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敖盈说的这个理由的确是她真实的想法，但这么回答就是大错特错了。
“只要不是因你而起，便不算无辜百姓？”风雅的声音如果不带温度，那是真的要结冰，“这就是你的善良？本王只看到了懦弱和自私。”
“这算什么怜悯无辜，只不过是害怕背负。”
敖盈又把手拿回去，两条胳膊一起把他搂紧了。先乖巧沉默了一会儿，又呜呜着撒娇，“表哥不安慰我，还凶我。”
天荣和青圭下意识对视一眼，都感觉有点凉风过境。
“安慰？”风雅冷笑，“如此受惊，都是因为没见过世面。若在战场上也这样，只会坏了大事。”
敖盈搂紧他，用脸在他怀里蹭了蹭，从动作上表达不开心。
天荣琢磨是不是该上去把孩子扯下来了，以防止表哥真的怒了，瞬间来个屠龙。
“所幸上面那几层都是心术不正之人，也不算无辜。”
冰冷的声音稍暖一分，便会让人有春雪消融水波潋滟的错觉。
敖盈闻言猛地从他怀里抬头，略带欣喜地确认，“都是敌人对吗？没有波及到普通人？”
风雅不答，却道，“带你去抓朱厌，走吗？”
敖盈先是一愣，紧接着立马乖巧点头，“表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天荣也愣了，这……要不要阻止啊？抓朱厌的确很见世面，抓捕上古凶兽，连她都没见过。但是表哥和龙族的大仇……单独行动会不会不妥？再说敖盈那跳脱的性子，万一又冒犯到怎么办？
她在脑海里反复纠结着，回过神来风雅和敖盈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青圭和她面面相觑。
青圭有点不敢置信，“风雅这是多看不起朱厌，还带个拖油瓶一起？嫌难度不够人为增加点难度吗？”
天荣本来也在震惊，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阿盈是金龙，她很强的，只是还没有机缘修炼到那份上，怎么能叫拖油瓶？”
青圭忍俊不禁，“行了行了，知道你疼她，不过，她是真不怕风雅啊？”
听到这个天荣也扶额了，无奈道，“这可能就是无知者无畏吧。”
今天看到她一下子扑向风雅，天荣差点儿吓坏，以为她要因为极光手环的事和风雅打起来，结果她竟是去撒娇了。不是，咱就不能找个温柔点的撒娇吗？比如小白啊！
然后果然被一顿教训。教训还不老实听训，还要抗议。
天荣深刻觉得，在敖盈被打死之前，她就能先被吓死。一想到应该没机会看到闺女的死状，老母亲憔悴的心也略微放松了下来。
……怎么可能啊！回来就好好教育一顿！
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答风雅那个问题时，错得离谱。也得亏风雅没跟她上纲上线，不然可以直接送她去渡劫。天荣心里叹气，也怪自己，之前一直在逃避，带着敖盈出了北冥就隐入了人世。敖盈一直接触的都是人类，结果就是人性满满，神性不足。
神应当手扶日月，照临寰宇。也不是说一条无辜的人命就不重要，但要有更大的格局，当知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什么不可不为。
结果，只好她和青圭来吃“十头牛”——一大桶烤肉。
青圭战斗力实在太差，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摆手瘫着晾肚皮，“我每天都被喂得根本没有饿的时候，你和小白吃吧。”
小白从刚才开始就有点神情恍惚，天荣招呼他坐到身边，安慰道，“表哥很厉害，朱厌伤不了阿盈的，放心吧。”
小白点头，低声道，“虽无缘得见上神真容，但知道极其厉害。我不是担心盈盈的安危。”
自有了共同的秘密后，小白对天荣也没那么见外了。
天荣好奇道，“那是怎么了，看你有点魂不守舍的？”
青圭也有点好奇地看向小白，顺便还不靠谱地调侃，“看敖盈把风雅抱那么紧，吃醋了？”
天荣扫她一眼，青圭马上笑道，“玩笑而已。”
小白也忙澄清，“当然不是，不敢如此妄议上神。”
天荣和青圭都看着小白，他似乎有点扛不住二人的目光，才垂眸低声道，“只是觉得听上神说了一番话，醍醐灌顶。我从前只觉得，既然顿悟了横竖渡不了劫，便把能做的事做了，也可安心消散。”
