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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三部迁徙与降落17(2)、18(1)


黑色立式钢琴就在小舞台旁边,刘旻杉正坐在琴凳上试音。陈竺感兴趣,走到他身边,看到琴身应该是擦过的,锃亮的黑色琴面反照出人脸。琴身贴标yamaha,听声音扁平尖亮,应该是国产雅马哈。溪城是小地方,随便一家琴房租到两三万的钢琴,已经还算不错。陈竺在学校的琴房练习,用的也都是珠江、星海之类的国产琴,她估计刘旻杉可能是第一次用。

        “上手还习惯吗?”陈竺低头听他弹了几句《土耳其进行曲》,几句《黑键》练习曲,又弹了几句低音巴赫。

        刘旻杉的手离开琴键:“还可以。你要试试吗?”

        “我不要。”陈竺的眼睛一眨一眨,“我现在是一个啥也不会表演的人。”

        他的手又回到琴键上,食指不自觉地微搓了两下白键。“话说回来,你出卖我上台演出,总要有所补偿吧?”

        “好啊,我去给你找谱?你要弹什么?”

        “我不用看谱。”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套话术了?”

        刘旻杉郁闷气结,再不想提要求,被陈竺拿捏得死死的。

        陈竺看他顿住的表情,憋不住笑:“你先说说看是什么补偿。”

        刘旻杉知道她是为了得到更多打趣的笑料,根本不会兑现,头偏过去不理她,开始弹《g小调的巴赫》。正当陈竺准备离开去吃点东西时,跑动的十六分音符戛然而止,刘旻杉告诉她:“我准备弹《月光》。”

        “德彪西?”

        “贝多芬的升c小调。”刘旻杉说。他的神情高深莫测,眼睛紧盯着陈竺的脸,好像在等待一曲演奏被按下第一个音符时的观众。陈竺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淡淡的忧郁,还有别的什么情绪。

        “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第三乐章了?”陈竺说。

        他眼里的忧郁立刻被收了回去,又不看她了。陈竺想,自尊心还挺强。

        “一、二乐章,我都能弹。”

        她们当年琴班的跨年音乐会,陈竺弹过《月光》第二乐章,小小少女熠熠生辉。后来刘旻杉在自己成人生日会上遥想当年,但不论是生日会亦或现在,她都没有记起自己弹奏过什么曲子。

        《升c小调奏鸣曲》,又名《月光》,贝多芬的名曲。有人说,贝多芬因为失恋,在爱情的期待与失望中创作了这首奏鸣曲。也有人说,失恋的说法是以讹传讹。——这是西乐的常识性八卦。

        陈竺笑了,笑容非常冷静、非常冷酷,但看起来又好像和刚才没有什么不同。

        纪舸走过来说:“在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在说弹什么曲子。”陈竺回答,又对刘旻杉说,“《月光》前两章,大家都不太熟悉旋律,也不适合这种场合,我觉得可以不用弹。《小星星》或者《克罗地亚狂想曲》都不错,你再想想吧。”

        联欢会比白天开会有趣得多。陈竺准备出去拿饮料,基地的一个青年男老师正在台上吹萨克斯,偶然听说是英国留学回国的科研人员。她重新进门的时候,看到舞台上已经换了个人。一个身材颀长的男生,像一棵挺拔的树,手里拿着把吉他,另一只手拿着麦克风,声音低沉柔和。

        他说:“……我们很开心大家来溪城。在地底下一待就是好几个月,也是因为你们来,这次能上来放风……”

        他坐下来,弹唱了一首张国荣的《春夏秋冬》。在他身上呈现出这首歌一样的眷恋与柔情,某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陈竺很感动,可以说是肃然起敬。他们都是履历光线的青年,极富艺术浪漫的科研人才,甘愿忍受寂寞,把生命热情洒在西部,把青春深埋地下。

        陈竺身边有个空座,弹吉他的小哥下来的时候,原来的位子被人占了。他可能是见陈竺一桌都是学生,索性坐在了她旁边。陈竺正在和纪舸聊放假前的期末专业课论文。过了几分钟,纪舸出去续牛奶,准备再取些水果蛋糕。陈竺坐在位子上,冷不丁被旁边的人搭话。

        “同学,你是致远人文学院的学生吗?”

        陈竺偏头看他,友善地笑了笑,点头。男生的头发是棕色的,脸部和嘴唇线条柔和,与他缓慢的嗓音十分相称。他也跟着青涩地微笑了一下,看上去不太擅长和女生搭讪。陈竺发挥了得体的社交技能,说:“刚才你唱张国荣的歌,唱得很好听。”

        他轻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我叫莫远,是致远物院的在读生。”

        “我叫陈竺,竹字头加两横的竺。”陈竺疑惑地扬起了眉,“物院在读?”

