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使的天使
“您…不会真的一整天都蹲在那个什么，暗道之类的地方，等着我吧？”
“哈，”埃里克轻笑一声，“某些人也太自作多情了。”
真让人不爽。这个叫埃里克的家伙说话真欠揍。
“因为您很善良嘛。”
呕。福克茜快要为自己的虚伪呕吐了。
过了半晌，埃里克才低低嗯了一声作为答复。
还给他夸害羞了？
“…为什么这么说？”埃里克的声音打着颤。
“呃…您敢于，冒着得罪男爵千金的风险，来帮助我…”
埃里克忽然大笑出声，那种张狂的笑声在未知的空间中回响的效果真的很诡异。
原来是在憋笑。福克茜的嘴角抽了抽，这件事有那么好笑吗？
像她这种小人物得罪了男爵千金是要被杀头的，这家伙还能笑出声？
他觉得自己敢得罪男爵千金很了不起？
不过这种话她当然不会说出口啦。
她听着声源，向那个方向慢慢移动，最终靠在墙上。
“…您在笑什么？”
“哈…”他勉强止住笑声，似乎意犹未尽：“笑你虚伪。”
妈的，现在巴结人还要被骂。
“所以您，是想说，您不善良？”福克茜几乎咬牙切齿。
墙另一侧的声音又沉默半响，悠悠道：“你要夸我，我当然不会否认。”
真不要脸。
真不要脸！
“不过，让艾洛蒂回家，那是您做的吗？”小狗腿子陪着笑问。
“算是吧。”那恐怕是了。
这一切用巧合来解释似乎不太合理。
“您真是…神通广大。”
“不错。”
“我能问问您是怎么…”
“不能。”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半个月。”
“所以我要在这半个月里…”
“努力活着，努力找你要找的那个人，你要找的那个东西——让我好好欣赏你的表演。”
好啊，她拼死拼活寻找生命意义的过程只是这个混蛋眼中的一场闹剧。
“不过…这个期限会不会提前，我可说不准。”埃里克的尾音逐渐低下去，恍如精灵逐渐消失前发出的最后告诫，“你问了这么多，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请您问吧。”福克茜叹了口气。
“你觉得我善良吗？”
神经病。
这个叫埃里克的绝对脑子有病。
“您…”福克茜连个笑脸都懒得摆，“您很善良，就像我今天遇到的那个女孩，克莉丝汀。我很感谢您。”
说起克莉丝汀——
应该问问他，认不认识克莉丝汀身边的人。
“对了，请问您知不知道——”
“…你觉得我善良？”
妈的。
“是的，如果您喜欢听我多重复几遍的话，我还可以接着说——”
“那么，你觉得，”埃里克顿了顿，下一刻，他的声音仿佛是从福克茜耳后传来：“在你按下你手底下那个机关时，善良的我会不会把你杀掉呢？”
福克茜放在墙角那个凸起上的手抖了一下。
从她靠到这面墙上起，她就一直在摸索着寻找这个开关。
这是他的警告。
良久的沉默让福克茜的后背浮起一层冷汗。
“我不太喜欢我的秘密被别人知道。不过以后你总会离开剧院，所以没关系。”埃里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恐惧，但他的声音依然冰冷，没有一丝安抚的意味：“但你要清楚，这是我的底线——你还没有资格碰。”
“您——您没必要这么吓我啊！直接说出来不就行了吗？”福克茜勉强捋直了舌头，嚷了两句算是给自己壮胆。
埃里克似乎又低声嘟囔了两句，后来就再也没有动静。
“埃里克？您走了吗？”
回答她的是无言的寂静。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真像个幽灵。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也是个疯子。谁会动不动拿人性命作威胁的？他和艾洛蒂谁比谁更残暴，也许还要画一个问号。只是他俩的区别在于，埃里克并没有一个理由杀掉她。
在这短短几天内，小流浪儿直面了两次死亡威胁，此时却松了口气。
原来她的命就是这样微不足道啊。
那更要且活且珍惜了。
福克茜伸展了下身子，从墙上滑到地上，扯开那块毛毯迅速入睡。
过了三天男爵千金似乎都没有来，因为布凯的嘴角都快掉下来了。
宿醉的人身上仍有酒味残留，福克茜闻得多了，一下就知道布凯昨晚干什么去了。
艾洛蒂小姐不来，就意味着没有赏钱拿。
布凯盯着舞台上白花花的大腿发呆，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这一叹不要紧，他手里拽着的那条绳子却忽然滑了一下，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福克茜下意识伸出手试图挽救，可那绳子的另一端系着的东西过于沉重，那条绳子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
随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以及舞女们的尖叫。