天荣和青圭对视一眼。
“现在想来，就这种觉悟，渡不了劫也是应当的。”
“困囿于自身，又如何能悟得大道。千年修炼，竟到今日才明白这个道理。”
“说得好，”温和清朗的声音忽然出现，碧元从柔和的光芒中走来，“我看你天资卓越，温良纯善，不如代父君收你入东岳门下，以后就在龙泉安心修炼，可好？”
天荣一喜，这真是再好不过，她几乎是毫无自觉地过来挽住了碧元。
碧元抬手握住她的手，笑道，“久等。”
天荣这才反应过来，对上青圭调侃的笑意，马上就要把手抽回，碧元却握紧了。
那边小白已经惊了，站了起来，几乎手足无措。
“不必多礼，”碧元微笑着示意他，“既入我东岳，便是自己人。但有一桩事，可能难让你如愿了。”
小白不解，但恭敬地听着。
“等不到龙女生日了，即刻就走吧。”碧元看着他，“你须断了这凡念，否则会功亏一篑。”
天荣闻言立刻看向小白，小白垂眸，长长的睫毛也掩不住眼神里的悲伤。
妖族须斩断前缘才能修得大道，这本也是常规操作。但天荣有点难舍，她是想着如果小白能化龙成功，正好娶了敖盈，一双人和和美美，还能繁衍龙族。可这？
她回头看向碧元，但见碧元只是看着小白，便知此事无可商榷了。
“你若烟消云散，龙女定会伤心。你知道该怎么做。”碧元温和地看着小白。
青圭也有点动容，溜到天荣身边，低声附耳，“哎哟我一个孕妇，干嘛要看到这种场面。小白还是我们家蜚的好朋友。”
又道，“早知道刚才我就跑了，这会儿真……唉。”
天荣也有点不知该如何自处，只幸好敖盈不在这里，不然这场面如何是好。不修炼，大劫一到，灰飞烟灭；修炼，斩断前缘，从此不提。就算他日再见，亦不知曾是心上人了。
小白久久都没有答话。
四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天荣又想到那天的蜚，想过死，都没有想过分手。她只怕小白也想不通。
小白对敖盈的心意，她始终看在眼里。如今要他做这个决定，何其残忍。但如果不做这个决定，等大劫一到，痛苦的就是敖盈。那天一句“修成正果”就让小白红了耳朵，他还想着若有这等造化，等一切过去，向敖盈告白。
忽的，天荣想到一个办法，虽然小白会忘了敖盈，但是敖盈不会忘记小白，她不会忘记小白，到时候等小白化龙，直接给敖盈与小白赐婚不就行了？
即便小白不记得敖盈，但是以敖盈的美貌活泼，以小白的温柔体贴，怎么都能成就一桩美事。
她刚要开口，碧元忽然用手指抵在她的唇上，温柔的笑意在眼底漾开。
他不让她说。
天荣以眼神向他寻求援助，碧元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这下，天荣便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了。青圭受不住了，飞快道，“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说着便原地消失。天荣无语，怎么这么没有义气！好歹她还是个妖王，小白是妖族，她都不来亲眼见证一下。留她一个人在这伤心。
算了，要以前的仇人讲义气也是有点要求过高。天荣腹诽了一句，又求助地看向碧元，碧元将她搂进怀里，“总是这样，有舍才有得。”
这话是说给她，也是说给小白。
又过了许久，小白才轻叹一声，抬头看向天荣，行了个礼，“如此，盈盈便托付给公主了。”
天荣与他目光相对，片刻便偏过了头，点了点，好一会儿才道，“这个你放心，还有，以后有什么事你都随时可以找本宫。”
她实在不忍心，但又自知无计可施，心下十分难过。
碧元轻轻抚着她的背。
小白柔声道，“多谢公主，盈盈说得对，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
天荣闻言回头看他，小白看着她的眼睛里含上笑意，点了点头。他竟还在安慰她，多好的孩子，天荣也有点受不住，想如青圭一般跑了，但她又觉得该送小白一程。
碧元似也对小白的觉悟感到满意，微笑着伸手，“莫愁前路无知己。”
小白点头，“是。”
掌心聚起柔和的亮光，停在小白的百会穴上。灵气灌顶，杂念皆去。好一会儿，碧元收回手，打开折扇，将小白收入扇中。
他抚了抚天荣的脸，轻柔道，“我回东岳安排一下，稍后就来。”
