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辰之贺

自那日与姑太太商量妥帖之后，易承欢便放下了心中担子，平日家也是过的好不清闲。魏时卿本想着重新开始给易承欢授课，未料想她近日并无上学之心，整日家拉着魏时卿一起挑选布匹缎子、脂粉钗环甚至果品器具，将此前姑太太为她及笄定下的一应事务全都替换了。魏时卿虽然不懂个中门道，但是想着易若海常不在家无人帮扶易承欢，少不得每每作陪。几日下来，两人竟也将事务具备妥帖。

        及笄前夜，易承欢在房中整理成衣。一小丫头前来禀报，说门外有人递来书信，交与小姐亲启。易承欢打开查看，上书子夜时分醉音阁之约，落款赵谦明。

        叶俏看了，有些疑惑，问答：“好生奇怪，哪有半夜约人的。何况小姐你这般身份，若是被人知道，定会被指责有违礼法德行有失。”

        易承欢虽然不知道其中缘故，但想着赵谦明每次相约总有新奇玩乐，便心下向往。

        叶俏看易承欢并未搭话，问到：“小姐你不会是想要赴约吧，这可不行……”

        易承欢：“有何不行，好叶俏，只要你不让先生和父亲知道，我悄悄的叫了外门的人送我出去，必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何况又是赵公子，我们也一同游玩过多次了，放心。”

        于是，临近子夜时分，叶俏果然安排外门的人送了易承欢出去，并吩咐不让声张。

        平日家夜夜笙歌的醉音阁近日却十分安静，虽然从外面看仍旧是灯火辉煌的景致，但当易承欢推门而入后，只看见大堂中只零星的点着几盏烛火，影绰绰和明暗交织中无法真切的看见其中的事物。

        易承欢轻声唤到：“赵公子？有人吗？”

        无人应答，正当她疑惑时，醉音阁大堂穹顶之上一盏琉璃灯盏亮起，光芒瞬间抵达每个角落。旁边环状的五层楼阁上无声无息的走进些许侍女，依次轮番的将挂于阁楼栏杆上的灯笼一一点亮。此时，穹顶之上繁花坠落芬香四溢，可谓有落红成阵之状。易承欢为眼前景致吸引，伸手去接那落下的花瓣细究。

        当繁花落尽，数条殷弘的绸带从天而降，轻浮摇曳的绸带中间慢慢降下一个摇椅状的东西，易承欢坐了上去，这摇椅上绑了数根绸带，竟然开始慢慢升起。易承欢也不害怕，只管好奇的左右张望这阁中景致。

        此时，丝竹声起，数十舞姬涌入阁楼中随着乐声起舞。丝带丛阵间，舞姬身姿若隐若现，好不美艳。楼宇廊间，更是歌姬乐姬数不胜数。

        摇椅上到顶处，易承欢随着一回廊而出，到了醉音阁一露天的阁楼中。

        阁楼装潢精美，其中置有一桌案，桌案上放了些酒壶食盒，赵谦明面朝着阁楼之外而立，在悠然的夜景中显出翩然的谦谦公子之恣。

        听到身后的响动，赵谦明转过身，热情的走向易承欢，说到：“你来了，快来这里坐下。”

        两人就着桌案两旁坐下，抬眼望去就是临安广阔的夜景，美不胜收。

        赵谦明兴奋的说到：“方才的歌舞如何，可还喜欢。”

        易承欢：“从未见过这样的编排，甚是喜欢，甚是惊喜，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吗？”

        赵谦明回答：“是，今日这醉音阁不会有别人前来，只有我们，你且稍待，等会儿还有别的惊喜。”

        易承欢心下疑惑，玩笑着问到：“这……为何今日如此费心？莫不是你有事要求我，若是的话，你还是先说，我要是无法应你还是早早离了这里，不然我是不能包下整个醉音阁给你还礼的。”

        赵谦明被逗笑，心生一计，也想逗一逗易承欢，便故意做出暧昧姿态，说到：“你且不知吗？这诗中写道，钟鼓乐之琴瑟友之只为求这窈窕淑女，或许我就是那寤寐思服的男子呢？”

        易承欢瞬间红了脸，不知如何应对，起身就要离开。

        赵谦明赶紧拉住她，说到：“玩笑而已，如何就恼了？”

        易承欢见他着急了，不禁笑了，说到：“我也是玩笑，你就吓的这样。”

        说完易承欢大方坐下。

        赵谦明：“今日邀你前来是为庆祝你的生辰。”

        易承欢这才意识到，明日既是及笄之日，也是自己的生辰。以前生辰都能吃上母亲亲手做的一碗长寿面，母亲虽然不善厨艺，但是一碗长寿面年年煮，倒是做的鲜美可口。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每逢生辰也只是和父亲用过一顿饭，再也没有长寿面可吃。这年众人都知是易承欢及笄之年，倒是无人注意这也是生辰之日。

