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棒棒糖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又弹到地上。
秦缙没看宋怀柠，也没看那颗糖，依旧埋着头，动笔的手停都没停一下。
宋怀柠有些莫名其妙，坐都没坐，就这么站着看他：“秦缙？”
没人应。
宋怀柠更莫名其妙。
我惹他了？我今天惹他了吗？好像没有吧。
“秦缙，你怎么了？”她耐着性子问。
还是没人应。
宋怀柠耐心还算可以，但这种不分好歹的冷暴力她最受不了。
她脾气上来冷哼一声，转身自己坐好，撑着脑袋面色不善的盯着桌子。
老子还懒得理你呢。
过了一会儿。
我惹他了吗？没有啊，真是莫名其妙，奇了怪了，我怎么他了？不理我，又不理我。
呵，不理就不理！
宋怀柠手撑累了，想换另一只手，刚抬起来一阵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突兀的响起来。
一个小袋子挂在她左手小拇指，她拿起一看，这不是买给秦缙的创口贴和云南白药喷雾吗？
她闷着气，梗着脖子把袋子反手往后一递。
三秒了，没人接。
十秒了，还他妈没人接。
“秦缙你怎么——”宋怀柠愤怒的转身，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她眨巴眨巴眼睛，愣愣的说道，“你怎么不见了。”
这人什么什么时候走的？走路怎么没声？到底是咋了嘛？
宋怀柠又转过来，用手指头戳了戳江穆的背：“小江穆，刚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
“真的？”
“真的。”江穆刚想补充一句他好像给你买了份饭，就被宋怀柠略带激动的打断。
“没发生什么他抽什么风啊，”宋怀柠就郁闷了，“我怎么他了？我惹他了还是我又坐他座位了？奇了怪了真的是，我又没招他也没惹他的，简直是莫名其妙！是挺莫名其妙的是不是？挺奇怪的是不是……”
“……”
一班同学静静地听着她的郁闷发言，不敢说话。
宋怀柠越说越气：“班长呢？有人逃自习看见没，如实汇报给班主任，记他处分，让他罚站。”
张茵转头，看着她不自然的笑了笑。
“那什么宋大佬，秦大佬是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张陆毅小声提醒道。
宋怀柠：？
对哦，昨天他确实不在教室。
宋怀柠更莫名其妙：“放学不回家在这干嘛呀？存心等在这儿给我找不痛快？妈的秦缙个王八蛋！”
此话一出，周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有点听不见。
几乎全班同学都看见了前门站着高璟，最后一排的个别同学用余光看见了后门站着的秦缙。
“这位新同学脾气很火爆啊。”高璟慢悠悠地走上讲台，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今天又是怎么了？站起来跟我说说？”
宋怀柠瞬间体验了一把脚趾扣地的尴尬，有些懊恼地扶着额头一张小脸紧巴巴的皱起来，半天才扶着桌子站起来，头低得快埋进□□。
“秦缙，你今天不是刚申请了晚自习吗？不知道晚自习几点开始？现在才来？”高璟问。
秦缙抿抿唇，看着宋怀柠不出声。
“都不说话？”高璟顺手拿了本讲台上的书一砸，“不说就去外面站着！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他不想发火，他也不擅长发火。
他带的班成绩中下，但好在没有什么问题比较大的学生，同学之间打打闹闹，起点小摩擦不算什么大事，他也不担心。
但是宋怀柠这个学生，从通知接手的时候他就有点头疼，他怕搞不住她。
她也没辜负她“有前科”的身份，才来了一个星期，不是迟到就是扰乱纪律，好不容易上周五那天规规矩矩的过了一天，星期一又“不负众望”的被陈主任抓到还发了视频到教师群。
诶，今天也没停下，又出幺蛾子了。
再过几天，还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呢。