天荣不悦，心里难过，但又知道这是正事。当下只不答。
碧元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点心盒，“差点忘了，王子送你的桃花糕，你先吃着，我马上就回来。”
天荣接过点心盒，这才稍微缓了缓，嘱咐道，“你好好安排，都做到这样了，咱们一定得帮他把劫渡了。”
碧元微笑，“公主安心，自有天意。”
天荣不是很满意这个答复，看着他。
碧元被她的眼神看得笑了起来，只好搂过她的腰哄道，“小仙定当全力以赴。”
这话还差不多，天荣满意了，点点头，“那你快去吧。”
只说“快去”，不提“快回”，便是真的在意小白的安置了。碧元当然懂她，又再三让她放心，这才走了。
只剩下天荣一个人，把点心盒放到餐桌上时，看到小白准备的烤肉，心里又是万分伤感。那日，小白在宽慰蜚，谁能想到蜚修成了正果，而小白却不得不放手。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其实，也不由神。
打开点心盒，精致美丽的桃花糕陈列在内，桃红映粉白，很是好看。忘仙岛四季如春，花开不败，风雅离开昆仑后便长居此处。那是块极好的地方，从前偶尔得空，天荣也爱去待上几日。风雅便给她做些好吃的点心，还有花果酿的酒。
尝了一口，还是记忆中的味道，用凡人的说法，真是仿佛几辈子都没吃到过了。凉凉的，微微有点甜，咬一口，满是桃花的香气。也不知是不是甜食安抚情绪的缘故，吃完一个桃花糕，天荣感觉心里确实平静很多。
想起当初看到表哥亲手做糕点，她整个人都呆若木鸡了。还以为是好看不好吃系列，结果味道也特别好。她当时感慨，没有什么是表哥不会的。又拿起一个桃花糕，正要吃，忽然觉得有柔和的神力从四肢百骸生出，缓缓流动，这才想起，天界的食物是能增加修为的。
但正常的桃花糕效果不至如此，应是风雅在做的时候特别加了什么，为了助她修炼。
想起现在朱厌也要表哥去抓，抓来还是给她当武器。回头如果有混沌啥的，还是得表哥去抓……一想到这，天荣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连忙心怀愧疚地把整盒桃花糕都吃了。
得加紧修炼，至少也能当个帮手啥的。别回头风雅带她去的时候，青圭也吐槽，“你这是想人为增加难度吗，还带个拖油瓶。”
这么想着的时候，身边有人低笑，“公主心情好些了？”
天荣一下子抓住他的手，“怎么样，小白一切都好吗？龙泉可适合他？”
碧元安抚地点头，“一切都好，他很喜欢。东岳集天地之灵秀，又有历代帝王之气护持，灵气充沛，福缘深厚，很适合他修炼。”
天荣放下心来，想了想又叹口气，“从前都有小白在，不觉得什么，现在他刚走了一会儿，我就觉得，这么大的房子，实在太冷清了。”
碧元刚要开口，她又看着他道，“我们跟阿盈怎么说呀，她人刚走，我们就把小白……”
“你都不知道，昨晚为了小白的事，阿盈躲出去哭得下暴雨。”天荣想起来就觉得忧心，“虽然她也是为了让小白去修炼吧，但她肯定不知道，小白要继续修炼就得忘了她。”
“她为何不知？”碧元忽然笑问。
天荣一愣，想了想道，“我也没想起来这茬，还是你说的时候才记起来。我还想着等小白化龙后，他俩就正好可以在一起了。还能一起繁衍龙族，掌管龙族。”
“不知为何要哭？”碧元继续笑问。
天荣：……
竟然，原来敖盈早已知道修炼必会把她忘记，难怪她会说“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说得出口就不叫困”。天荣明白过来，难怪她会哭到下暴雨，倘若真有那么个完美结局，她又为什么要哭？要小白活着，就要接受小白和她不能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不能接受眼睁睁看着小白灰飞烟灭，而是这两种选择对她来说，只是伤心与更伤心而已。
原来如此。
“但她竟然还想着去帮小白渡劫？”天荣想明白了，但更为惊讶，“明知道小白到时候已经忘记她了，她还决定要去吗？”
碧元看着她的眼睛，拉起她的手，“所以小白值得了。”
所以小白值得了。
