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庄周梦蝶（2）
“今天的作业，把这几张检索表抄完，下课。”武文陆端着茶杯离开了教室。
几乎同一时间，后桌的米乔脑袋磕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吐槽：“怎么又要抄卷子啊”两只手搭在余周周的肩膀上，不停的摇晃。
“周周，救救我，帮我一起抄一抄吧”
余周周接过卷子，数出两份，一份递给了旁边还在忙着写笔记的彦一，另一份塞在桌洞里。挣脱魔爪，回过头，把剩下的卷子盖在欲哭无泪的米乔脸上。卷子在米乔脑袋上发生山体滑坡，顷刻间被埋的就剩两只眼睛。
米乔吹开挡在脸前的两张试卷，夹着声音，继续装可怜地撒娇道：“你忍心看着你的救命恩人为此殚精竭虑，焦头烂额吗？”然而余周周不理她，低着头在看新收到的信息。
撒娇无果，恼羞成怒，余周周却回头问：“你想吃麻辣烫吗？”
正要说“余周周你个没良心的女人”的米乔，被打断施法，瞬间两眼放光，“好啊好啊，什么时候，去哪里吃？”转念一想，“诶不对啊，你怎么突然想起吃麻辣烫来了？”
“林杨发消息来，说是请客答谢昨天几个帮他的同学，也问你要不要去。就在2班教室。”
米乔思考片刻，两手一撑桌子，从卷子堆里钻出来，“走就走，正好我有些事要找你们商量。”
余周周捡起飘在地上的试卷，和桌上四散的一起重新叠好，有些好奇的问，“什么事啊？”
米乔勾勾手指头，笑的神秘兮兮：“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二班教室和七班教室相隔一层，刚好在七班教室的斜下方，站在走廊，就能看到二班的上课情况。每天早上出操在走廊排队的时候，靠在栏杆望着乱哄哄的人群发呆犯困的余周周，总会对上楼下林杨的眼神。面对男生傻乎乎的笑容，回过神来的她常常回个哈欠，或者招招手打个招呼。林杨不再抱怨两个班离得太远，沉浸在每天早上这短暂的乐趣里，余周周也配合默契的站在栏杆边，满足男生的小小愿望。
余周周靠着栏杆往下望，二班已经下课，班里的人熙熙攘攘往外走，教室里传出拖桌子的响声。自从上次被张峰抓进教室做题后，她就吸取教训，中午放学换了一种方式等，看到有学生出来时才往楼下走。
和米乔下楼，正好撞上提着两手提满外卖的路宇宁。后者朝她俩点点头，迅速地冲进二班。
“林杨，你家那个谁来了！”
拜路宇宁所赐，米乔和她进班的时候，享受了从头到脚的注目礼。
“众位爱卿平身。”她抬手一挥，“不用这么客气。”
班里一下就笑开了，林杨朝她挥挥手。
临时用几张桌子拼凑起来的大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外卖：麻辣烫、烧烤、各种粉和面以及一大堆零食，多的令她有些傻眼。
“你中彩票了？”她在林杨身边的空位坐下。
“呃？”“这都是你买的？很贵吧？”
“啊啊，”反应过来的林杨笑笑，“大部分都是用冠军的奖金买的。”
“老班说我们几个拿冠军不容易，所以把发的奖金留了一半做班费，剩下的给我们几个队员自由分配了。正好他们说食堂吃厌了，所以就拿来改善伙食了。”
“多出来的就当我请客感谢大家了。”像是看清了余周周的顾虑，林杨笑着补充道，“放心，开药的钱还是够的。”顺便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林杨旁若无人的动作很快引发了在场众位单身狗的不满。
“你说的请客，怕不是来请我们吃狗粮的吧？”
路宇宁阴阳怪气的说道，伴随着许多“就是就是”的赞同声。
林杨得意的坏笑：“看来你最近诸事不顺很需要呵护嘛。”
“滚滚滚，”路宇宁皱着眉头，很不耐烦地挥挥手，“老子还有五千字检查要写呢。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帮我把这检查写了吧。”
“就是，我们还得写检查呢，一顿饭想打发我们想得美啊。”蒋川抱着好几瓶碳酸饮料进门。
“好好好，等我腿好了，再请你们一顿。”
“要不咱先商量好好吃啥吧？”
“火锅？”“谁大夏天吃火锅啊？”“人多凑一起才热闹啊。”“烤肉也行啊。”“不错我赞成。”
“米乔，你也一起来哦？”撑着头的米乔给吓了一激灵，“为，为什么啊？”
“你和周周一起来嘛。当时要不是你把她拉回去，她不就挨揍了。”
米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帮主保护小弟嘛，应该的应该的。”
事情说来也简单。2班男篮一路高歌猛进，杀入决赛。比赛里也不出意外的领先着对手，眼看着胜利就在前方的时候，对面却有些输急了眼，一次快攻中林杨接球就要完成上篮，却在空中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失去平衡的林杨重重地摔落在地，膝盖就是那个时候弄伤的。
