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长安

魏秦争霸第五年秋，天下战火纷乱，殃及九州四方，民不聊生，人间多是白骨新坟。由周俊貌麾下十七万大军联合方剑部署十五万之众已是将长安城的防线打的节节败退，而苏天桓则是亲自率兵压境南方，裴仪景所在的蜀地亦是兵分两路向长安和离阳赶赴。就在这一年两方僵持不下的局面中，本以为会在耗个数年，然而秦国胡霸先却是向天下放出消息。

      

    “八月十五，大秦太子胡墨楚将在长安城迎娶前朝公主唐七七。”

      

    消息一出，天下无不纷纷哗然，这当年谋朝篡位的本就是当时关内侯胡霸先所为，一举占领长安不说，更是将唐皇后人屠杀殆尽，如今唯一还活着的那位七公主竟是要下嫁给胡墨楚？可知那胡霸先与前朝之人乃是不共戴天之仇。此番消息一出，倒是让各处战场的局面稍有缓势，魏国各处已有大部分收军止戈，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八月十五那一天，不知这秦国胡霸先所言是否属实。

      

    秦境长安，一袭玄白色衣裳的唐七七正独自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目光的尽头，依稀模糊可见那魏军驻扎的营寨，她目光幽幽，时隔近二十年，如今她又回到了长安。

      

    一生十年一次轮回，不变始终是物是人非。

      

    有一女子在其身后，目光死死看着那袭白色衣裳的主人，眼里冰冷充满恨意，只是周边早已布满守卫士兵，虽离的较远，但人人皆不敢掉以轻心。

      

    “都看这么久了，怎么？现在不敢动手了”唐七七转首，向着那女子轻笑道。

      

    “唐七七！你别得意，我父亲和魏国的大军就在那边，等他们攻城杀进来你迟早会死的，我会亲眼看着你死的那天”女子方瑶，朝着唐七七凄厉说道。

      

    “我很好奇，我与你素未谋面，从不相识，当年为何三番五次派人来杀我？就真以为我死了，你便可得到胡墨楚？”唐七七问道。

      

    “如果不是你，墨楚早就与我成亲了，一切都是你这个祸害，没有你，今天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所以你该死”有人架起方瑶向城墙下走去，风中依旧残留她那恶毒的咆哮。

      

    “是我么？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唐七七失声喃喃。

      

    方剑当年叛变前后，曾花费许多时间规劝方瑶随他一同，然而方瑶不为所动，除去长安，她哪也不愿，这也是方剑不敢大张旗鼓率兵攻打长安，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方瑶自始至终都不肯离开，即便长安城早已得到胡霸先的密信，方瑶之人无需理会。

      

    四年，即便早已得知胡墨楚随那唐七七一同坠崖而去，方瑶从来都不相信他会这般轻易死去，她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回到这个曾经只有他们俩的长安。她等到了胡墨楚，却等来了一个更加生不如死的结果，他要当着九州天下，迎娶唐七七。那一刻，她多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情无深浅，悲在一厢情愿，恨在爱而不得。当年长安狩猎，如果围场上自己被那一箭穿心，是不是就能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个身影，方瑶曾无数次想过，却从来不能确定答案。

      

    是夜，长安城万千灯火，辉煌苍穹，阴霾人间。

      

    唐七七对镜卸妆，嫣然笑语，青丝三千，眉黛如山，出落的越发窈窕动人。胡墨楚缓缓走至她的身后，用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看着镜子里人儿，脸色温和端详。

    

    “墨楚”

    

    “嗯？”

    

    “我失忆的那几年里，我俩在阿瓦提以夫妻之名相处那么久之前都没拜过堂？”唐七七语气依然带着疑问，这已经是她不知道多少次问过胡墨楚了。

    

    “狐仙师只是让我们寻个借口能留在那，而且你当时失忆了，我断然是不能趁人之危的”胡墨楚好笑说道。

    

    “师父他....哎，你这趁人之危也秉持的太....难怪我....”唐七七脸色一红，垂眸不再言语。

      

    胡墨楚看着镜中人儿羞涩，俯身轻轻抱着七七，细语问道“所以这一次我想认真问你，不去为了整个天下，不为墨雪，不为君宝，不为所有人，你愿意嫁给我吗？”

      

    红烛灯火，摇曳生辉，那一声似乎穿透了年轮，回到了那一场海棠花开的山林间，他曾许诺过的誓言，如今，丝毫未变。

      

    手腕间的碟铃清脆叮响，有人站在三生石旁，一刀一刀，深深刻着两人的名字，沧海桑田，回首满是彼岸花开。

      