天荣又有点忍不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碧元却缓缓一笑，温柔道，“有些缘分，本就不是为了开花结果。而龙女之于小白，或许就是小白能化龙的机缘。”
“可是，阿盈不一定能挡住劫雷，”碧元说的每个字她都明白，但她还是有些难过和困惑，“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小白的机缘是到了，但阿盈……”
敖盈虽然天资过人，但没配上同等的修炼，更没有各种加持，而且从前被关在北冥，也没人教导她。后来又都在人世，她们以为神代覆灭，天荣连自己的修行都不管了，更没有关注过敖盈的修炼。好在敖盈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还自己修炼了一些。
其实敖盈的实力，作为一个正常的神女或者龙，都足够用了。但是挡劫雷何等严重，那不是普通的神可以做到的。
碧元微笑，想了想还是不忍她担忧般开口，“龙女不能，自有人能。”
天荣一愣，“谁呀？”
碧元看着她笑了，忍不住附耳道，“若是能说，岂敢劳公主垂问？”
声音温和柔软，气息清雅怡人，天荣只觉得腰都软了。
她赶紧坐直，拉开了点距离，故作正经，“真有人能就行了，不为难你。”
碧元笑吟吟地看她。
天荣察觉自己回避得有点明显，但方才经历了那么一场，此时确有感觉幸福仿若对亲友的冒犯，只好赶紧找话题，“对了，今天出了一件怪事，敌人竟然认出了阿盈手上戴着极光手环，还准备好了克制极光手环的机关。”
“不过，没克制成功。极光手环发动了主动攻击，把敌人的陷阱给炸了。”
这一点其实天荣很疑惑，如果极光手环的主动攻击正是在弥补被动不能发动时的情况，那这个手环的打法到底是什么？必须得绝对压制，一击爆破？
关键这得什么程度才能绝对压制？她现在特别好奇极光手环的临界点。
“而且还把阿盈带回到了这里。”天荣起身，走到敖盈现身的地方，把当时看到的，以及后来敖盈说的都给碧元讲了一遍。
碧元似并不意外，弯着眼睛，“所以说龙女运气真好。”
天荣：？？？？
碧元：“她会投鼠忌器，手环不会。她会被限制神力，手环不会。真像个为她量身定做的武器。”
天荣一愣，仔细想了两遍这话，忽然有点诧异，“难道说，这个手环是表哥故意送她的？”
碧元微笑，在对上天荣的惊诧后，愈发眉眼弯弯。
“为什么？”天荣不解，“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什么都解释通了。”
她来回思忖着踱了两步，“且不说表哥许久不戴这个了，那天恰好就戴着，就说以表哥的身法，只要他不想，阿盈碰都碰不到他。怎么可能还拿出来手看了看？”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但越有道理就越不明白。
“为啥？表哥嫌弃阿盈太弱？”
碧元忍不住笑了出来，少顷，点点头，“王子也是这么说的，‘弱而不自知，只会是天荣的负担’。”
天荣心下有些感动，又有些过意不去，“都怪我，自己没好好修炼，也没督促阿盈修炼。连累表哥如此费心。”
碧元转头看看桌面上的烤肉，非常认真。
天荣绕过来看着他，她现在对他侧过头或者转过身这种动作非常好奇，总觉得他会偷笑。但这次倒没有，碧元表情管理做得还挺好，仿佛只是简单地被烤肉吸引了。
“我来帮你烤。”天荣迅速去洗了个手，过来熟练地烤肉，“唉，一烤肉又想到小白，从前都是他来弄的。这孩子……对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化龙后赐婚这事？”
天荣仔细想了想，确实也没说后来不可以再续前缘。小白可以忘记，但回头赐婚后再从头恋爱一次也没关系嘛。
“公主不是说想要她嫁个优秀强大风华无双的男神吗？”碧元笑着提醒。
天荣把烤好的肉剪开，又给碧元轻轻刷上酱，放到他面前的餐盘里，“尝尝看，应该正好。”
碧元依言吃了，笑道，“难怪公主喜欢人间烟火，确实不错。”
看他满意，天荣就高兴了，继续烤了起来，“我的确这么想，但她喜欢小白，既然他们两情相悦，以后又是同族，白龙也算可以了，能修成正果挺好。”