还是应验了他最担心的事情——
他唯一头疼的学生和新加入让他头疼的新学生两人之间有问题，杠上了。
听说跟高三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问题学生的头头陆栖言也认识。
这个小霸王更别提了，每周通报必不可少的人物，不是迟到就是逃课，全身哪哪都是问题。
还是得找个时间跟这个还没彻底转型成不良少女的宋怀柠同学好好谈谈，别到时候把班上的风气给带坏了。
-
晚上八点左右，天色已经暗下去了，深色灰蓝的天空还泛着点淡红，偶尔两声蝉鸣，伴随着夜间清凉的风。
教室里的白炽灯透过窗打在两人肩上，地上倾斜着出现两道一高一矮的影子。
宋怀柠垂着头，盯着两道影子眼睛瞪得老大。
原来生一个人的气，连他的影子都看不顺眼。
宋怀柠的心情因为一系列有大病的事情已经从笑逐颜开跌落至愁容满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腿上的伤口也跟着越来越疼。
她因为腿受伤的原因只用一只脚支撑着，受伤的脚自然放松。
这会儿站了几分钟，脚酸了还不能换脚，无疑迅速加剧了心情烦躁的程度。
宋怀柠看着另一道不属于自己的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影子，忍住想给影子主人几下的冲动，隔空咬牙切齿的给了影子几拳。
宋怀柠越想越气，她也不知道招谁惹谁了，还是她本身就跟附中八字不合，怎么什么糟心事都接二连三的砸她头上。
入学一星期，先是报道那天就遇上秦缙，再到今天中午打篮球受个伤。
而如今站在这里，站在走廊上，开启了入校以来第三次罚站，还和秦缙一起。
宋怀柠服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不是来当学生的，是来当倒霉蛋的。
宋怀柠脚疼得很，心里那团火也越烧越旺，脾气上来了，爱咋咋地。
她破罐破摔，一瘸一拐的两步走到教室门口，抬手敲敲门，语气不带任何情绪道：“老师，请个假回家搬宿舍。”
高璟应声转头，手里的粉笔还没放下，门口的人已经走的没影，还没来得及开口又一道人影闪过。
“诶！你俩！”高璟走到门口，走廊空无一人，他又走到楼梯口，楼道的灯光下只看见两道黑影往下走。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教室。
其实他刚才就想把宋怀柠叫进来，他下午没课，不知道宋怀柠受伤，但班长过来汇报了。
罚站的目的只是为了震慑一下，哪知道新同学这脾气不小，说走就走。
秦缙跟在宋怀柠身后，看她下楼梯下得如此艰难忍不住伸手想扶着她点。
小姑娘手一甩，沉声道：“别碰我！”
秦缙抿抿唇，半空中的手缓慢收回，皱着眉头对闷头生气的宋怀柠无计可施。
“宋怀柠，对不起。”
少年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的在身后响起。
宋怀柠脚步一顿，咬了咬唇，两秒后扶着栏杆继续往下蹦。
哼，你道歉我也不原谅你，你跟我说话我也不理你，就让你憋着，跟我一样憋着。
秦缙没得到回应，唇线绷的平直，继续一步一步的跟在她后面。
宋怀柠蹦累了，扶着栏杆喘了会儿气，气喘匀了又继续往下蹦。
两人走到二楼的时候正好下自习打铃。
第一节自习下课有一个大课间，整个楼道的吵闹声按了开启键，由小而大，渐渐嘈杂。
宋怀柠只听见几声匆忙的脚步声，身边瞬间闪过几道人影，卯着劲儿往下冲。
宋怀柠猜他们的目的地是超市。
因为昨天江穆和张陆毅也跟他们一样像脱缰的野马一般飞奔向超市，买了辣条还分了一包给她。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原先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人站到了自己左边，隔绝了赶着觅食的干饭人。
秦缙一手虚护在宋怀柠身后，对上她转过来的眼神有些无措，下一秒就垂下眼，掩去其中慌乱。
楼道的声控灯因为嘈杂起来的人声全数亮起来，暗黄色的灯光有些幽暗。
