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你之黄雀，我之猎人

“是啊，妾身也想听听，相公你是如何知道方师兄藏在暗中的？”方无意问的问题，也是白雀想知道的东西。

        她一直和苏陌在一起，苏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低下，苏陌和方无意不存在任何预先谋划、演戏的可能。

        而方无意此时的神态和语气，也证明了这一点。

        “呵呵，方师兄是聪明。聪明人嘛，大都有一个通病，心智坚韧。说难听点，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像方师兄这样的人，岂会被一两句威胁之言吓唬住？定然会去而复返，躲在暗中，亲眼看看事件的结局才肯罢休。”

        “若无波折，七窍玲珑果真的顺利被常古和郭秋月取走，方师兄技不如人，自然无怨；若中间再生波澜，方师兄未必不能得到一份？若仅仅因为一时怯懦，而失去了造化机缘的可能，岂不追悔莫及？”

        苏陌侃侃而谈，道：“江湖人，知进退是好，但也应明一句争无悔。”

        “该争的东西，都应该努力拼搏争取一番，不管最后好也罢，坏也好，也能求个心安和无怨无悔。”

        苏陌目光平静淡然，但话语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和洒脱：“而且，我恰好知道方师兄有一门隐匿藏踪的功夫，名为《碧水融相功》，形匿于水，气藏无相，可藏匿于任何溪水河流中，如石似萍，不露于外，十分高明。”

        “有这样的功法傍身，方师兄若不尝试一下，看到七窍玲珑果最终花落谁家，又岂肯甘心？”

        “好，好一句人需知进退，也应争无悔。知我者，苏师弟也！”听到苏陌的分析，方无意垂落的手掌微蜷，眸光晦暗不明，如似汹涌的波涛，但脸上却依旧挂着温煦的笑容。

        “就凭苏师弟这番话，回去后，我定要和师弟痛饮三百杯！”

        “哈哈，一言为定。”苏陌也仰头大笑道。

        当然，他并未告诉方无意和白雀，除了上述的主观臆测外，方才在常古和吞江蟾两败俱伤时，依靠强大的精神力，他忽然感觉到一缕气息波动，虽然很快就消失不见，但结合先前的推测，很快让他确定对方是去而复返的方无意无疑。

        显然，这是因为方无意看到常古重伤，他又有了夺取七窍玲珑果的机会，心情激动，无意间泄露了一丝气机。

        甚至于若非白雀率先现身，说不得方无意就会出手。

        其实，这才是他一语道破方无意身份的底气。

        也是他敢与虎谋皮，从白雀嘴里抢食吃的筹码。

        “古言慧者：下者算人，上者谋心，相公果是大智之人。”

        白雀拍了一下手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相公你现在叫方师兄出来所谓何意？莫非想让我们两个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好坐收渔利？”

        话音方落，方无意也看向苏陌，目光不善，似探究，似不解。

        “读书人有唇枪舌剑，一言可兴国安邦，有我无敌；佛门有舌绽莲花，一语可度恶向善，我佛慈悲，都讲究一个攻心为上，口若悬河。没想到白雀姑娘也是这其中的行家里手，啧啧，真让我佩服啊！”

        苏陌啧啧摇头轻叹着，然而说是赞叹，但话里话外，无外是说她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充满浓浓的嘲讽和不屑。

        “我一人，不是白雀姑娘的对手；方师兄一人，应该也非白雀姑娘的对手。如果我们两人各自为战，被你分而破之，无异于以卵击石，葬送了机缘事小，枉送了性命，可就不值当了；但若我们两人联手，拳头碰拳头，则未必没有和姑娘一战之力。”

        苏陌顿了一下，唇角微扬，暖暖的笑容霎时从眼眸中溢出，铺满脸庞：“白雀姑娘，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话落，山谷中出现了一瞬的静寂，白雀和方无意都有些沉默，他们自诩天资聪慧，智若天成，高人一等，万事皆可谋，万物皆可算。

        但万万没想到，他们今天竟然被一个不到通窍境的小人物给算计了，处处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偏偏，他们还无法反驳。

        本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黄雀，但到头来，他们也只是别人眼中的风景而已。

        可悲，也可叹！

        “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看到两人沉默不语，苏陌耸耸肩道。

        “呵，相公真是算无遗策啊！”白雀有些苦涩的回应了一句，但下一刻，白雀脸上就恢复了往昔妖艳，嗔笑道：“妾身果然没看错人。”

        “那，相公现在有什么好建议吗？”