恶意犯规。场外的观众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傻了眼，直到听到林杨痛苦的□□才反应过来。而在一旁热身准备比赛的余周周早已跨过护栏，跑到了林杨身边，焦急地呼唤着。而后涨红着脸，愤慨地质问对面比她高出了一大截的始作俑者。路宇宁等人已经一拥而上，互相推攘很快就变成了打架，一瞬间便打成了一锅粥，站在交战边缘随时会被席卷进去的余周周忽然被人拎着后领，脱离了漩涡，回头看才发现是米乔。
混战在裁判尖啸的哨声和老师的吼声责骂声里勉强停止了，由于比赛就快结束，双方各被罚下了几个参与打架的球员。2班的主力几乎全被罚下了，林杨的伤势还不知如何，原本没有悬念的比赛硬生生增添了悬念。
看着比分被逐步蚕食，林杨不顾伤势强行上场，把余周周和周围同学的劝阻抛在脑后。原本低迷的士气也因为林杨的登场而重整旗鼓，投进的三分球更是让现场气氛达到了高潮，然而变向时有些怪异的动作依然让余周周感到揪心。
比赛最终艰难的赢了下来，在一片mvp的呼喊声中林杨手握奖杯，朝着余周周笑容满面的晃了晃，憋了一肚子担忧和生气的余周周在那一刻泄了气，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最后学校对这场混战的处理，便是让双方参与打架的学生写5000字检查，而给始作俑者记了过，随后的女篮比赛也被取消。只不过回到班里，原本以为会挨班主任一顿骂的路宇宁等人没想到只是被简单说了两句不该那么冲动，最后还听到“咱班能团结一致是件好事，比赛的一半奖金就拿过去给你们庆祝吧，不过不要忘记把检查写了。”这样的话。
果然，班主任还是挺护他们这班犊子的嘛。
一群人闹腾完，林杨举起饮料杯，像做开幕致辞一样轻咳两声：“感谢各位前来捧场。今天这个午餐小聚，既是为了庆祝咱们夺冠，也是为了感谢各位在危急时刻能出手相助，大打出手，帮我出了口恶气”
“装啥大领导，而且发言也越来越偏了吧。”余周周一旁嘀咕。
“总之呢，感谢大家给我的帮助，这份兄弟情谊我没齿难忘。最后，让我们为夺冠尽情庆祝吧，干杯！”
“干杯！”杯子撞在一起，激起欢腾的气泡。
“敞开吃敞开喝，别客气啊。”林杨一边招呼，一边凑过头问，“米乔周周，想吃什么，我给你们拿。”
“你还是好好坐下吧，别乱动了。”余周周看着试图站起来却因为疼痛而“嘶~”地倒吸凉气的林杨，有些无奈，“米乔，想吃什么？”
“麻辣烫！还有烤串！”
米乔接过端来的麻辣烫，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往嘴里塞肉串。
“你呢？”扭头问一旁的林杨。
“啥都可以！”
“那么，”余周周小声喃喃，挑了一份肉眼可见泛着红花最辣的一份麻辣烫端了过去，原本还笑嘻嘻的林杨看到红通通的汤水傻眼了。
“啊？”
“怎么了？”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辣啊？”林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不是你说的吃啥都可以吗？”余周周露出一脸狡诈的笑容。
“这这，这怎么吃得下啊？”
“没关系，我们的林公子连膝盖的痛都忍得了，舌头上的痛又算得了什么？”
林杨瞬间明白为什么了，自己昨天不听劝阻，让余周周憋了一股气，今天趁机报复。
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米乔，然而对方正忙着和麻辣烫的牛肉丸斗智斗勇。
“我，我错了，周周。”走投无路的林杨只好道歉。
“你错啥了？不要客气，快点吃吧。”
余周周依旧笑眯眯的，但不知为何，林杨想起了潘金莲喂武大郎喝药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不该不听劝告，让你担心了。我下次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唉，余周周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也别怪她心情不好，”跟牛肉丸斗智斗勇取胜的米乔抬起头来，“她早上为了给你回短信被老妖婆发现了，后面给班主任抓到办公室训了半节课。”
“啊？”林杨傻眼了，没想到之前有一段时间余周周没回短信的原因是这样。
“即使这样，她还是在去老师办公室的路上回你了哦。”余周周伸手拍了下米乔的肩膀，似乎有些怪罪她多嘴说了出来。
“我”“林杨。”
余周周打断了林杨的话。
“林杨。没有必要抱歉，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觉得，你应该更注意一下你的身体，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吧。我不反对你上场，老实说，你走上场时我也觉得很帅很燃很热血。”