“再说现在越发觉得小白这孩子挺好，温柔真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力量。”想起小白最后反而还安慰她，天荣就觉得鼻子有点酸。就连这烤肉，都是小白调味腌制的。
说着，她想到什么，忽然小声飞快来了一句，“我也最喜欢温柔的人。”然后还没等碧元说话，就赶紧埋头烤肉。
身子被人从背后环住，耳畔有低柔的笑声，“我听到了。”
天荣只觉得脸瞬间就成了烤盘，滚烫滚烫的。肉放上去秒熟的那种。
她是笨拙，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会说。从前不说，只是因为他不乐意，她才再三缄默。但眼下说了又有点无地自容，便慌乱地续上前言，“那……之后到底能不能给他们赐婚？”
碧元一手环着她，一手握住她拿夹板的手，含笑着问，“公主如何确认，小白就是龙女的命定之人？”
天荣愣住了。
碧元又笑，“小仙说过，有些缘分不是为了开花结果。”
他又提到这句，天荣才恍然明白过来。这就是在说小白和敖盈并不是一对了。她那时只在关注敖盈能不能挡住劫雷，把这句忽略了。当下又有些失落，把他说过的话又仔细想了一遍，才道，“那现在都有哪些特别厉害、能挡得住劫雷的神还活着？”
他不能说名字，但她可以先框个范围。
碧元忍不住笑了，幽幽附耳，“小仙在想，公主喜欢小仙的原因，是不是喜欢听剧透？”
“……没有的事！”天荣瞬间就什么都不敢想了，什么剧透，她这是关心则乱而已！但他这个现代词汇量是不是有点多？
“你连‘剧透’都知道？上回你还说了‘老公’。你也一直在人间？”
“公主得向小仙证明一下不是因为这个。”碧元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含笑对上她的眼睛。等待着。
……
天荣又不好意思，又无处可逃，只好青涩地环上他，也学那天傍晚，轻轻啄了一下。
碧元岂能让她这么敷衍过去。
天荣只觉得天旋地转，转眼已经双双倒在了床上。
“火没关！”她赶紧用手撑住对方，拉开点距离。
“关了，门也锁了。”碧元笑着贴上她，带着几分顽劣，“公主还有什么借口不履约？”
“……”天荣只觉得忽然娇弱起来，根本承受不住身上的重量，“我……小白和阿盈刚悲剧，我们这样不好吧？”
她还真就想到了借口！不是，也不是借口，真是这样。感觉现在太甜蜜实在对不住亲友。在亲友被迫悲剧时，竟然如此幸福，确实过分。
“我们是合法夫妻，”碧元唇边噙着笑意，不放过她，“况且公主怎知，龙女此刻不觉得幸福？”
……他连“合法夫妻”这词都知道，果然也一直在人间行走吧！
“阿盈抓捕朱厌去了，哪儿能幸福，她还能看上朱厌？”天荣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说起来青圭还真的那么喜欢蜚，蜚一个上古凶兽斯文儒雅，也是让人很意外。”
“接下来，公主要开始讲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了吗？”碧元在她耳边轻笑。
天荣：……
也……也不是不可以，让她想想人类写的盘古大神的故事版本。
耳垂被轻轻咬了一口以示抗议。
天荣老实了，但她真的觉得这样不太妥当，别人那么悲伤，他们这么幸福。当下只好轻轻环住碧元，恳切道，“至少要等我们把这事跟阿盈说了吧，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她回来一定会找小白的。”
碧元无语，好半天才笑着安抚她，“直说就好。”
“……”那确实也没有办法掩饰，忽然她猛地回过神来，要不是没手都想拍一下大腿，“应该让小白给阿盈留个消息或者视频的，这……面都没照上，还连个道别都没有……”
“执念深重只会损了他的道行。”碧元略微正经了一点，“龙女知道后最好也不要有太大的反应，否则也会干扰。”
天荣纠结了，“这哪儿能控制，我都已经预感到时候会连续下暴雨了。”
碧元看着她不说话。
他的体温和重量，都让天荣觉得无法承受，非常想跑，但又舍不得跑。其实按理说，她是真能力拔山河的，举个把山对她来说不在话下。不知道为什么碧元就特别重。
碧元简直被她气笑了，“小仙特别重？”
天荣反应过来，马上收心，不敢胡思乱想，只软着声央求道，“就等阿盈回来好不好？把这事解决了，一定履约，还补利息。”
