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皇帝死后天下大乱，各地军阀占地自拥，天下变成了争权者们的角斗场。
素辛白回到妙春庐，守着沉睡的南星。
骆玉卿像一只孤魂在人间游荡，刚开始的两年她还会用法律帮助那些可怜的人，也会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但是时间久了，她便麻木了。
在外游荡的第十二个年头，她感应到自己的父亲不在了。
此时这个小镇已经破败不堪，她循着记忆找到那个大宅，门外挂着白布，在她的记忆中，这里好像一直都是办丧事的样子。
她慢慢走到门前，一个少年打开门，看到她便问：“请问您找谁？”
她扒开雪绒斗篷的帽子，看着那少年。
“姐……”
少年走下阶梯仔细地端详了她一会儿，然后一边叫着：“姐姐回来了！”一边往里面跑去。
很快，骆夫人被人搀扶着出来，她的头发已经花白，看到女儿的那一刻，先是激动得拌了一跤，然后跑过来。眼睛里噙着泪水：“卿儿啊，你去了哪里？你让爹娘好找啊。”
五姨太也惊喜地笑着，看着骆夫人把比自己高出很多的骆玉卿抱在怀里，哭着念叨着什么。
她摸着骆玉卿的手，忽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卿儿……”她看着骆玉卿的眼睛，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呢？”
骆玉卿笑了一声，说：“外头冷，冻的。”
骆夫人拉着她往屋里走：“走走走，进屋去。”
骆夫人好几次似乎有话跟她说，话到嘴边又不说了。
几日后她又离开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与他们长久待在一起不好，她自己的命运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但是她不想影响他们。
又过了几年，骆夫人去世，她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三十年后骆玉楠也走了，没有留下子嗣，自此，她在世间已经没有血脉亲人了。
世间纷争不停，她一路向北，在茫茫雪原中建造了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花间阁。
她开展了一个帮人实现愿望收取报酬的业务，客人也是络绎不绝。
在白雪的世界里，她就是主宰者。
这片雪中的花园，是小妖的避风港，无数伏妖师的噩梦。
这天骆玉卿走在重新繁荣的街道上，看着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世间存在了上百年，她还将继续存在无数年，除非哪天自己想要死去，魂飞魄散，彻底的消失。
她走到当初的宅子，现在已经翻新成了一排排的商铺。
她继续向着后面的山林走去，不知怎么的，人孤独久了就像把曾经走过的路再走一边。
忽然，她感觉到一股妖气，伸手施法，一个女子就摔倒在她面前。
“你跟着我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认出那是百年前的那只小狐狸。小狐狸忍着疼痛站起来，说：“恩人，你还记得我么？”
骆玉卿叹了一口气：“你想跟着我就跟着吧！”
很快，他们来到曾经的妙春庐，现在叫做半世斋，是素辛白的住处。
在入口处一只小妖问：“来着何人？所谓何事？”
骆玉卿站定，回答：“来者故人，来此叙旧。”
小妖感觉到了身后跟着的小狐狸的妖气，于是说：“阁下可否报上姓名？”
“骆玉卿。”
那只小妖道：“稍等。”
不一会儿，那只小妖出来，说：“有情！”
她们越往山上走树林就越加茂密高大，再绕了几个弯才到阴气森森的半世斋。
素辛白坐在茅屋里，一袭朴素的黑衣拖地，看起来还是那个素辛白。
她倒着茶，缓缓开口：“你这么闲啊？”
骆玉卿自觉地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反正日后还有无数的年月，不急！”
两人在一起，老友谈话，云淡风轻。
“师尊还是没有反应么？”
素辛白摇摇头，说：“没有。”
骆玉卿叹了口气：“你倒还有盼头，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
素辛白心里苦涩，却也微微笑着，忽然想起什么，说：“知道你会无聊，给你见一个人。”素辛白吩咐小妖出去，不一会儿带上来一个少女。
骆玉卿一时看呆了，因为那人与林伊长得一模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认清现实，说：“还真与我那故人长得一样，还真是难得。”
素辛白以前就看破了，不说破，她只是说：“这丫头活泼伶俐，送给你解解闷。
活生生的一个人在两个老妖婆口中就像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谈论着送来送去。
可是这世上藐视生命的又何止她二人？
那少女虽然在妖怪窝里待了大半年，依旧容光满面。
见骆玉卿眼睛在那少女身上移不开，她素辛白又说：“半年前她求我救她母亲性命，用自己抵债了。”
夜晚，骆玉卿正要睡觉呢，只见那少女推门进来，手捧着装在冰盒子里的血液，说：“花间仙子，这是大仙让我送来的。”
骆玉卿活了这么些年，还没听有人叫自己电子琴，觉得有趣就问：“你叫我什么？”
“花间仙子啊……还是您……不喜欢这个称呼？”
骆玉卿思索了一会儿，又说：“随你怎么叫。”
那少女把东西送到她面前。
骆玉卿越看她越想林伊，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要不是她亲眼看着林伊死去，她还以为眼前的是林伊的后代。
“叫什么名字？”
少女笑了笑，说：“我叫林伊，层林尽染的林，秋水伊人的伊。”
骆玉卿看向她：“林伊？”
林伊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么？”
骆玉卿摇了摇头，在心里告诉自己：“巧合罢了。”但还是笑着摇摇头，说：“没问题。”
林伊把血液推到她面前，说：“新鲜的，赶紧喝吧！”
骆玉卿不禁问她：“你不怕么？”
林伊满脸真诚地看着她：“怕什么？”
“我们喝人血的。”
林伊说：“喝人血……乍一听好像是挺可怕的，但是大仙对我很好，外面那些官兵和匪盗可不止是喝人血，他们是要人命的。”
骆玉卿忍俊不禁，觉得眼前的这个林伊甚是可爱。
过了几天，林伊和小狐狸就跟着她一起走了。她们白天走路，夜里要是正好走到城里就住客栈，要是赶不到就在路上凑合一夜，反正她们三个一个发力高强的血獠，一只狐妖，还有一个半妖，谁碰上谁倒霉。
她们来到一座小城，林伊看着人家卖糕点的小摊，拉了拉骆玉卿的衣袍：“仙子，你有钱么？”
骆玉卿看着她，她赶紧说：“我饿了。”
骆玉卿才想起来：“我和小狐狸可以不吃东西，但是她是人啊。”
她早已在冰雪中冻结的心好像裂开了一个口子，她看着林伊，问：“你想吃什么？”
林伊指了指旁边卖糕点的小摊：“那个。”
骆玉卿微微点头：“嗯。”
林伊跑过去，卖了好些糕点，给小狐狸分了一些，又拿了一块精致的，送到骆玉卿嘴边：“仙子，你吃过这种糕点么？我最爱吃这种了。”
骆玉卿看着那荷花酥，之前林伊去妙春庐看她的时候最爱给她带很多。
她接过糕点放进嘴里。
林伊自顾自地分享着自己的故事：“家里人都说我是一个妖怪，除了爹爹，其他人都不愿意理我。说是我会带去厄运，但是街上的乞儿不会，他们不会躲着我……”
小狐狸也爱吃糕点，她伸手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说：“说不定你真是半人半妖呢，我在你身上嗅到一丝隐隐约约的妖气。”
“是么？那你闻得出来我是什么妖么？”
小狐狸嘴里塞满满的：“我是狐狸，又不是狗，我怎么闻得出来？不过……你跟半世斋的那些妖怪相处了这么久，也可能是从它们身上蹭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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