“可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用健康换一时的荣誉，我个人认为不太值得，篮球赛也不是只有今年才有，膝盖伤了不及时治疗没准会留下长久的病患。我不知道今天早上你发现自己走不了路时是什么感受，我是很担心，所以很关注你每一条发过来的消息，同时也庆幸自己昨晚拜托了蒋川把你从家里送过来。”
“我没有办法阻止你的想法和行动，但我希望你在做出某一个决定之前，能多考虑考虑自己。”
林杨一直注视着余周周的眼睛，感受从她的眼里流露出来的关心和担忧，以及不易察觉的悲伤。
心里被一股不知名的东西包裹住了，温暖又有些酸涩。
难以言表的情感，和之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都不一样。
“对不起。”所有的言语，都化成了三个字。
“没关系。”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已经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两个人身上。
“林杨，有个问题。”打破沉默的是路宇宁，“你是怎么把余周周拐到手的？”
“还不是你们趁我不在偷偷摸摸发消息。”林杨瞪了他一眼，知道详情的几个人都笑了。
“那只是捅破你俩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罢了，我们想知道的是细节，细节。”
林杨看着余周周。
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那些载有两个人的回忆，就像拼图碎片，在某种东西的加持下，最终拼成了一幅画。
名字从胸中呼之欲出。
“岁月吧。”
路宇宁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答案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锤了锤旁边的蒋川，“他这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和女朋友的关系要从小培养，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哦！”米乔抢先回答。
“也是在告诉你，你现在想这么找女朋友已经晚了，你已经输在起跑线了。”蒋川补充道。
路宇宁装出一副抱头懊恼的模样，口里喊着“恋爱实在是太高深了，情圣快传授传授经验。”，惹得众人发笑。
“啊，对了，差点忘了这件事，”米乔突然想起来，“周周林杨，我有事找你们商量商量。”
“什么呀？”林杨凑过头来。
“开放日不是有社团展演吗？我们动漫社人手不够，找你们来帮忙。”
“啊，我们去能干什么呀？”两个人异口同声。
“cosplay啊什么的，难道你们不想上舞台表演表演？演个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
“那还不如演怪盗基德。”余周周看了眼林杨吐槽道。（hhh，还记仇呢）
“反正我不管，你俩一定得来，”米乔没有理会林杨投来的“为什么要拉上我？”的视线，用耍赖的语气喊道，“周周，我都给你吸引火力了，你们不能这么抛弃我。”
“那好吧。不过我俩都没什么经验诶，这真的可以吗？”
“有啥可以不可以的，来就对了。”“周周，你不是学过大提琴吗？正好咱俩一个弹琴，一个拉琴，做配乐也可以。”
“你看，你男人都说没问题了，你还犹豫啥？”“什么我男人？”“你看你看林杨，笑的老高兴了。”“再说我就不去了啊！”“别别别，息怒息怒。”
省二院近在眼前，然而却又遥不可及。
阻挡余周周和林杨的，是一条长长的斑马线。
站在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然而两个人却仍没有迈出一步。
“为什么那么长的斑马线红绿灯才30秒啊！”林杨有些无奈地大喊。
一旁的余周周毫不掩饰鄙视的眼神。“活该，明明说要打车，谁叫你非要坐公交车。”
“那不是刚巧就遇上了，没想到公交站离医院还有这么远”
都是借口，余周周想。公交车上挤满了人，她和林杨不得已挤在后门的扶手栏杆。起初，林杨抓着栏杆，她抓着林杨的衣服下摆，结果在转弯的时候一个急刹车，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往外飘去，然后很偶像剧的，林杨一把把她拉了回来，按着她的肩头，把她圈在怀里。两个人面对面靠的实在太近，她不由得后退一步，背部却传来栏杆的冰凉感觉，而林杨向前走了一步，左手绕过她的背后，稳稳地抓住了栏杆。