碧元幽幽看她。
天荣对着他那双桃花映水的眸子，当下也有点难以坚持，为了不再动摇，只好心一横，反扑过去，“先交利息。”
好半天，碧元似乎对她的主动满意了，才勉强放过了她。
天荣喘息着找回一线理智时，只感觉这事真不能再拖了，再拖连利息都付不起了。
第二天，天荣是被暴雨声吵醒的。起初还很迷糊，有点想赖床，碧元的怀抱实在是温暖又舒适。但半梦半醒着赖了会儿，听清是暴雨声后，天荣吓得直接清醒过来。
她猛地坐起，下了床拉开窗帘一看，外面的雨已经下得飘起了烟。是阿盈回来了吗？她回头向碧元求援，碧元似乎也才醒，坐了起来睡眼惺忪一副慵懒的样子。
天荣回到床边，靠进他怀里，“雨这么大，我都不敢下楼。”说完又要起来，“我还是去看看。”
碧元搂过她，声音又懒又酥，“朱厌哪儿那么好抓，这就是正常的雨。”
他说得如此笃定，天荣又有点放心下来，但想想还是略不安，“表哥那么厉害，说不定真就已经回来了。”
“打死容易，活捉难，何况朱厌还有帮手。”碧元闭着眼睛也靠着天荣，“再说黑海边风光也不错，顺便游玩也可以。”
天荣好奇，“帮手是谁？两个凶兽？”
碧元失笑，“己方的拖油瓶，不就是敌方的帮手？”
天荣无语，他也跟着吐槽敖盈。但这懒洋洋调侃的声音真有点可爱，当下又不忍责备，只是抬手揉了揉碧元的脸，这人半睡不醒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富贵公子，“阿盈没有那么弱，保护下她自己还是可以的。”
她想着又退开怀抱，还是不放心地遛出去看了一圈，家里果然并没有人。因为窗帘啥的都拉着，整个房子里都挺暗。真是有点冷清。
天荣放心回来，又爬进被子里。靠在碧元身上，叹息道，“小白一不在，整个家就不像家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碧元柔声安慰她，“公主不是学过吗？”
天荣也知道小白必须得去修炼，不然大劫一到就完了。但她一想起昨晚的情况，就觉得睡意都消散了，想了想又道，“就算不是和阿盈一起，以后也想给小白封个龙王，让他能掌管一方海域，娶妻生子，不枉现下受此磨难。”
碧元睁眼看她，目光柔柔又带着几分笑意，“公主何时为小仙也如此殚精竭虑？”
“……说正事呢，”天荣不满，又道，“还敢说，你当初一直拒婚退婚的时候，我常常为你的事不知如何是好。进一步怕你厌烦，退一步又怕你跑路，到底谁比较折磨人？”
碧元马上抱住她，积极认错，“公主莫怪，是小仙失言了。”
还没等天荣进一步埋怨，碧元认真道，“白龙属北海一脉，就封到北海。正好那里也是龙女的故乡。至于娶妻生子，若他有喜欢的，两情相悦，小仙定当成全。”
态度端正，语调温柔。
天荣被他逗笑，也收了埋怨他的心思，“这可是你说的，金口玉言不能反悔。”
碧元搂住她，笑着，“被公主算计到了，既说了化龙后的事，看来他真能化龙。”
天荣心下也有点小得意，她确实是故意那么说，就为了骗他一句后话。毕竟他虽然总爱自称“小仙”，实则出身高贵，来处非凡，更是已经继位天帝。有他这句话，便是本来不行，也能行了。
忽又想到，多半也是小白确有这样的造化，碧元才会说。当下也安心了，又闭上眼睛，“我再睡会儿也起来干活了，阿盈既然不在，我得帮她看着许愿池。”
碧元笑道，“公主就别费心了，龙女那个如愿以偿的能力很稀有。”
“哪里，我也有的。”天荣闭着眼睛抬手搂住了碧元，也笑着，“如愿以偿。”
温柔的吻落在耳边，“公主确定说这些话还能等到龙女回来？”
天荣立刻清醒了，忙讨饶道，“失言、失言。”
两人相对而笑。
天荣只觉得心里满是欢喜，在这大雨倾盆的天气都能安心再补个好觉。
再醒来时，碧元已不在身边，云璃从意念中跟她对话，告知帝君有事离开会尽快回来。天荣听过就算了，男人的“尽快”一般都是个虚词。释义为：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挨个把每个房间的窗帘拉开，又下楼开了灯。外面暴雨已经小了，细雨濛濛。开了灯后家里才稍显暖和了一点，秋雨是真的凉，各种意义都是。
收拾了昨晚的桌子，把碗筷都洗了，天荣准备做些吃的再开工。一打开冰箱，整个人都惊了，冰箱里琳琅满目，摆放得整整齐齐。都是按照敖盈喜欢的来的。
