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小叔在乡下还有鸡鸭要喂，一早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带两孩子回家去了。

        徐雯雯昨天废了点脑细胞，又睡得晚，等她迷迷糊糊爬起床，家里只剩下她跟哥哥两个睡懒觉的。

        “哥，快起来，陪我去书店！”

        徐武不情不愿地被喊起来，冲着这妹妹难得喊他一声“哥”，他也没法抱怨什么，只得吃了爸妈留在桌上的早点，然后陪徐雯雯一块出门。

        对于徐雯雯来说，泡在书店看书这种娱乐方式，仅存于她上大学之前的记忆里了，这次过来，见到不断有人来往的书店，闻着实体书的墨香，还怪有新鲜感，没忍住在里头瞎转了一会。

        不过她没沉浸多久，回过神来，马上开始做正事——找适合她投稿的杂志。

        经过多番比对，以她现在的年纪，投《故事》、《少年少女》、《红颜》这三本最合适，还有一个叫《思念》的，她打算把之前看到的“爷爷带我去唱戏”润色一番，投过去试试。

        拿出特意带来的一张硬卡纸和圆珠笔，把杂志名和对应的投稿地址、联系方式抄录下来，再大致记下每本杂志偏向的风格，她这趟来书店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大半。

        见徐雯雯把书一本本放回原位，徐武有些纳闷，问她：“你不是要买书吗，怎么都放回去了？”

        “不用买这个。”徐雯雯耸耸肩，“跟你讲了你也不懂。”

        说完，她直奔一个角落，选了一沓最简单的信纸、信封还有几张不同面值的邮票，另外买了黑色中性笔跟一堆笔芯。

        没办法，现在没有电脑，全靠手写的话，消耗的纸笔数量肯定很多，她从爸爸那要来的钱，基本上全买这些消耗品了。

        “我靠……你买这些干嘛？”徐武看得只想翻白眼，“好不容易有个没作业的暑假，你还要自己练字啊？”

        “要你管！”徐雯雯现在懒得跟哥哥解释太多，毕竟她暂时也没有特别大的把握能一次过稿，万一哥哥这个大嘴巴，把她要写作投稿的事情宣扬出去，结果她许久接不到杂志方的回函，那不是好尴尬嘛。

        到店老板那付清钱，徐雯雯也不想大热天的在外头闲逛，就直接拉着老哥回家。徐武倒是想去找他同学玩，不过，想着爸爸妈妈多次交代，出门一定要陪着妹妹，加上这天确实热，没啥好玩的，便没唱反调，打算回去躺着吹风扇。

        爸妈都在外头，爸爸在镇上的教育局工作，妈妈则是在裁缝店做事，只有午饭时间回来一下。徐雯雯不用跟家里交代什么，刚好节省了时间，一回到家，用凉水洗洗脸降暑，马上就奔自己房里，继续昨晚未完成的创作。

        得亏她从小在爸爸的要求下，一直坚持练字，现在不得不手写文稿的时候，并没有被写字速度拖累多少，字也好看，只要稿子没有大量修改的痕迹，写一遍就行了，她甚至懒得自留一份初稿。

        吃过午饭、午睡后继续写，等爸妈晚上下班前，她的《人鱼歌》就完稿了，大约一万三千多字。晚上睡觉前，顺手把《爷爷带我去唱戏》重写，整篇一千多字，以回忆过去、怀念爷爷为核心，挺符合《思念》杂志的理念。

        “《人鱼歌》投给《故事》，《爷爷带我去唱戏》给《思念》，另外再写两篇，分别投给《红颜》跟《少年少女》，看哪边过稿容易、给稿酬爽快吧。”

        徐雯雯坐在木椅上，伸了个懒腰，“得让我妈给我弄个坐垫来，这椅子坐的时间长了，屁股都硌得慌。地方小就是不方便啊，估计都买不到那种人体工学的椅子……”

        有十年写作经验、五年全职写手经历的徐雯雯，即使夏天没有空调，只吹个风扇，也能沉心静气坐得住，每天都坚持在写。

        先写好的先投稿，后面的反正也不停。

        除了《人鱼歌》这个带点微奇幻元素外，徐雯雯后写的两本小说，都是现代背景的言情故事。打算投给《少年少女》杂志的，是一篇不到一万字的短篇，取名《风筝少年》；给《红颜》的，她一下子没收住手，写了个将近五万字的中篇，叫《爱上玩偶王子》。