用未来兴起的流行语言来形容这个姿势，余周周被“壁咚”了。炽热的胸膛，如鼓声的心跳，林杨的鼻息撩动着她的发丝，一股和周围不同的热在两个人之中升腾，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闭上眼睛，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小说情节，害怕又期待着林杨像霸道总裁一样，低下头，勾起她的下巴，说：“女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好羞耻）
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上述的胡思乱想的情节都没有发生。头顶传来林杨有些紧张结巴的声音：“没，没，没事吧？”她抬起头，林杨却红着脸往一边偏，“这样就不会摔了。”
“嗯。”她扭过头对着车门，上面的玻璃若隐若现的显着她的影子。她想，如果再清晰一些，大概也是满脸通红吧。
就这么站了一路，原本停不下来的斗嘴被静默替代，直到下车，走到路口后，两个人才有了第一句话。
又一个红绿灯过去了，两个人还是没有迈出一步。林杨挠挠头，突发奇想到：“你说，我要是单脚跳过去，30秒应该是够的。”
余周周想象了一下那个单脚跳的滑稽场景，不由得摇摇头：“可以是可以，只要别说我认识你就好。”
“哈”林杨不知道是笑还是叹气，“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羡慕能正常走路的人诶。”
没辙，余周周只能选个折中的办法：“跳是可以跳，不过我在旁边扶着你吧，起码看起来不会太奇怪。”
绿灯亮起。余周周搀起一蹦一蹦的林杨的手臂，踏出了第一步。姿势怪异的两人毫无疑问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短暂的通行时间使得他们没空在意，只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余周周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
最后还是没能在红灯亮起前走完，不过两个人吸引了不单是行人的视线，也有等候通行的司机们。他们很有礼貌的也很有默契的等待着两个人走完，当然也有可能是觉得好笑想要看完。
成功上岸后余周周还没笑够，林杨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嘴笑。过了好一会儿，看着余周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林杨有些难为情地抱怨：“有这么好笑吗？”
余周周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花：“我想起以前做了一个梦。梦里和你约会去植物园，结果你给马蜂叮了眼睛，只好送你去医院。你走路东倒西歪的，过马路的时候我只好像扶老太太一样扶着你。”
“没想到今天又遇上了这种事。”
“后来呢？”林杨看着又要笑的余周周，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脖子，“有这么好笑吗？后来发生了什么？”
余周周却害羞了起来，“不告诉你。走吧，快去医院开药了。”
进到医院后，两个人分头行动。余周周忙着去挂号，而林杨则一步一步地往骨科门诊挪动。两个人截住即将下班的医生，在医生不断地叮嘱要去拍核磁和林杨又一次被压腿的惨叫声中拿到了所谓保守治疗的药单，又忙着跑去缴费拿药，终于在天色暗下来之前拿到了药。
“氟比洛芬凝胶贴膏。哇这什么啊，这么贵。”林杨看着药费单上的价格，忍不住吐槽。
“而且一盒就四片。”余周周打开其中一盒，抽出一片，在林杨面前蹲下来，“先贴一片试试吧。”“啊啊，我自己来就好。”“别废话了。我觉得你这段时间，还是穿上长裤比较好。”
两个人坐在医院的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
“有没有什么感觉？”“冰凉冰凉的，感觉像吃薄荷糖一样。”
什么形容，余周周腹诽。看着门外绚烂的紫霞，不由得打了个哈欠。“一会儿我打电话叫爸爸来接我们吧，下班高峰期了，不要再挤公交车了。”
走出医院，才发现门口的马路已经堵得水泄不通，这个时候就算打电话，车也不一定开的进来。“我们往医院后门走走看吧，也许那边没那么多的车。”林杨提议。“你可以么？”余周周满是狐疑。“你还别说，贴了这个之后膝盖真没那么痛了。虽然可能是心理作用，不过慢点走还是可以的。”“那好吧。”
“周周，分班之后好久没有这样一起走回家了，好怀念啊。”和大门口车水马龙闹哄哄的场景相比，医院后门这段路却十分静谧，鲜有行人。
“中午吃饭的时候不是还在一起吃嘛。”
“那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了。”“好歹在一起的时间都不一样吧。”
哦哦，那倒是。
“而且，现在周围就我们两个人。”