“布凯！布凯，你这老酒鬼！你在做什么？我差点被砸死！”舞台方向传来问罪的声音，只见布凯摆了摆手，示意福克茜不要慌张，随后故作紧张地回答道：“天呐，经理先生，我发誓刚刚那不是我干的！我紧紧地抓着那条绳子——一定是剧院幽灵，那个幽灵把绳子弄断了！”
原本还一片嘈杂的舞台在“剧院幽灵”这个名号出现之时瞬间安静下来，好像小孩们听见狼的故事。
福克茜伸出头去望向舞台：小舞女们聚作一团，表情各异地低声讨论着什么，而经理先生正低着头沉思，双手来回绞着。
“剧院幽灵是什么？”福克茜在那群舞女里找出了克莉丝汀，奶油白面包天使正紧紧抱着一个金发姑娘，应该是在发抖。
“剧院里的幽灵呗——嗐，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你看这一个个糊涂虫，被吓成这样！”布凯嘿嘿笑着，露出他那一口黄牙：“连经理都怕——这就是这个幽灵的最大作用，替我顶罪！”
“可是…”福克茜在心里为这个“幽灵”叹气，毕竟给布凯顶罪可不是什么美事，“既然大家都怕他，一定有什么缘由…？”
“有什么缘由？不过就是一些零件老了坏了掉了，通过那群嘴碎的小姑娘一编造，就成了什么‘幽灵’！多蠢的人才会相信这一说？”布凯津津有味地欣赏舞台上各种惊惧的表情。
剧院幽灵吗？
福克茜总感觉这个“幽灵”和她会有点关系。
她趁着晚上布凯的喝酒时间跑去打听，最后打听到了克莉丝汀这里。
与其他小舞女的反应不太相同，克莉丝汀在听到“剧院幽灵”时明显吓呆了——她的脸都白了。
“…克莉丝汀？”
“呀，真是抱歉，福克茜…关于幽灵，我一点都不了解…”
她不敢和福克茜对视。
“恐怕只是个莫须有的东西，克莉丝汀，不用害怕。”
“不…不是的，那个…幽灵…”
福克茜伸出手握住克莉丝汀的手，小舞女冰凉的手还在颤抖。
“只是个传说，克莉丝汀。真抱歉我吓到你了。”福克茜有些意外，毕竟别的小姑娘反应没这么大。
“传说吗…”克莉丝汀摇摇头，她颈间的那条麻绳穿着的银质音符也跟着一起晃，“我…我觉得…幽灵是真实存在的。”
难怪她这么害怕。
从别的小姑娘那里打听到的是，有人见过那幽灵——他们要么说它是一个眼里冒火的骷髅头，要么说它是一个女人，要么说它是一个没有实体的东西。众说纷纭，却坚定了福克茜认为此事为谣言的想法。
但克莉丝汀却相信这东西真实存在。
换做是别人，福克茜也许会暗自嘲笑她傻，不过这个天真者是她的奶油白面包天使。
“克莉丝汀，不用害怕。”福克茜伸出手环抱住克莉丝汀，换来对方把头埋在自己颈肩，“这些超自然的东西，根本没有任何事实能证明它们存在。”
“福克茜…”克莉丝汀的声音带了哭腔，“你…你要相信我，我的…我的天使存在，那幽灵也会存在。”
天使？
她的奶油白面包天使的天使？
“…你的天使？”
“唔…”克莉丝汀沉默了许久，再抬头时眼中氤氲着一层水雾：“我不该说的——我说太多了！天啊，我…”
“克莉丝汀，没关系的，你可以慢慢说，不愿意说的话也可以不说。”福克茜伸手轻拍着克莉丝汀的后背。
“没人相信我说的…”
“我会相信。”
可怜的，天真的小克莉丝汀。怎么能向刚认识的人倾诉自己的秘密呢——是该有多么脆弱，又缺少倾诉对象呀？
克莉丝汀抬起头，望着福克茜那双翠绿的眼眸，好像要辨认清楚那方绿潭里是否有她要的东西。
“…福克茜，我想告诉您——有关我的天使。但您要保证，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福克茜点了点头，用她认为最最温柔的目光与克莉丝汀对视。
“我的父亲是位小提琴家…在他病逝前，他曾告诉我，等他去了天堂，就会派一位音乐天使来代替他陪伴我，让我的梦想…成真。”
多么美好的故事，想来一定是幼年丧父的小克莉丝汀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吧。
“您一定以为这只是父亲为了安慰我编造的故事吧？可是福克茜，音乐天使真的降临到了我面前，我真的听见了他的声音…”
福克茜强压下去那个哈欠，用认真的眼神回应克莉丝汀。
“您看，这个项链就是他送我的。”克莉丝汀拿起那枚银质音符。
“这就说明音乐天使确有其人。”福克茜本来沉下去的眼皮瞬间抬了起来，眼睛死死盯住那枚音符。
喔，音乐天使当然确有其人，音乐天使恐怕就是抢走她命根子的那位呢。
克莉丝汀苦笑着看她，良久才说一句：“谢谢您，福克茜，我在剧院最好的朋友也不信我的话。”
“我向来依照事实说话。”福克茜开启撒谎不脸红技能，“物证在此，有什么可争辩的？”
“谢谢您…”克莉丝汀伸手抹了抹泪，“天使告诉我说，有他的庇护，幽灵不会伤我分毫…但我很担心，那个幽灵会伤害我的天使——自从剧院有了幽灵的传闻，有时天使就会消失不见…我，我很害怕…”
福克茜眨眨眼睛。
“那，克莉丝汀，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的天使和那个幽灵就是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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