        易承欢：“难为你想起，连我自己都忘了，明日不仅是及笄，也是我的生辰。”

        说话间城中响起了午夜钟鸣，易承欢朝着楼外望去，看见无数孔明灯从醉音阁四周升上天空，宛如满天繁星。

        赵谦明斟酒两杯，递给易承欢，说到：“生辰快乐，愿事事顺遂，所念皆得。”

        易承欢心小声重复：“所念皆得。”

        然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赵谦明打开食盒，端出一碗长寿面放在易承欢的面前，说到：“子时已过，既是生辰，必然是要吃长寿面的。”

        易承欢看着眼前的长寿面，有些错愕，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吃了起来。

        未几，易承欢红了眼眶，眼泪几乎就要掉下。

        赵谦明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否自己做了什么不妥之事，问到：“这…是我有何处不妥吗？”

        易承欢抹去眼泪，摇摇头，说到：“不是，是我有些想母亲了，每年生辰的时候母亲都会为我煮一碗长寿面，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了，今日只是触景生情。”

        赵谦明心生怜意，说到：“你母亲虽然离开了，但她一定会如长夜的繁星一般守护着你，所以你一定要自在欢愉的生活，这样她才会放心。况且，这个世界上还有爱你的人，还有，想要守护你的人，你不是一个人。”

        说到这里，赵谦明看向易承欢的眼睛里深意流转，明媚又婉转。

        易承欢真挚的看向赵谦明，说到：“谢谢你，赵公子，我今天很开心。”

        赵谦明满足的笑着说到：“我们都如此相熟了，你还叫我赵公子显得太生分，若是真想谢我，以后就都改了。”

        易承欢：“那叫什么。”

        赵谦明狡黠一笑，说到：“就叫哥…”

        易承欢突然想到什么，不等赵谦明说完便说到：“我知道了，谦明兄。”

        赵谦明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说到：“听起来就像拜把子兄弟，不好不好，我年长你些，你便唤我明哥哥吧。”

        易承欢重复：“明哥哥…”

        赵谦明：“诶~”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酣畅对饮许久。

        第二日，易府里里外外都仔细的装潢了一番，按照易承欢的要求不要张灯结彩，而是用些清淡纱幔与翠竹与花草装点。前院正堂中则摆上了两组泼墨翠竹的屏风，下置案几与座椅。

        此时，众人已经悉数到齐。堂上主坐上易若海正襟危坐，堂中左右两侧靠近堂上的副座上分别是白起先生和妙闲师父。白起先生和妙闲师父多时不见，因而白起先生的目光常常停留在妙闲师父的身上，而妙闲师父不过见第一眼时点头示意，便再未看过白起先生。临着白起先生而坐的是魏时卿，妙闲师父旁则是姑太太，姑太太身后置了一个小桌，便是吴玉颜的位置。堂外院子里则是齐齐的站了两列丫头婆子，其后又是两列男性仆从。

        精心装扮过后的易承欢在叶俏的陪同下走进院子中，然后在妙闲师父的引导下一一行礼叩拜祷祝。妙闲师父念过祝词后就要开始为易承欢及笄，一小丫头奉上绾发的器物，这固发的簪子竟然是赵谦明所赠的簪中刀。字笈时，闻得妙闲师父为易承欢字笈幻了二字时，白起先生微微皱了皱眉头，中暗自感慨，这妙闲终究还是看人世虚无，可如何让易承欢这妙龄少女也得此境界之字，未免老成。

        及笄礼成后，易若海主张让易承欢向白起先生行父亲之礼，将其认为非亲之父。白起先生有些感概，自己沉浮半生膝下无子，如今有易承欢作为干女，也是极大安慰，遂将身上家传的双鹤白玉佩赠与了易承欢。随后，易若海又让易承欢向魏时卿行师礼，只说魏时卿虽然年岁未长其多少，但是学识和礼数总为其师，一日为师，终身提点。易承欢向魏时卿行礼之时，魏时卿心中惶恐非常，甚至觉得有些沉重。他虽为其师已久，不过只是些学问讲授礼数提点，自己真的能担得起这一身份的责任吗？又或者是这师徒身份让他觉得自己和易承欢之间又生分了许多，总有些礼数横亘在中间。

        及笄仪式过后，易府众人都在园子里一齐用饭。易承欢还安排了醉音阁的歌姬前来唱曲，丝竹声中合家欢宴好不欢愉。用饭时，叶俏起头向易承欢祝酒，引得林管家以及丫鬟婆子们都前来向易承欢敬酒。用完饭后，林管家又引了一组戏班进了院子，众人听戏闲话，好不惬意。

        易承欢有些酒意在身上，不禁面色微红，思绪微漾，左右顾盼间并不见魏时卿身影，正心下疑惑。

        这时叶俏前来附在易承欢的耳边低语：“小姐，魏先生说有事与您相商。”

        易承欢见众人并未注意自己时，起身随叶俏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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