就我们两个人？嗯？你想干什么？想起在车上发生的事情，余周周一脸警惕地盯着林杨。后者哭笑不得，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自己没有什么坏心思。
“难道你不想和我多待在一起吗”林杨有些委屈。
余周周笑了：“你是说咱俩一起犯傻的时间吗？”
“一起犯傻也不错吧。以后回想起来还是能一起笑一笑，多好的回忆。”
“被我嘲笑也没有关系吗？像今天过马路的事。”
“被你笑就被你笑吧，反正我乐意。”林杨笑眯眯地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
话虽如此，受“过斑马线”事件的影响，两个人决定舍弃那种吸引眼球的走路方式，余周周不再搀着林杨的手臂，改为林杨搭着她的肩膀。
“这样看起来就不会像扶老奶奶过马路了吧？”
“倒是挺像难兄难弟的。”余周周侧抬起头，笑咪咪地看着林杨：“嘿，弟弟。”
“谁是你弟弟！”“叫声姐姐来听听。”
不要，林杨摇摇头，奇怪的胜负欲让他开不了口。不过心里总有个地方痒痒的，忍不住刨根问底满足自己好奇心。
走了一阵子，终于看到大马路了，太阳已经完全落山，黑夜一点点侵蚀着天空。
“记得这条路走下去会碰到百货商店，我们就在那里打车吧。”
余周周点点头：“那我先打个电话问问爸爸吧。”
“不，不用这么急吧。”林杨不知为何有些紧张，“等去到那看看能不能打车再说吧。”
“你在紧张什么？说话这么结巴。”
“废话，当然紧张了。这，这可是见家长诶。”
“上次家长会厚着脸皮要到我家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紧张？”
“那怎么一样？”林杨憋红了脸，“那时我们都还没在一起。现在你是我女朋友，那当然就不一样了”
又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有啥好害羞的，余周周想。不过要是爸爸看到林杨搂着自己，确实有些难为情。“那好吧。”
“周周，”林杨终于还是按奈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那个约会的梦，你把我送到医院之后的事呢？”
“不记得，忘了。”余周周一口回绝。其实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过害羞难为情，实在是难以说出口，所以决定把问题抛回给林杨。
“你干嘛一直纠结着这个问题啊？”
“其实，我昨天做了个梦。”想了一会儿，林杨终于开口道。
“梦见什么了？”
“梦里我好像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在这里，我还是我，不过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但是却能感同身受，甚至还到了未来，像在看电影一样，你明白吧？”
“嗯嗯。”点点头示意林杨继续。
然后余周周听到了自己无比熟悉的故事：林杨的邀约使得她一家人出国时间调整，结果出了意外，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瞬间破灭
后面不用再听了，余周周知道，林杨的梦，是她真实经历过的过去。
每当她快要沉浸在这个世界时，总是会收到“你不属于这里”的提醒。
“蓝水”也好，辛锐也好，还是林杨的梦也好。
——想要留在这里。
心里想起了这样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一早就知道自己会离开。
但不知不觉间，她有了想要留在这里的意愿。
回到家和爸妈一起吃饭聊天，放学和林杨斗嘴，赛场上和米乔并肩作战。
没有意外，没有伤痛，没有生离死别。
怎么会不想留在这里？
林杨不知道余周周在想着什么，还在慢慢述说梦境里发生的事：讲高二时两个人才说出了第一句话；篮球赛上她扎入人堆想把他拉出来；他从食堂狂奔到教室为了表白自己的心意却遇到了米乔；帮米乔“打工”后终于得到和她一起去科技馆的机会
“最后因为脚滑没站稳，把你抱在怀里。心里所有的喜欢，所有的悲伤一瞬间都爆发出来了。当你把手环上我的腰的时候，我觉得，世界就算马上毁灭也没有关系。”
林杨，你的怀抱，让我想起了我妈妈。还记得梦里的她这么说。他百感交集，只能更用力地抱住她，像要把她紧紧地锁进自己的生命里。
许久之后才松开，以为有十足把握的他想要牵起她的手，她却逃开了，他还没来得及挽回，就被现实的闹钟带出了梦境。
林杨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怎么讲得好像我把你抛弃了一样？”余周周终于缓过神来。
“你甩开我的手的时候我确实好难过，你居然不要我了。”
“干嘛说得那么可怜嘛。”
“我还没来得及表白呢，只说了句‘周周，你别走’就断了。”