        “建议？有好有坏，不知白雀姑娘想先听那个？”苏陌清润的眼眸中，有一缕华光闪过。

        “人都道先苦后甜，所以就先坏后好吧！”白雀说道。

        “所谓坏，即我们双方武力解决，相互争斗，败失机缘，胜得造化。但此举有一大弊端，我们双方实力不分上下，到时候必然会两败俱伤，胜则惨胜，一个不好，还有丢掉性命的危险，得不偿失啊！”

        “而且，青阳秘境中，危险，可不止在眼前。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苏陌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雀的表情，但发现对方除了娇柔的浅笑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让他稍稍有些郁闷。

        “言之有理，那好呢？”白雀问道。

        “好，自然是双赢双胜之举。”苏陌斟酌的一下言辞：“七窍玲珑果有三颗，而我们恰好有三人，一人一颗，公平分配，既能免了争斗，不伤和气，又能各取所需，避免无谓的风险，岂不皆大欢喜？”

        “方师兄和白雀姑娘以为如何？”

        “我没有意见。”方无意略一沉吟，就开口答应道。

        “白雀姑娘呢？”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白雀身上，等待她的答复。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在阔旷的山谷中，显得尤为清晰和缓慢，如同被堵塞淤积的河水，一缕缕积压在苏陌和方无意的心头，越积越高，越积越大，如巨石，如山峦，压的两人喘不过气来，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良久，白雀冷漠的脸上忽然舒展开一缕笑容，犹如春回大地，百花齐放，就连原本阴暗的山谷，也顿时明艳了几分。

        “妾身，好像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成了！”听到白雀答应，苏陌暗道一声“好”，藏在袖中的双手猛然握紧，或许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泛白，就连身子也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颤抖。

        说实话，先前他说的话虽然句句在理，但理归理，别人不听，也是空口白牙的废话。

        尤其是白雀，性情诡谲难测，他还真有些说不准。

        若真的打起来，胜负成败，真的尤未可知！但两败俱伤，绝对是难免的，到时候，难免平添诸多变数。

        或好，或坏；或生，或死！

        这些，都不是苏陌想看到的。他只想，简简单单地得到一颗七窍玲珑果，如此而已。

        “哈哈，多谢方师兄，多谢白雀姑娘。”苏陌心情大好地拱了拱手，两人的实力都远胜于他，他能得到一颗七窍玲珑果，只能说是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然而，三人虽然达成了协议，但谁也没有动，而是各自警惕的看着对方，山谷中又陷入一片沉默和静寂中。

        苏陌倒也明白其中的缘由，白雀和方无意都担心若由对方去摘取七窍玲珑果的话，会在暗中动手脚，所以相互猜忌下，都不敢有所异动。

        “呵呵，生意人有信誉为先，我们江湖儿女也有所谓的一诺千金，生死相许，两位何必如此？放松点，放松点！”

        苏陌打了个哈哈，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气氛，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方师兄和白雀姑娘稍待，小弟我去取七窍玲珑果，两位总该放心了吧！”

        两人相视一眼，都很有默契地后退一步，点了点头。三人中，就属苏陌境界最低，他们倒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样。

        苏陌自然知晓两人心中所想，耸了耸肩，也不在意，径直朝七窍玲珑果走去。

        愈靠近七窍玲珑果，那种香味愈发浓郁，宛如实质一般侵入他的肺腑，化为一种奇异的能量，渗入他的四肢百骸中，心思澄净，精神清爽，如置身云端仙境，所有的污秽、黑暗、烦扰、欲念，都消失不见，唯余空静。

        “佛家求超脱，道家说出世，说来说去，也无非空静两字，空见如来，静成大道，倒也真知灼见。”

        苏陌看着眼前如同三颗珍珠般的七窍玲珑果，喃喃轻叹道：“菩提果之谓，果然名符其实。”

        苏陌静了静神，伸出手，毫不犹豫的将三颗七窍玲珑果摘下，七窍玲珑果甫一离开果树，整颗果树就仿似朽木般，一寸寸化为飞灰，在徐徐的清风下，消失在山川河流中。

        山川嗡鸣，草木哭泣，河流哀鸣，整个山谷大地，都仿似在为七窍玲珑果的离去而哀鸣悲伤不已，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和愁绪，渐渐涌上苏陌的心头。

        “你离我死，相思成灰，唉，人不如草木啊！”苏陌暗道一声，心中有些哀伤，原本得到七窍玲珑果的喜悦，也被冲淡了几分。

        “好，一人一颗。白姑娘，你的。”苏陌平复了一下心境，抬手将一颗七窍玲珑果扔给白雀，而后再将另一颗扔给方无意：“方师兄，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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