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各自喜悲（一）

且说那日易承欢吴玉颜和赵谦明魏时卿四人在吉祥楼一聚之后，赵谦明心中想要向易承欢提亲的心思便越发的急迫了起来，于是他便多次催促和请求母亲尽早办成此事，赵夫人见再也推脱不得了，便不得不计划和赵琦认真的商量此事。

        这日，赵琦在府内的书房中处理事务，赵夫人借奉茶之由独自进了书房。赵夫人将茶放在赵琦的手边，然后小心翼翼的说到：“老爷，歇歇，喝口茶吧。”

        赵琦从书简中抬起头，饮完茶之后见赵夫人仍然站在旁边，满面愁容且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赵琦便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

        赵夫人开口说道：“老爷，你真的想要明儿娶那易家的小姐吗？”

        赵琦：“有何不妥吗？你知道我已经答应他了。”

        赵夫人：“那易家小姐虽然人才门第都是一流，可是并不是个安分的人，且看她之前闹出的多种事端，我这心里很是不安，也不放心把明儿交给她。”

        赵琦：“既然能闹出这许多事情，如今还能平安无事，便也是我看中她的原因，她身后的人和力量日后能够为明儿带来很大的助力。”

        赵夫人：“可是老爷，我不知道那些复杂的道理，只想要为明儿找到一个贤良淑德温柔端方的女子，照顾他的生活，让他平平安一生就好。所以，请老爷答应我重新为明儿择亲。”

        赵琦皱了皱眉，说到：“妇人之见，此事我已有安排，不必多说了。”

        赵夫人见赵琦有些动怒了，自己也是心下一横，走到赵琦面前跪下，然后声泪俱下的说到：“老爷，我自问从嫁给你以来勤勉持家，从未有过过分的要求，如今到这了般年纪，我们膝下也只有一个明儿，我不管老爷对他寄予什么样的希望，我只希望他余生平安喜乐，而那易家小姐绝非安分之辈，明儿娶了她必然会引来祸事啊。”

        赵琦见赵夫人这般样子，有些头疼，将她扶起来，说到：“明儿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不为他着想呢。但正因为他是我的儿子，便定然不能是庸碌之辈，可是他从来心思不在仕途上，如今我只能用易家小姐来牵制他，将他引入正道。那日，你也听到了，为了娶到易家小姐，他自己承诺会在今年秋试中及第做官。所以，我才会答应他。”

        赵夫人仍旧不依不饶，说到：“可是，今日明儿能够因为她顺从老爷，明日就能够忤逆老爷。”

        赵夫人此话，让赵琦一怔，本来用易承欢牵制赵谦明只是权宜之计，赵琦并未想的多深远，如今听赵夫人所说有些道理，便开始细细思忖起来，用易承欢笼络易家在朝中的力量是为一利，可是如果赵谦明为了易承欢忤逆自己是为一弊，两者皆有可能，却难以权衡，赵琦陷入了两难。

        赵夫人见赵琦开始有些动摇了，便趁机继续说道：“我看那易家小姐性情十分乖戾，并不是想要走正道之人，明儿若是长期和她呆在一起，难免不会被带歪。相反，明儿和他表妹玫儿两人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且我常听见玫儿劝诫明儿勤念书上学将来好考取功名，可见她才是真正能够帮助明儿的人。”

        赵琦：“看样子，你是喜欢玫儿？可是玫儿不是今年的秀女吗？”

        赵夫人：“可若是，玫儿，没有选中呢？”

        赵琦陷入了思考，赵夫人趁此之际说到：“老爷，我是真的喜欢玫儿，况且他两人小时候，你还曾戏言过让他们长大后结亲呢。”

        赵琦想了想，便说：“玫儿，确实是个好孩子，心胸气度也不似一般小女儿心性。不然这样，如果玫儿未能被选中入宫，你便同赵诲商量，为两个孩子说亲，可是如果玫儿被选中，你便顺了明儿的意，去向易家提亲吧。”

        赵夫人原本还想再争取一下自己看上的别家姑娘，但见赵琦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自己也就不敢再说话了，只能答应。赵夫人想如今这样的结果已经至少让娶亲之事有了别的转机，为今之计也只能祈求这赵玫儿选秀失败了。

        自那日和赵琦议定之后，赵夫人便开始认真准备上门提亲的聘礼，不过每每采买都按照赵玫儿喜欢的日常用的制式为标准，赵谦明不明所以，见到母亲如此积极的准备，心中自然是欣喜万分。

        选秀当日，易承欢陪着吴玉颜卯时便起身，等她沐浴焚香后穿戴整齐，然后乘马车送至皇宫东门。此时的皇城之外马车云集，人流如潮，车行至东门处，秀女便下车随黄门入宫等待遴选，等到吴玉颜进入宫门之后，易承欢便回府去了。