那确实是挺惨的，余周周想。不过要是林杨听到后面她说出“我从来都没有想和你一起”这样的话，可能就更难过了。
“我要是没接受你的表白呢？要是我说出别再来烦我了，你怎么办？”突然想要使点坏。
林杨想了想：“我会直接牵住你的手，死缠烂打。”
“好可怕~，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既然抱着你的时候，你没有反抗，还把手环上我的腰，说明不管你口上多不承认，潜意识里你还是对我有好感的。”林杨自信地做出了推断。
余周周想起那段时间的茫然痛苦和纠结，说不定确实是如此。
看到余周周没反驳，林杨笑得很高兴，自认为拿下一局。
扭头却看见余周周笑眯眯的，像只小狐狸狡猾地看着他。
大事不妙。
“那么林杨，假如有一天，梦里的我和现在的我，两个我都在你的面前，你会选择哪一个？”
果然，是送命题。
如果回答选择梦里的她，很有可能会收到“你是对现在的我不满意吗，算了，你还是回家做梦去吧。”
如果回答选择现在的她，她没准会说“梦里的我那么可怜你居然不接受，算我看错你了。”
脑海里浮现着这样的场面，即使余周周很可能不会这么说。但抛出这个问题来，总觉得就是为了欺负他。
还是先妥协保险地问问有没有折衷的答案。
“我能两个都选么。”
“男人要专一，林杨。”余周周猜到林杨会这么回答，“两个只能选一个。”
漏洞被堵死了。
余周周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杨做着激烈地思想斗争，纠结化成皱纹刻在了眉头上。
晚风刮得树叶沙沙响，天空完全被黑夜吞噬，路灯接连亮起，橘黄色的灯光铺满了眼前的路，路上的车慢慢多了起来，百货大楼的轮廓已经若隐若现。
肩膀传来有节奏的压力，余周周低着头，像玩两人三足似的，看着林杨的脚，配合着他一瘸一拐的步子往前迈。
这个问题，其实她自己都不清楚正确答案。
林杨梦里的她，和现在搂着的她，都是同一个她。
提出来既是欺负欺负林杨，也是希望通过林杨的回答，帮助自己做出决定。
“我还是会选择现在的你吧。”
“为什么？”
“因为梦里的你实在太痛苦了。”
“眼里没有光芒，没有希望。”
“感觉不管发生什么，就算被人恶意中伤，被人欺负，你都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是假装的无所谓，而是那种‘反正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差呢’的绝望。”
“太过痛苦，太让人心疼了。”
“我觉得你就应该像初二我见到的那样，干些推墙的蠢事，笑得没心没肺”
“或者像现在这样，充满干劲，要考北大，要和米乔一起拿冠军。”
林杨注视着她的眼睛，像要看透里面的灵魂。
“但是不论怎么样，不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不论你是快乐的没心没肺，还是痛苦的强装淡漠，还是热情饱满拼劲十足。”
“我都会一直追着你，围着你，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因为你就是我梦想中的一部分。”
嘴角一点点弯起。
努力地藏住心中的喜悦。
最后却溢出，化为满面笑容。
两个人对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彼此害羞的笑脸。
“这次表白可比上次委婉多了。”
“那么你的回答是？”
“我还是喜欢直接一点的，这一次好肉麻。”
“以后还可以尝试各种不同风格的。所以你的回答是？”
“那道题其实没有正确答案。”
“没有正确答案，是意味着只有错误答案吗？”
“bingo！被你猜对了。”
“啊我就知道。不对，我不是想问的这个。”
“林杨，今天坐公交车的时候，你是不是故意的？”
“那是意外，怎么会是故意的呢？”
“我还没说什么故意的呢，你就猜到了？”
“除了这个还能有哪个嘛”
“那我问你，为什么想抱我？”
“还不是因为梦里又偏题了，周周，回答！你的回答！”
“那你站在这，闭上眼睛，我就告诉你答案。”
“哦哦。”
“头再低点，再低一点，好了。”
“你要干什么？”
“不要偷偷睁开眼睛！”
“我要看看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闭眼。”
“好的。”
怀里被一股温热和柔软填满，紧接着自己的嘴唇被轻轻贴了一下。
睁开眼睛，看见她在怀里，满脸温柔的看着自己。
紧贴的胸膛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
“你这是、这是”
“让你梦想成真哦。”
——你是我梦想中的一部分。
——那么我让你的梦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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