        “物理与天文学院。我是硕博连读,现在三年级。来这边实习一年,今年下半年再回校。”莫远细致地解释说。

        陈竺对眼前的男生很有好感,弯起眼睛开玩笑说:“我研一,那我要叫你学长啦?”

        “不,不用这么客气。”他礼貌地否定。陈竺想着这男生多少是有点无趣,但无趣得很实诚,反而显得性格可爱。

        陈竺看到刘旻杉已经坐到琴凳上,面前搁着平板看谱,刚刚报完幕的女主持人在钢琴边帮他调麦架。屋里空调送暖,他这会儿脱了外套,穿着橄榄色的低领毛衣,衬得脖颈很白,和冷淡的气质相得益彰。他变成了另一个人,陈竺感觉自己好像被观众同化,带着一种隐于心的轻叹,表现出默契的沉默,去欣赏。

        大学就像切割钻,刘旻杉倒是出落得更招人,更引人注目了。

        莫远突然问:“陈竺同学,你认识沈晴天吗?她也在人文学院读研,是英语系。”

        陈竺一愣。“……就是我室友。你是说沈晴天吧?”

        沈晴天这种名字,出现同院同名同姓的概率应该微乎其微……

        莫远睁大眼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和欣喜。陈竺“噗嗤”一声笑了,没想到他眼睛能睁这么大。“抱歉,抱歉。”男生意识到自己失态,微红了脸:“我和她本科是同校,没想到居然这么巧,一问就问到了室友。她怎么样,还好吗?”

        陈竺脑子里刷得一亮,就像闪电,忙不迭地点头:“她挺好的,吃嘛嘛香,还有心情给人做红娘。你们本科怎么认识的呀?”

        她们聊了会儿沈晴天。陈竺听了几耳朵琴音。《小星星》,刘旻杉弹得漫不经心,错了好几个音。

        纪舸回来的时候,首先看见刘旻杉弹着钢琴。他在门边站了几秒,耳朵里充斥着繁复的变奏曲。他注意到钢琴的遮尘盖布的卷法:向左卷成四折、再向上对折。

        之前他陪陈竺去过一次学校的练琴房。那时纪舸指着波西米亚风调的琴布说,你这是什么卷法,显得特别像强迫症。陈竺说,小时候和老师学琴,当时自己感觉这样卷特别正式、特别礼貌,后来就改不掉了。

        他当时没在意,还在陈竺练完琴之后,帮她盖回琴布,理得一丝不苟,现在却百感交集。陈竺的注意力没在台上,和身边新认识的男生聊得热火朝天,他一时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最后一个乐句落下,陈竺随观众鼓掌,笑问莫远:“你觉得弹得怎么样?”

        “弹得一般,有错音。”纪舸突然插在两人中间说。他妈妈喜欢古典乐,否则也不会送他去学芭蕾舞,纪舸能听出错音也很正常。陈竺顺手拉住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听到他的话,笑得很开心,仿佛他刚刚说了最令人舒心的话。

        “就算有几个错音,也弹得很好。”陈竺说。

        “是吗?”纪舸超她投去一瞥,“没你弹得好。”

        陈竺不以为意:“谢谢你欣赏我啊。但是有的变奏类型,我现在根本弹不下来。”

        纪舸另一只胳膊也搭上她的肩膀,弯下腰环住她的脖子,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颈侧。“你干嘛一直说他好话,压低自己,妄自菲薄?”

        陈竺一巴掌把他的头按开:“公众场合,注意公德。旁白还有学长。”

        莫远立刻转开视线,用行动表达“我什么都没看,你们继续”。

        纪舸老老实实地坐回位子上,递给她一块蛋糕,突然问:“你小时候几岁学的钢琴?”

        “六七岁?不记得了。”陈竺说,“不过学到十四岁就不学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纪舸拨了拨她吃蛋糕时沾到的头发。“就随便问问。”他避开她的眼光,低声说道,“我就是觉得你更好嘛。”

        18

        第二天的实践进程非常顺利。朝九晚六,听了一天政府和事业单位的报告会。第三天上午又是一场,下午出去放风,考察城市湖泊生态保护区。学生们欢呼着,像四散的麻雀。陈竺紧贴着导游,一路上记了不少笔记,思忖她们生态组的最终报告须抄抄内容。

        当天晚上,学生们在宾馆餐厅吃自助晚餐。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非常正常,陈竺很满意,甚至觉得过于正常,除了中午吃饭时一个小插曲。餐馆的圆桌,十人会议餐,上了份菠菜蛋汤。纪舸拿起陈竺的碗,帮她盛了份汤,刘旻杉扫了一眼,放下筷子说:“她不吃菠菜。”场面瞬间十分尴尬,桌上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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