        吴玉颜站在长长的秀女队伍中，在黄门的指引下往内宫走去，她们穿过长长的通道和无数的宫门，最终来到遴选的娴静院，在这里秀女们第一步就是要面临容貌谈吐和礼仪体态的考核，第二步是研墨写字诵读文章，虽说女子不需要多有学识，但是也不能半点文墨不通，通过了娴静院考核的秀女便由宫人带到御花园中等待面圣。吴玉颜日日苦练礼仪，这娴静院的考核对她来说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然而当她站在御花园中等待面圣时，内心突然十分的不安起来。吴玉颜生在南方的小县城，从未见过什么十分重要的人，而这第一遭自己便是要面见圣上，她心中十分紧张，再看着身边这无数花枝招展盛气凌人的官家小姐，吴玉颜越发觉得自己十分渺小。谁料想还没轮到吴玉颜时，官家因为有紧急公务而提前离开，剩下的遴选由皇后和董才人代替进行。由于官家不在，因此有宫人前来通知后面的秀女都不必献舞了，吴玉颜原本以为自己的江南三曲会是最大的筹码，但是如今却根本没有了献舞的机会，吴玉颜不甘心，便在面见皇后的时候自己提出要献舞，皇后自然是应允。吴玉颜便得偿所愿的尽力一舞，此舞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和媚态，一旁的秀女们都是叹为观止，然而她最后还是被赐花落选。

        落选后的吴玉颜手里拿着一朵春日正好的芍药，昏昏沉沉的行走在御花园中时，正好碰见下一批前去遴选的秀女，赵玫儿便在其中。赵玫儿见吴玉颜手中拿花，便知道她已经落选，赵玫儿附在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宫人便带着剩余的秀女离开，她自己则朝着吴玉颜走了过来。吴玉颜告诉了赵玫儿自己选秀的过程，并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看起来似乎皇后和张才人都不喜欢自己，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跳舞这件事她也力所能及的做到最好了，可惜自己还是落选了。赵玫儿见她这般失落，便将真相告知于她。原来大家都知道这选秀中加试献舞是因为官家近来喜欢舞蹈，可是鲜有人知道官家并不是爱舞，而是近来得官家盛宠的董才人善舞且因舞获宠，如今这届秀女中无论这舞跳着有多好，在官家眼中不过是东施效颦。这跳舞跳得好的人更是危及董才人恩宠的劲敌，她自然厌恶至极。对于皇后而言，有一个董才人以舞媚主就够了，若是后宫皆是这样的人，该是乱了套了。因此这献舞之人，并非是跳得越好越能获得恩宠。听完赵玫儿的一席话之后，吴玉颜算是明白，之前她第一次看过自己跳舞后，在易府门前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赵玫儿见吴玉颜面色实在不好，便也安慰她，顺势而言吴玉颜心智单纯不擅长识人度势，并不适合在这深宫中存活，或许没有被选中倒是她的一番幸事。不过，赵玫儿以为自己是在安慰吴玉颜，但是对于吴玉颜来说这字字句句听起来都像是嘲讽，嘲讽她胸无城府实在愚蠢，而她赵玫儿明明知道真相却眼见着她出丑。

        此时，有宫人前来催促赵玫儿前去遴选，赵玫儿匆匆离开。而吴玉颜面无表情继续往宫外走着，转过一个巷子时，正正遇上从御花园回宫的董才人。吴玉颜俯首行礼，却依然被董才人认了出来，董才人叫她抬起头上前两步，吴玉颜害怕得罪贵人只能战战兢兢的照做，谁料想董才人只是瞥了她一眼，嘲讽她不知量力之后扬长而去。

        而这日的赵府中亦是气氛紧张，原来是赵谦明见赵夫人已经准备好了聘礼，而这选秀之日又是姻缘婚配最绝佳的好日子，便一早就缠着母亲今日便去易府提亲。赵夫人无奈，只能满口答应着，然而在梳洗装点得时候磨磨蹭蹭拖延时间，一边又派人去宫门口守着打听赵玫儿选秀的结果。磨蹭了好半日，终于有人来回话说，赵玫儿被选中留在了宫中。赵夫人听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正正愣神之际赵谦明急吼吼的闯了进来，焦急的问到：“母亲你为何还没有去，若你要是不想去，我便自己带着聘礼上门。”

        说着赵谦明作势就要出去，赵夫人见状立刻呵止住他：“站住，你自己去成何体统。”

        说完，赵夫人无奈的看着身边的丫鬟，说到：“告诉管家，装点好东西，去易府。”

        赵谦明自然乐不可支，赵夫人丧气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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