    “我...你真的想知道？”唐七七失神许久，忽而莞尔转头朝着胡墨楚笑道。

      

    胡墨楚轻轻点头，眼里满是七七的容颜。

      

    “等八月十五过后我就告诉你”唐七七噗呲一笑，朝着胡墨楚眨了眨眼。

      

    胡墨楚听得一愣，不知唐七七话中意思，如若真要过了八月十五他们恐怕都已经成亲了吧，那又如何能知道她心中所想。这次浩告九州，是胡墨楚亲自与胡霸先说明，这一切都是源自唐七七的意思，胡墨楚不懂，因为她知道，那一天或许就是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她是想为了整个天下百姓，以及被关押在蜀地的胡墨雪还有那如今镇守一方的裴仪景。胡墨楚不愿七七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哪怕自己粉身碎骨。

      

    “你啊，自从回到长安，就开始藏着许多心事，这会连我都不说了是吧”胡墨楚在唐七七脑袋上轻轻敲了敲，洋装不满。

      

    唐七七仰头，看着蹙眉痴呆的胡墨楚，无端白了一眼过去“从前现在你都是个笨蛋，以后恐怕也是一样。”

      

    那风情万种的一瞥，胡墨楚居高望去，耳边早已听不到唐七七所言，只是愣在一旁，脑中满是她的身影，心跳不已。仿佛心魔驱使，又似乎本应如此，胡墨楚微微弯腰就那般吻在她的红唇之上。

      

    时光绵长，在某年某月某日你会发现它有静止的一刻，那一刻，天地人间所有，也不过如此。

      

    唐七七心中脑海一片空白，唯独一个念头“他...这算不算趁人之危？”

      

    斑驳一生，不知能否得见花开成海的那天，唐七七浅笑，眼角滑泪低落。

      一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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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中秋，相比这个人间好团圆的日子，似乎有一件事更比中秋来的更为热闹。早在半月之前，长安城已是张灯结彩，红楼满巷，这一次城边十里红妆，举城上下都在欢呼等待秦国太子的大喜日子，消息不禁而走，天下人都已知晓当初胡霸先所言非虚，四海江湖人士纷纷赶赴长安想亲眼目睹这一幕乱世中的盛世佳话，如今战火停歇，这次秦国大张旗鼓的迎娶前朝公主，想必也是大战前夕的最后一次太平时光了。

      

    长安城百里开外，裴仪景一身金亮铠甲覆身静坐在马背之上，身后，数十万魏军浩浩荡荡向着长安城挺进，居中一辆鵉车随军一同前行，身旁数骑排开，孙耀方剑周俊貌等人皆在一旁，目光所向，都是远方那梦中长安。苏天桓轻轻掀开一角，望着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目光怔怔。那一次蜀地之行，夺下月读城后，两人再也未说一句话。

      

    五年，裴仪景没在走进魏国，更没见过他这个舅舅一次，如今那消息传遍九州，两人才有这般同步。

    

    由南至北，同样也是行走着无数大军，领头正是胡霸先，身后李神通张超之人紧随其后，向着长安奔赴而去，昔日两军交战不断，此时却彼此默契纷纷向着长安行军而去，似乎最终的战场就在那里。

      

    胡霸先一骑当先，路上从未与人任何言语，数年时光，他早已华发满头。不见子女的岁月里，他已习惯独自阑珊，只是那天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胡墨楚让他有些视野模糊，许是泪水泛滥，让他看的有些不真切。

      

    依稀记得幼时，胡墨楚骑在胡霸先的脖上，俯瞰整个漠北，他做的最多的事便是领着胡墨楚策马逛遍整个沙海。胡霸先之妻乃是匈奴部落里的一个籍籍无名之女，被掠夺之后，替他生下一儿一女便染病去世，胡墨楚与胡墨雪从未见过自己娘亲，从小到大，皆是被胡霸先亲手养育。胡墨雪曾痴痴问过，却是被当时极其不满的胡霸先的胡墨楚讥讽说过“不论娘亲是怎样的人，反正我俩都和你不一样。”

      

    那会，胡霸先夺下长安，自立为皇。

      

    匈奴民风刚毅彪悍，那女子生前从未在胡霸先身边得到过什么，甚至从认识到死去都不曾和胡霸先说过多少话语，只是她至死都不曾有过后悔。

    

    年幼的两兄妹在问过胡霸先之后，胡霸先当时只是轻轻回答了一句“她应该是世上最温柔的人吧。”

    

    那年漠北有一女，独自捧起一手白雪洒向天际，笑声嫣然，脸色通红的她极为开心，雪落人间，楚楚动人的她看见有一骑随光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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