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身份被迫恩怨再出
“诅咒将始,汝可安心离开!”
悬在高处的古琴颤了颤,最终“嘭”的一声又变回了先前的那个囊袋,落在地上。只是这时候的囊袋已经瘪了下去,仿佛里面空无一物。
离开了吗?
岁岁看着地上不再有生气的囊袋,喉间一梗,心中说不出的酸涩。侧首去看那个怪物,想必他应该就是画卷里理应已经死了的三身人幼子,不知运送尸体的途中又发生了什么曲折,得幸能捡回一条命来。他大概也明白父母亲族已去,跪在地上长伏不起。见他这个样子,岁岁眼里忍不住起了一层水汽,招财进宝身为能通人性的麖灵,将这段惨无人道的故事看下来,也同人有着一样的情感起伏,鹿一般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
岁岁想说些安慰的话,却被“豆丁”抢了先。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动作,此刻却突然有了感情一般,对那三身人幼子问道:“你同族已去,仇也将了解,那么你呢?你以后要如何?”
这话一出,不仅三身人幼子愣住了,岁岁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需他们多加疑惑,“豆丁”又道:“你是想继续苟活于世,还是想痛快了之?”
痛快了之?
这是什么意思?!
立在三身人幼子面前的“豆丁”很快就对此话做出了解释,他如脱弓箭矢,双手青筋暴起就要去抓三身人的脖子,却在箍住对方脖子的一瞬间脱了手,招财和进宝在岁岁反应过来之前就飞身扑出,它们一个撞偏了“豆丁”的手,一个紧跟其后地将三身人拖开。
“豆丁”没料到阻碍自己的竟会是两头麖灵,他恼了一瞬,却也没有功夫和它们纠缠。他目标很明确,且大抵是铁了心不达目的不罢休,生生挨了这么一撞,也跟感受不到痛一般。清秀的脸上露出肃杀之色,他紧抿着唇,眸中阴云密布:“休要阻我!”
他只喝了一声,便将目光火速移开,似要去找什么东西,目光落到实处时,却猛然一僵。
梁岁岁仿佛预料他心中所想,居然先一步卸了路茗和卫凤的武器,她把刀剑揽在怀里,虽是一言不发,但表情已将她的决心展明。
“豆丁”压根没有想到自己会受阻拦,如此一来,他显得更加焦急:“岁岁!这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
“豆丁”喉间滚动几下,说不出个二三,又道:“我不是坏人!我是为了”
为了什么?大局吗?
是啊!他就是为了大局!
为什么说不出口?
他明明就是为了大局,为什么会觉得这二字烫嘴?!
他几番挣扎,终是咽下喉头的那两个字,酸苦道:“我绝非出于恶意,你又为何拦我?”
梁岁岁尚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能确定一点,这个“豆丁”帮三身人报仇必有别的意图,她甚至觉得,他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让这些三身人彻底消失。
“你说你所行没有恶意,可你在他同族且去之时就要对他不利,即使你有理由,但此举也算不上善意吧?”
“豆丁”一阵失语,只恨自己下手太急,没有一开始就把那刀剑握在自己手中,他干瞪了一会儿眼,复又开口,这次换了口气,一副劝导之姿道:“你不知事情来龙去脉就要插手,又是对的吗?”他余光扫了眼三身人,接着道:“我对他下手也是为了他好,他这样不伦不类,身体残缺,苟活至此还不如走兽!再者,留着他对以后来说就是个祸害!你不能因他们遭遇可怜,就误我大事!”
“我确实不知事情全貌但也正因这个,我更不能让你伤他!你说他是祸害,倒是好好讲讲,为何他就会成祸害了?”
“豆丁”阴晴不定地盯了会儿三身人,这才琢磨着开口:“他是邪物,此时不除,日后定会再现南庭今日情形。南庭已经死了这么人,难道你还想他以后继续”
“信口雌黄!”
一声怒喝截断了他的话。
陌辰身如光影,没有人看清他是从何处飞掠来的,只觉得他像是一道裹着山雨的疾风,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的到来不但没有震慑到“豆丁”,反而让对方不管不顾地暴起,豁出一切地要去夺武器。然而这副身躯不是他的,况且这原身的主人显然缺乏锻炼,根本没有什么力量可言,动起手来竟能和粱岁岁平分起秋色。他错失了这一次机会,就再无下手机会
景陌辰拧着他的手都带着极大的怒火,他气得狠,声音里都带着恨意:“最清楚他们身份的人就是你!你竟还敢出言污蔑他们是邪物!丰茂道长,你当真是不怕给你师门抹黑!”
