬个椅子反着跨坐上去，单手搭在椅背上，晃了晃林煦景躺的藤摇椅：“景爷，你睡醒了吗，求你个事儿呗。”
“去求别人。”
黎昕撇嘴，他就知道会被拒。
嘛，已经被拒成习惯了，他打不倒，爬起来重新求。
“你要不要先听我说？”黎昕还瞄了一下院门口，这也就是趁着林涛不在他才敢叭叭两句。
林煦景拆着耳机线往耳朵上挂。
“我不管，你先听我说完，一句话总结，有个debug的活儿！”
林煦景偏头，眼睛压了压。
“不是什么垃圾活都找你！”他赶紧抢了林煦景的耳机：“听我和你扯，它有个故事在里面。”
黎昕语速特别快：“我先提一句这个是国家单位的事儿，不是我们公司，他们之前不是弄了个小破网站方便居民网上办理一些手续吗，这个网站是批了钱专门请人做的。”
“但是，做网站的哥们儿是个半吊子，程序写的和屎一样又想拿高工资，就用自己的一部分钱，在内地找了个外包公司搞了个站。”
“本来也没啥，偏偏那外包公司也不靠谱，网站做好后，那哥们儿稍微一上手维护，网站崩了，他差点死了。”
“也找不出来崩哪儿了为啥崩了，本来还想挣扎挣扎糊弄过去的，结果又碰到上面来人检查，这倒霉蛋儿体质我也不知道怎么吐槽了。”
“现在他快愁秃了他领导也佛了，弄不好得进去蹲着，上面又盯的紧，肯定不可能再让外包公司解决，他们自己解决基本上全靠找别人的程序ctrl+c。”
“那哥们儿慌，他上面那位更幽怨，本来调过来想干点正事儿，结果上来一脚他妈踩坑里了，钱花了没落个好，现在正着急找程序员呢，不过我们这地方比内地落后个起码十几二十年，能有几个程序员？”
“景爷，说是debug，不过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有那个debug的时间都能重新做个站了，怎么样，去不去？”他直挑眉，眉毛都要挑抽筋了。
这绝对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件事办好了，林煦景很大块呢往后就不会在这个小破地方待着了！
“不去。”
“……”
操。
黎昕当场自闭，他耗费那么多时间精力就为了把这件事打探清楚，甚至来之前他都把人脉打通了，就为了林煦景答应之后直接就能把事办了。
然后他果然还是不去。
“这可不是之前找上门的什么小破游戏公司，你认真考虑下好吧。”
好歹给他点希望啊，别拒绝的那么直接好吗？
林煦景没说话，黎昕哀怨的薅着自己的头发，不能这样，真不能这样。
“景爷，你不能再留在这么个小地方耗下去了，我们不说需不需找个铁饭碗吧，反正你肯定不需要，就是说，你真没想过借哪个机会离开这儿吗？”
“而且进了政府单位，林叔应该也……”
黎昕没再说下去，不能再说了，林煦景不爱听这个。
乔知眠拿着两瓶辣椒水，进门就见林煦景身边多了个陌生面孔。
那人一身浅灰色运动服，看面相长得比林煦景正经一点，就是薅头发的样子有点二。
黎昕也睁大眼睛盯着乔知眠打量。
我了个操。
她好好看啊……
林煦景问：“怎么了？”
“峰叔说现在防暴要求各院内必须配备辣椒水，给。”她隔着几米远，直接抛物线朝林煦景扔了过去。
然后，黎昕当中一截，直接把辣椒水接进了自己手里。
“哈喽，来坐坐坐。”黎昕特热情，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原本目的：“你是林煦景的小邻居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不过，为什么莫名还有点脸熟呢？
果然他看全世界的女神都脸熟！
乔知眠唇角扬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刚来不久。”
“我叫黎昕，日斤昕，林煦景的好朋友。”他伸出手：“认识一下呗，往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林煦景捏了捏眉心，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在忍。
“乔知眠。”
“哪个知哪个眠呀？”
“知道、睡眠。”
“孤灯挑尽未成眠，好名字，很好听啊。”
“不，名字的寓意是，知道睡觉。”不要和我哥一样生下来天天哭夜夜哭，吃了睡睡了哭，知道睡觉也让爸妈睡个安稳觉，求求了。
“……”黎昕噎住了。
林煦景低声笑，黎昕幽幽的扭头看他一眼，景爷能不能不要耽误他和女孩子说话，突然看到个这么好看的小姐姐他容易吗？
但是为什么就是死命觉得乔知眠脸熟呢。
黎昕很不解，琢磨来琢磨去，最后在乔知眠偏头看林煦景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这个侧颜，他确实见到过！
“我操！”他想起来了！“你、你是那个……”
这不就是那天在餐厅楼上，免费给他们包厢送了道鱼汤的那个服务生小姐姐吗？
当时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上去搭讪了。
啊这……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胸腔里忽然灌满了巨大的问号，然后被林煦景一记凌冽的眼神杀了下去。
他忍住，他憋住。
黎昕忍的好难受，更难受的，是他不知道乔知眠知不知道林煦景的事。
乔知眠反问他：“我是哪个？”
“你、我……”黎昕想哭，大脑飞速运转，没转出个屁来，最后扯了个见鬼的理由：“你是那个林煦景说他很喜欢的小美女吧……”
林煦景：“……”
乔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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