        稿子一份份投出去之后，徐雯雯就一边写长篇，一边等回应了。

        按理说，她选的杂志都是月刊，投的又是能一两期内刊载完的中短篇，无论成不成，一个月内，应该都能得到点回应吧？

        ——只要审稿的编辑，别跟将来的某些hr审简历一样，直接抽一半扔掉。

        徐雯雯也没想错，她投稿赶的时间不错，几本杂志，都还没完全定下七月或八月的内容，她的稿子质量不错，自然全过了初审，在等编辑最终确定。

        《故事》是里面发行量最大的杂志，不缺投稿，看到《人鱼歌》，觉得新鲜有趣，过稿后就直接走流程，按新人的底价“三十元/千字”来，没有多关注这个陌生作者；《思念》则是有官方背景的，看中了短篇中爷孙俩的真挚感情，给的价格稍高，每千字五十元，但同样没打算额外联系作者，到时间了寄一下汇款单就行。

        只有没啥大背景、发行量又挺一般的《少年少女》、《红颜》，两本杂志方，都有编辑喜欢徐雯雯的文风，觉得跟当下无病呻吟、强说愁、青春疼痛文学的调调不太一样，看着人心里舒坦。

        不过，由于徐雯雯投给《少年少女》的稿子比较短，没到一万字，说服力并不强，那个看中她的编辑，没能说服上面的主编，最后也只能简单地走个过稿流程了事。

        《红颜》这边，刚好审到徐雯雯稿子的，是副主编，有点能量，他看好这个新人，只用口头上跟主编打声招呼，就能在回函里面夹带私货。虽然给的同样是新人的稿酬水平，但副主编给了他私人的名片，另外跟徐雯雯约稿，还告诉她，以后投稿时，可以直接指定他签收。这相当于省了一个初审的流程，漏稿丢稿的概率大大降低了。

        到了七月中旬快结束的时候，徐雯雯跟她哥的成绩名列前茅，镇上初中免学费、还给奖学金，把他们俩收入门下。这算是彻底断了徐雯雯想去县里读初中的念头，毕竟学校给的钱太多了，近半年的收入呢，以他们家目前的情况，真的好难拒绝啊。

        “你们俩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爸爸数着学校老师送来的红包，面上笑呵呵的，很是高兴。

        徐雯雯暗自撇撇嘴，她倒是想要买电脑，可她跟哥哥两个人的奖金，加起来五千块，买别的都很经用，唯独现在的电脑还是轻侈品，五千买不到好用的。

        她就懒得开口。

        她不先说，哥哥心里再怎么想要游戏机，嘴上也不敢说了。两人愣是都沉默着，搞得爸爸还以为他俩都懂事，都不想乱花钱，于是更高兴了，一拍大腿，“不想买东西就算了，爸爸给你们一人一百块零花钱，你们不要乱花啊。然后我们一大家子，过几天到饭店去搓一顿好的。”

        “算了吧，还不如买菜回来做……”徐雯雯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去饭店吃。

        徐武对这些无所谓，可他真的好想要个游戏机。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正打算争取一下。

        结果刚好妈妈回来了。

        “雯雯，我今朝碰到邮政局的人，讲有你的挂号信，不让我取，你明日带上户口本，叫你爸带你去拿一下。”妈妈一回家，就兴冲冲地跟徐雯雯讲话，“怎么有人给你寄信啊？”

        听到是挂号信，徐雯雯先是有些惊讶，然后猜测自己投的稿过了，不然拒稿肯定不会浪费钱寄挂号信。只是，她稿子寄出去还没一个月，现在收到的信，不知道有没有样刊。至于稿酬，暂时是别想了，实体方面的酬金，一向都是拖延三个月起步。

        “我放假反正也没什么事，写了点东西投稿了，可能是人家回信的吧。”徐雯雯没把话说太满。

        不过，即使这样，爸妈也兴奋得不行，一个两个的，把亲儿子推一边去，围着徐雯雯各种问。

        爸爸念书时也是个文艺青年，写过诗歌、写过散文、也写过短篇小说，对此有经验。他深信徐雯雯会投稿，是遗传了他的文艺细胞，激动得满面红光，好像比刚才数钱时还高兴。

        “你原稿呢，怎么寄出去之前不先给爸爸看下？”爸爸的意思，是他可以帮忙润润笔。

        小学刚开始要写作文时，爸爸就喜欢帮兄妹俩改作文。

        徐雯雯忘了有这回事。多年后，爸爸再也不会因为她写作厉害而高兴，总觉得吃这碗饭不稳定，想让她去考铁饭碗。

        现在她还小嘛，没有赚钱负担，写作这玩意，就成了爸爸可以骄傲的点了。

        “我没留稿子，写废了的都甩垃圾桶了，改的比较少的，就直接寄出去了啊。”

        爸爸一时无言，“你都不誊抄一遍？”

        “麻烦。”徐雯雯言简意赅。

        爸爸：……

        好像一腔热血上头却被冰水盖脸了似的，下头了下头了。

        没能第一时间看见闺女的作品，爸爸到晚上睡觉时，都还满腔的忧郁情绪。不过，等到了第二天，他又满血复活，吃过早饭，掐着点算人家邮政局该上班了，把早找出来的户口本塞衣服兜里，就扯着徐雯雯去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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