人走了，但家里还留着他存在过的痕迹。
因为一直和敖盈同吃同住，天荣基本上也是随了她的口味，拿了些喜欢吃的出来一边做一边心里又不禁难过。从前因为害怕敖盈的情劫，她几次三番地想小白不合适，小白不足够，小白的话问题很大。而今又再三觉得，多好的孩子，多适合的一对，多可惜竟不是能开花结果的缘分。
虽然对一个水族的妖修来说，能有幸结识龙女，并还能因此得到化龙的际遇，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但对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灵而言，谁又会愿意爱而不得，有缘无分呢？
如今想起来，小白总是那么安静沉默，大概就是因为有太多话不可说。
这么想着，天荣简直都没了胃口。潦草吃了几口，拿纸巾擦了擦脸，她收拾干净开始干活。一想起碧元说最好不要有太大的反应，不然也会干扰，便只好努力不去想这件事。
神龙许愿池还真的红了，转发和评论都很多，看得天荣眼花缭乱。她也不清楚哪些是已经处理过的，哪些是还未处理的。只好单看昨天到现在新发的。
大部分寻常愿望，她都只能也在心里给他们祈福一遍，确实，她没有敖盈那样的幸运，实在无法给他们赐福。但是有个连续刷了三条的评论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希望阿思莫平安无事，他已经失踪了十几个小时了，请把他还给我。多刷几遍希望神龙小天使能够看到。
阿斯莫？这个名字天荣熟悉啊，这不就是《君辉》里的一个角色，是宫廷第七护卫队队长，原型好像是某个故事里的魔王。人设是高大健美阳刚俊逸的熟男，充满妖州人的浪漫多情。
她点进这个用户的微博，忽然发现她和昨天那个说希望纸片人老公成精的姑娘竟然是互关好友。仔细查看了一下，她们的确频繁互动，而且从几个月前，这个用户忽然说她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自那之后，微博内容基本都是秀恩爱。男方没有出镜，基本都是她自己，但是完全可以看得出来照片是由对象帮忙拍的或者身边是有对象在的。
天荣来回查看了这两个姑娘的微博，确认了她们的关系。这个喜欢阿斯莫的姑娘，看来就是那个“纸片人成精了”的“朋友”。也就是说，阿斯莫活了，祈福的那个妹子希望梅塔也能活。
失踪十几个小时，天荣核对了一下，时间和昨晚爆炸的时间基本能对上。
总部那几层有问题——那几层爆炸——活了的纸片人消失。
一切都串连上了，那几层里的设备或者研究，就是在用某种力量把虚拟的角色具现化。准确来说其实就是造出魔，然后通过一些筛选，让他们去往目标人群的身边。
又仔细查看了两个姑娘的微博，天荣基本给她们画了个像。阿斯莫姑娘是个重氪玩家，花了很多钱，和敖盈一批的古早vip。梅塔姑娘也花了一些钱，买了不少角色周边，但没有达到vip标准。
虽然不一定准确，但花钱多少大概就是对方的筛选标准之一。尽管对于数据来说，这是很直观的标准，但天荣还是感觉这些坏人真是良心都死透了。明明是因为喜欢才会去玩，结果却被分作了三六九等。
分了等级且不说，目前来看，最高级的不但没有得到优待，反而还成为了待宰的羔羊。她们更愿意付出，执念更深，爱意更甚，更好利用。
简直无耻。
真想告诉那个喜欢梅塔的姑娘，他没成精是你的幸运，你逃过一劫。
忽又想到梅塔是个高人气角色，未必是没成精，而是没到这个姑娘的身边来。他可能去往了花钱更多、更愿意为他付出的那个玩家身边。
天荣只觉得头都大了。真是善良限制想象力，这些人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手段来造魔的？怎么舍得拿姑娘们的一片真心去造出那种黑暗生物。姑娘们喜欢他们，是因为他们黑暗吗？
不，都是因为他们能带来快乐，温柔，浪漫……能够在忙碌的生活中给予她们慰藉和陪伴。
只能说，极光手环炸得好，干得漂亮！表哥深谋远虑，智计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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