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落荒而逃

冷萧言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小巧的脸庞在月光下闪着细瓷般的美丽光泽。她说话时微微一笑，颊边便有浅浅的酒窝出现，秀丽动人。

        “是。”他承认的很坦然。

        凌小柔笑了：“果然，很符合你现在的风格。”

        “现在？”冷萧言扬眉，“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以前的你，在我的心里一直是温暖阳光的。甚至现在，即便知道你很久以前便开始给慕桀暗中捣乱，但是那时的你的笑容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我宁可相信，你现在只不过是黑化了。”

        冷萧言看着她，黑眸沉静，轻声问：“你难道就不恨我？”

        “恨？”凌小柔歪了歪脑袋，似乎被这个问题难到了，“我恨你的话，这六年就能重来一遍吗？那个孩子就会回到我身边了吗？”然后她自己给出了回答，“不，不会。所以我恨你，除了给我自己带来痛苦外，没有任何的意义。那我干嘛要恨你。”

        更何况，当年的那个孩子并没有离开她，他只是变成了一个叫冷恩赐的孩子，陪在另外一个爱他的人身边，过着快乐的生活。凌小柔知足了。

        冷萧言怔住，他想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凌小柔在这么多年之后，在这么多的误会矛盾之后，还愿意回到冷慕桀身边。

        她这样的人，活的简单而又透彻。

        爱了，就在一起。

        痛苦了，就离开。

        而伤好了，她就会不计前嫌的再次归来。

        当她发现冷慕桀还在爱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对一切都释怀了。

        冷萧言突然很羡慕她，如果他也能如她一般，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年漫长的痛苦和折磨，或许，一切都会简单许多。

        是啊，人的痛苦，大部分不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吗？

        “冷萧言，”凌小柔举起自己的牛奶，和他的轻轻对撞了一下，“谢谢你的牛奶，和你的真话。”

        看着她清浅的笑容和温暖的眼神，冷萧言的眸光不停的变换着，最终归于了深深的沉寂之中。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他突兀的问。

        凌小柔愣了愣，摇头。

        “在我们一起生活的那两个月中。”冷萧言看着窗外，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你是第一个知道了我的来历，却没有轻视我的人。你夸我母亲美丽，你跟我分享你的童年，甚至细心的从不提及你父亲的事情。你很细心，总是记得我喜欢什么，不喜什么。就像……”

        就像他的妈妈。

        一个和母亲朝夕相伴的孩子，为什么对母亲的爱还会这么的不满足呢？

        因为当年的锦儿，一心只在冷青云身上，她所有的情绪，都被冷青云轻易的左右着。

        冷青云出现，她就快乐。

        冷青云很久不来，她就默默哀伤。

        冷青云言语中稍有不满，她便惶恐。

        冷青云与她构想未来的长久厮守，她就变成了最幸福的女人。

        她从没想过，她的情绪变化，对于年幼的冷萧言而言，就是整片天空。

        冷萧言爱着母亲，又惧怕着母亲那善变的情绪，但他更渴望的是母亲的目光能在他的身上停留，能全心全意的陪陪他，哪怕一天。

        所以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冷萧言，变成了一个没有父爱，更得不到真正母爱的孩子。

        他孤独地在这残酷的人世间踉踉跄跄的奔跑着，直到遇到凌小柔，她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贴心，像他想象中最合格的妈妈，关怀着他。

        可凌小柔的心里，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这叫他怎么可能不妒忌，不生恨。

        “冷萧言，你错了。”凌小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那不是爱情。你并没有爱上过我。你只是爱上了你的一个梦，而我，只是恰好和那个梦有一点的相似之处罢了。其实，能这样对你的人，还有很多，我只不过刚好是第一个你愿意接受的。”

        她停顿了下，低头喝了口牛奶，然后重新开口：“如果我说，是冷慕桀第一个跟我说，锦姨很美，甚至比他的妈妈还要美。是他跟我说，他这个哥哥最怕听到的就是别人有个多么和蔼慈祥的父亲。是他跟我说，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是他跟我说，他多么高兴有这么一个大哥，多么敬佩他的大哥……”

        冷萧言眸色沉静，深邃的仿佛窗外的夜空，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你还会觉得，你爱的人，就是我吗？”凌小柔认真地看着他，“其实细细想来，这所有的一切，穆小琴也能给你，不是吗？”

        而且，她还深爱着你。

        冷萧言垂眸看着瓶中的牛奶，沉默不语。

        “冷萧言，其实你一点都不比冷慕桀差。相反的，你有很多地方，远超于他。这是慕桀跟我说过的话，也是我在和你接触之后的真实想法。或许冷青云的父爱分散给了太多人，或许锦姨的一生都给了她的爱情，或许冷慕桀妈妈从未待见过你。但是，冷慕桀和冷欣婉，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爱着你，把你当成亲兄弟对待。现在，还有穆小琴和你们的孩子。冷萧言，别不承认，其实你的幸福很多，只是你从未回头认真地去看过。”

        冷萧言一口气喝掉了剩下的牛奶，然后扔掉了瓶子。

        在这场漫长的谈话中，牛奶已经凉透了，可他却毫无察觉。

        他起身，带着些恼怒的倾身向前，逼视着她：“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你就不怕我今天把你办了吗？”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此刻，他眼睛里的惊慌失措根本无处藏身。

        凌小柔平静地迎视着他：“冷萧言，你不会的，我知道你心里有多少不甘，但我也知道你有多好。”

        冷萧言深深的看着她，很久很久，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站直身体，转身，向门外走去，那看似平稳的步伐里，竟带了一丝落荒而逃的味道。

        凌小柔默默地看着他走到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在门重新关上之前，她轻声说了一句：“晚安，冷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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