对方在听到景陌辰唤出他身份的那一刻,脸上才有了惊恐之色:“你怎么”他惊讶景陌辰是如何发现他身份的,正想问却又回想起了他刚才的后半句话,登时吞了话,转口急道:“我脱离师门已有十年!我的所作所为和我师和通白道长早没了关系!”
陌辰没有说话,他闭了闭眼,极力抑制那些有失体统的话从口中迸出。
场面有了片刻宁静。岁岁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扭在地上的丰茂道长,她只见过他一次,可丰茂道长在她心中的印象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种能发狠到杀人的人。
等陌辰终于压制住自己的怒火了之后,才缓缓开口:“早年道长以一己之力,融化丘山大雪,救了无数人的性命,原是一桩能家弦户诵的功德,可我今日才知道,你这桩功德后面都藏了什么亏心事!”
丰茂听到这话,没有一点惊讶之色,从他听到那句“信口雌黄”时,就已猜到景陌辰知道了多少,他此刻已是自暴自弃,只是害怕如今行为被揭穿,会对师门造成影响。为今之计,只能尽可能地不把师门牵连进来。他苦涩一笑:“我以为我掐头去尾的已算不露痕迹了,你是怎么识破那画卷里有第二层的?”
索命谱所筑的古琴琴音可传千里,听到琴音的人都能看到复演过往的画卷。陌尘能知道画卷第一层的故事他不奇怪,只是他以为自己在术法上做的手脚已经很不动声色了,那被隐藏起来的第二层画卷是怎么被发现的?
“你把三身人要讲述的过往拆成两首乐谱,让双谱同奏,却使两首乐谱演奏的琴音大小不同,寻常人抓不到第二首乐谱的琴音,自然看不到。可我当时在山洞里,回音多响了几次,才能发现里面的蹊跷。”
丰茂闻之嗤笑了一声,叹道:“也是苍天有眼,给了你这个契机”
岁岁就是那个没有抓到第二首琴音的寻常人,她不知那段故事里被遮盖了什么,便问:“他想要遮掩住的是什么?”
陌辰冷眼斜睨着丰茂:“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帮你?”
丰茂大抵自己也说不出口,喉头滚了滚,一脸酸涩地连连摇头。在陌辰的灼灼目光之下,这才将事情全部道来。
岁岁他们在画卷里一开始看到的三身人,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不知他们从何而来,亦不知他们去往何处。但是是人都有来处,他们也不例外。
这些三身人并非身体有异,而是他们原本就该长这样。他们来自大荒不庭山的三身国,那里属于凡间,但又隐于凡间,历来都没有几人能找到大荒不庭山的入口。
十年前,天降雪灾于丘山,大雪连月,未曾见日,积雪有一人高,可谓之千年雪灾。
而丘山正是丰茂故土,他自幼为乞,遇见通白道长收他为徒后,这才离开丘山。他知丘山遇灾,便自请前去救灾。可是天下修道之士那么多,若是这雪灾真能那么轻易化解,早就被修士们止住了。他们只能靠灵力一点一点地融化积雪,这是个很笨的办法,灵力融化的积雪微不足道,何况天上的雪还下个不停。积雪不化,路就不开,困在里面的百姓只能在耗完物资之后,等待死亡降临。
这场灾难似乎没有回转的余地。后来有修士说——传言神兽火龙睡在大荒,如果能找到火龙兴许还能一救。虽然是个传言,但丰茂还是想尽力一试,他开始彻夜去找只在传说里存在的大荒入口。也算上天垂怜,他找了多日都没找见,最后竟然一跤摔进了大荒。当丰茂睁开眼,看到一个一首三身的男子正在给他喂粥,只是呆了一瞬间,而后就反应过来兴奋地想要发狂。
他进了大荒!
也许很快就能找到神兽火龙了!
捡到丰茂的三身人以为丰茂是单纯地误入了大荒,在他离开时,还特地给他指了回程的路。
丰茂临走时,向三身人打听火龙的居地,却在对方终于明白他说的意思之后被告知,大荒没有火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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