宋怀柠看到秦缙的睫毛被灯打成一个大大扇形，落在眼睑处。
真好看。
秦缙的睫毛很长，以前做同桌的时候她就知道。
以前她上课走神的时候，偶尔会杵着下巴，细细观察自己身边的秦缙，意外的发现这人的睫毛超长，只是不太翘，但依然很好看。
秦缙跟两年前相比五官硬朗了一些，线条感分明，眉眼间褪去了少年气的稚嫩，更加锋利，最明显的是他眼间有增无减的戾气。
但他真的好好看，就算绷着个脸也好看。
宋怀柠心里想。
秦缙再度抬眼，猝不及防的撞进她盛满暖黄色灯光的黑眸，心尖跟着重重一颤。
怦怦、怦怦——
宋怀柠发现这样的环境下不适合面对面，因为在这样的灯光下，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想要对视的冲动。
然而对视，你会发现对方的眼睛像一团漩涡。
宋怀柠清了清嗓子，顺着低头把目光从那团漩涡里抽出来。
操，差点被美色所迷惑。
秦缙抿抿唇，再次开口：“对不起。”
即使心脏跳的快要心悸，没由来的紧张、手抖、想要逃避。
但秦缙还是要看着她，因为惹她生气了，希望得到她的原谅。
宋怀柠下意识的又咬上唇，轻声道：“没事。不过——你要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秦缙扶着栏杆的手紧了紧，手心已经被汗濡湿。
该怎么告诉她？告诉她什么？
秦缙也想问自己为什么要生气？自己为什么总要生气？
他的本意不是这样，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那股……那股好像刻进了骨子里的躁郁情绪。
他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办，他就是好像有那么一根弦，比别人的细，轻轻一拨，就断了。
有的东西可能真的会遗传，他怕自己有一天也变成那样的疯子。
他在找一个说法，一个让自己可以说出来并且不欺骗宋怀柠的说法。
他看着宋怀柠呼出口气，缓缓开口：“可不可以……以后再告诉你？”
以后再告诉你，再等一等。
“好，那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宋怀柠答应的很快。
她就没想过秦缙能告诉自己，如果问别人，只要别人愿意告诉你，轻而易举就能说出口。
但秦缙不一样。
宋怀柠不是傻子，两年前她就察觉到了，这次重逢秦缙的反应让宋怀柠更加确定。
他封闭外界、喜怒无常、压抑躁郁……这一系列的情况都已经说明他的心理是充满矛盾和极端的。
说难听点，秦缙心理有问题，而且很严重。
宋怀柠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澄澈的看着他，语气认真又诚挚：“有什么都是可以说出来的，开心和难过都可以说出来。跟你觉得信任的人说，跟他们分享你的世界，如果你愿意的话。”
秦缙像被她的眼神所灼伤，想要逃开却又强迫自己坚定的对上她灿若星辰的黑眸。
他察觉到自己的思绪正在苏醒涌动，热烈而澎湃。耳边的吵闹声慢慢淡去，剩下自己的心跳和眼前人一字一句说出的话。
——“如果你愿意的话。”
在这片暖黄色的灯光下，他好像看到了一颗星星，周身散发着柔亮而澄澈的光，就在自己跟前，离自己很近很近。
他半天才平复下自己炸裂到极点的情绪翻涌，重重的点头给出回应：“嗯。”
宋怀柠看着他眼里突然涌起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光彩，像寂静无声的湖面泛起了丝丝涟漪。
这是她未曾见过的秦缙。
这是眼里有光的秦缙。
宋怀柠觉得这样的秦缙好像更帅了一点，她强行忽略没由来的心跳加速，相当潇洒地拍拍他的肩，扬了扬下巴：“走吧，柠姐带你去放松下心情。”
秦缙愣愣的点头：“好，我们走。”
宋怀柠眨眨眼，强行压下即将疯狂上扬的嘴角，转头淡定的扶着秦缙护着自己的那只手开始往下蹦。
操，秦缙太他妈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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