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醉后分明
喝醉后的易承欢半睡半醒，躺在塌上喃喃说到：“先生不易兄，继续，下一句。”
魏时卿拿出手帕沾了茶水，然后给易承欢擦拭额头和脸颊。
随后，一学子送来解酒汤，魏时卿则扶起易承欢，让她喝下解酒汤。
魏时卿继续用沾了冷茶的帕子给易承欢擦拭，解酒汤起效后易承欢翻身吐出了些腌臜物，整个人也清醒了五六分。
易承欢抬头看向魏时卿说到：“先生，咱们赢了吗？”
魏时卿无奈的皱了皱眉：“是的，赢了。”
易承欢舒心的笑了笑。
魏时卿：“但是，如此这般饮酒极是不好，日后不可再这般行事了。”
易承欢点点头，肩上的散发滑下，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发髻散落。
易承欢摸着散发，说到：“这”
魏时卿：“刚刚忙乱中，你的发髻被人撞散，有人识出了你的身份。”
易承欢有些慌张：“先生我。”
话未说完，易承欢只觉头疼欲裂，不由的用双手揉着太阳穴，眉头则是拧紧。
此时，外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魏时卿对易承欢说到：“你就在此处休息，千万不可再出去，等我处理好外面的事情，便带你回府。”
说罢，魏时卿起身去了外间。
外间堂中，一纨绔子弟质问高寒：“齐仁斋向来以学风淳朴潜心研学为名，未曾想这学子竟然以雅集的名义私会府门小姐，这等离经叛道有违礼法之事，真是荒唐。”
有人附和说到：“齐仁斋学子乃是城中最喜聚众雅集的，如此看来，竟不是为讲学研书，而是为了暗会女子，饮酒作乐。”
有齐仁斋的学子不满，出口反驳：“简直胡说八道！”
对方不依不饶：“怎是胡说八道，刚才这易家小姐被带进里间难道不是事实吗？若是你没有看真切，不如我们把里间的人叫出来对峙？”
随行附和者也说到：“齐仁斋学子这般行径，我等必然上报翰林学院，届时齐仁斋必然会关门大吉。不过就是可惜了这易家小姐，声名崩坏，此后应当是没有机会获得一门好亲事了。”
高寒听的众人言后，虽然十分愤怒，却也细细想来，刚才魏兄抱进去的确实是一位女子，虽然看得分明的人不多，但是自己确实认出这人是女子，加之曾听闻易家小姐名讳，再与这易成的名字相对，此人身份实在已经是明确了□□分了。
虽然已知真相，高寒仍然奋力辩解：“休得胡言，我们齐仁斋学子雅集从来都是潜心论道，从未有过逾矩行为，就是告到官家面前，我等也不会认了这无端之罪。”
对方纨绔气焰十分嚣张，说到：“你既然问心无愧，不如就将易小姐叫出来对峙如何？”
高寒有些慌乱的撇了一眼里间，然后朝着纨绔不知如何回答：“你”
此时，魏时卿从里间走了出来。
魏时卿：“谁说她是易家小姐。”
魏时卿看了一眼高寒，然后走到那气焰嚣张的纨绔面前，说到：“里间的人并非是易家小姐，但是她确实是一名女子。”
高寒听后十分紧张，上前叫住魏时卿：“魏兄，这”
魏时卿抬手示意，安抚高寒，然后继续说道：“此人乃是我同村的表妹，与我一同长大，我们无父无母，被私塾先生收养，舍妹更是被先生当作男子养大，因此舍妹常年以男子身份示人，舍妹此次前来临安城偶遇齐仁斋雅集，便以男子身份入了这雅集，参与的学子都不知道舍妹的真实身份，因此齐仁斋本无罪过。”
纨绔并未放弃，说到：“你说她不是易小姐就不是吗？我曾在大佛寺见过易小姐面容，我确定刚刚的女子就是易家小姐。”
魏时卿快语反击到：”我乃是易府亲自聘请的私塾先生，日日为易家小姐授课，如何不能认得易小姐，这齐仁斋上上下下都知晓，若是不信我们大可去易府对峙。况且，易家小姐礼佛怎么会让外男看见，或是你暗中潜伏偷窥？又或者是远远的偶然瞧见一眼，不过这远远的一眼未尝不会有差错，你又如何实在笃定你清楚的看见并且记得易小姐的面容呢？”
若是继续坚持所见之人就是易承欢，那便是承认自己偷窥，若是否认偷窥，便不可坐实自己认得易小姐的事情，纨绔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一旁有人小声说到：“你该不会真的想去易府对峙吧？这易大人虽然平日低调，但是却在翰林里位高权重，咱们若是轻易上门，万一落得个污蔑易家小姐的罪名可如何是好？”
纨绔一时间陷入窘境，但仍旧捶死挣扎。
纨绔：“就算她不是易家小姐，但齐仁斋容女子参与雅集是不争的事实，别想用学子不知情来搪塞我，总之齐仁斋学风败坏就是不争的事实。”
此时，易承欢的酒醒大半，她起身站在里间的帘帐后面，清楚的听见了外面的谈话。纨绔的嚣张气焰让易承欢十分愤怒，她几次忍不住想要出去与之分辨，奈何想到魏时卿的叮嘱，便压制着怒火，待观其变。
魏时卿不紧不慢的说到：”这齐仁斋雅集混入女子乃是无心之失，或者说是学子们受人蒙骗。不过，这榆木斋为了争一时意气，拿着斋中所有学子的秋试机会来赌博，确实故意为之，还赌输了，这要是传出去不仅榆木斋今年无一人可以参加秋试，此等大事必然会轰动禁中，届时管家若是知道这众多学子的前途命运，竟然被用于赌博，难道不会怪罪吗？”
听到这般言辞，榆木斋中的一众纨绔便开始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再看南墟，仍旧醉的昏昏沉沉。
榆木斋的纨绔们便开始畏畏缩缩的退却，一人挑头说到：“既如此，不如我们双方各让一步。今日齐仁斋雅集中出现女子一事，我们权当没有看见，绝不会透露半分，那你们和南墟的赌约也就此作废，这样对咱们双方都好。”
魏时卿笑了笑，说到：“好，我答应你们，但是你们必须记住，今天的事情若是透露出去半个字，我必然不会罢休，到时候葬送的就是你们榆木斋所有人的前途。”
纨绔们连连点头，然后带着昏睡不醒的南墟，悻悻离去。
与此同时，高寒也让齐仁斋的学子们散去。
高寒向魏时卿作揖，说到：“今日之事，谢过魏兄。”
魏时卿赶紧回礼：“担不起高兄这份谢，今日之事本就是舍妹惹的祸，高兄不怪罪我已十分感激。”
高寒看了一眼里间，然后颇有意味的一笑，说到：“今日事既已毕，我便先告辞了，魏兄和令妹自便。”
说罢，高寒便离开。
随后易承欢从里间走出，此时她已经重新挽好发髻，恢复了男子的装束。
魏时卿也并未言其它，只是说：“我们回去吧。”
易承欢便默默的跟在魏时卿身后。
在回府马车上，魏时卿和易承欢分坐两边，魏时卿低眉凝神，始终不看一层换。易承欢则时不时偷偷瞥向魏时卿，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易承欢忍不住鼓起勇气开口说话：“先生，我承认，今日之事确实是我错了。”
魏时卿也不恼怒，只是缓缓说到：“为何而错。”
易承欢思考片刻，定了定心回答：“错在思虑不周，错在一意孤行。”
魏时卿看着易承欢说到：“不是。”
易承欢不解，问：“不是？那是什么？”
魏时卿：“你最大的错处是自以为是，不长教训。”
易承欢被如此教训，未免有些恼怒。
魏时卿：“我知你心中必然是不服我所说，你且想想今日赌局你为何会输？”
易承欢思虑半分，回答：“先生解今日赌局时说到，我输的原因是就是因为受自己的思索围困，缺乏纵观全局的尺度。先生又说，不管是治国治家还是为人处世，方法技巧固然重要，大局观却是一切的基础。”
魏时卿点点头：“话你倒是记得一字不差，可你又真的将其记在心中了吗？你以为以男子装束参加雅集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游戏，或者说是与我置气的玩闹，又或者是你想同男子一般可以自由同人谈文论道，但可曾想过事情败露后有可能会被你牵连的书斋和学子吗？我不是不认同你心中所想所念，你想如同男子一般自由的读书作文，可是你这般莽撞行径并非是在践行你所张扬的女子同男子平等，更有可能牵连你身边的人，包括你父亲。你若是将我所说记在心里，何为大局观，便会有更多思虑更多计算，也不会这般强行跟随我来到雅集。”
易承欢听完魏时卿所言，心中觉得愧疚，也如恍然大悟。
她也不言语，只是默默解了自己的发髻。
她撩起车帘看了看车外的繁华夜景，问道：“那依先生所言，我难道就应该如同寻常女子一般，恪守立法，循规蹈矩，一辈子被圈在规矩中，从生到死吗？可是我心里那些不甘和念想呢，我又将它们置于何地呢？”
说罢，易承欢放下车帘。
魏时卿看着易承欢的失落，不免心中不忍，边说道：“自然是不必，你可以不接受这约束女子的规矩，但是也不可逆行倒施牵连他人，如何做的恰到好处，确实不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你身旁，为你行事恒定尺度，帮你在这世道觅得一二分自在的活路。”
魏时卿撩起车帘，说到：“我也可以做你的眼耳身手，陪你见识人间风物，同你于书卷天地揽文墨风华。”
从马车中看出去，临安城车水马龙，声色繁华，钗裙佩环，摇曳生姿。
随后，易承欢和魏时卿两人对视，各自心有所感。
回到易府后，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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