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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碧元,我可能回不来了,亲都没亲过就太亏了。”

        一身金红色奢华嫁衣的女子猛地拉过身边的新郎,直接吻了上去。她的眼神里满是留恋不舍,也满是豁出去了的决绝。没有闭眼,但吻完仍用指腹轻柔地抹了抹对方的唇。

        我知道你不想娶我,今后,没机会再打扰你了。

        放开箍在怀里的人,她把披肩一甩,拿出混沌剑,在旁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冲下云霄坠入深海。

        有情皆孽,造化弄人。她欠的她认,今天还个清楚。该说要感谢对方至少等到她礼成了吗?算是嫁过那个人了,也无甚遗憾。

        无甚遗憾。

        画面陡地晃动起来,明明上一秒还在厮杀得天昏地暗海水倒灌,这一秒忽然就被静音了。嫁衣已经损坏,她任着身体往海底沉下去,再也无力做出任何一个动作。她明明辜负了他,还跟他对战,还害死了他,没成想到最后,似乎还是他的神识救了她。

        那么强的力量,除了他没有别人了。何况,还会有谁总是想着要救她呢?

        还不清了,还不清了。

        好像挨到了底,身子下面硬硬的。眼帘外有水草在晃动,还有月亮,珊瑚……海底怎么会有月亮?

        是快死了吧,都出现幻觉了。也行,就算是两清了。

        碧元穿红色真好看啊。不笑也好看。

        手里忽然有东西滑落的感觉,张天荣猛地惊醒,才发现歪在床上睡着了,手机掉到了地上。最近加班加太狠,回来想躺床上歇会儿再洗澡,没想到就这么昏过去了。

        昏过去就算了,又梦见了那些事……算了,肯定是睡觉的姿势不对。打会儿游戏修复一下,待会儿重新睡。不想动弹,在床上靠背蠕动过去,伸手捡起手机。

        登录的时候才发现本期卡池已经要到期了,早上五点就结束,幸好没彻底睡过去,这期是她主推的角色,要抽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见了那个人的缘故,总觉得公告上的卡牌哪里怪怪的。好像,脸还可以画得更好看许多。

        ……他真是害人不浅。

        算了算了,充钱,抽卡!

        ……

        也实在是太黑了,十单下去还没见到当期。要知道平时她基本是个月卡党,像这种氪金上头的事只有敖盈会干,她才不会。不过做了那种梦,现在要她适可而止,她又好不甘心。

        总不能昔日和今日,都这般凄惨吧?赚钱干啥的?不就是为了现在!

        继续!

        就……人还是要懂得适可而止的。

        出是出了,但这……张天荣看着屏幕上这个熟悉又剧毒的脸,恨不得给他塞回卡池里。她不要更好看许多的脸,她就要原来那张脸行不行?

        让你手贱,让你不睡觉,让你氪金上头……

        她今天真是亲身证明了凌晨抽卡没有什么本命加持的玄学!氪了十几单不说,这抽出来的是本命吗?

        这根本是要命。

        这根本是要命。

        屏幕里的人尔雅地笑着:“公主,都几千年没见了,您怎么还这么讨厌小仙?”

        天荣放弃死机了的返回键,直接按关机。

        “等等、等等。”

        精致的手握在了天荣的手上,温柔的声音靠近,“真绝情,好歹也是夫妻呢。”

        天荣瞬间弹了起来,掀起被子扔到对方脸上,跳下床拔腿就跑。

        幸好懒得动弹还没脱衣服!

        电梯都没敢等,从楼梯一路冲下16层,要不是怕被监控拍到奇奇怪怪的画面,她刚才就直接跳窗了。

        他没死,没有被封印,而且竟然还有神力。

        这怎么可能?

        拦了辆出租,天荣迅速上车报了地址,车子开出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回头看向自家的窗户。

        窗户什么时候开了?

        “嘘……你千万别出声,不然前面这位司机大哥可要被吓到了。”

        熟悉的声音附在耳边。

        天荣努力不骂人,只面无表情地拍掉他揽过来的手。为了不突兀,还特地抬高声音说了一句,“师傅,你这车里蚊子挺多啊。”

        身边的人忍不住笑了,“你还真适应这个人间。”

        天荣看都懒得看他,既然不能回话,干脆闭目养神。

        “好好好,我知道你讨厌我,”大约是吃定天荣碍于司机不会做出太大反应,那人干脆倒了过来,把头搁在她肩上,“陛下传话于我,叫我来找你……”

        天荣眉心一跳,睁开眼睛斜睨着他,想要确定话中真假。

        只一秒,她就把头偏向窗外。这脸让她吃过太多亏了,多看一眼都想原地开打。

        耳畔微微叹息,“我原是拒绝了,你定然不想见我。可我……想……”

        车忽然停了。天荣一看,这时间,竟然堵车了。

        余光扫了眼,原来是路过了农贸市场。几辆大货车堵着道,人们来来回回地从车上卸货摆摊,看样子还得等一会儿。

        司机不耐烦地按了几下喇叭,嘟囔了一句“忘了这回事,早知道就绕路了”。

        周围嘈杂了起来。

        天荣倒不烦躁,她其实挺喜欢这种人间烟火的感觉。只抓住时机快速插了一句,“有话快说。”

        那人又笑着叹息,从善如流地加快了语速,“我想不想公主,公主自是不关心,可我想着既然是‘他’的消息,由我来说,或许能换你几分原谅。”

        他?!

        天荣一惊,看向对方。似不在说谎。

        她马上抬起手环扫付款码,“师傅,就到这吧,太堵了我直接走过去。”

        特地多给了点,天荣立马拽着对方下了车。

        穿过人群拉到隐蔽处,她停下来看着旁边的电线杆,“他不是已经……”

        那人挡住电线杆。

        天荣不满抬头,视线刚一接触,立刻偏开,“到底什么消息?”

        “忘了。”

        离谱!天荣回头瞪他。

        这一瞪,才发现对方竟然穿着华丽的西式礼服戴着单片眼镜,金色的链子挂在脸侧,精致的花边把那张脸衬托得更……

        天荣立刻在脑子里打住,借着扶额的动作挡住眼睛。大脑不发达偶尔也是个优点,比如现在,她就不会看着这张脸想太多。

        都怪路灯太亮了。

        天荣找回重点,“还有,父皇竟然苏醒了?而且你也没死……看上去,你还有神力。”

        她不明白,明明她是亲眼看到众神在那场浩劫中陨落,而她也差点交代在那里。如果不是有个力量将她送了出去,她应该也早死透了。

        这几千年来她多次确认过,众神消失了,神代覆灭了。

        头顶的声音忽然有些认真,“公主这么希望我死?”

        “……”天荣一怔,倏而好笑反问,“不然呢?你公然拒婚、存心欺骗、再三戏弄我,这些我都不与你计较了。但后来你又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拆散我和……以致我酿成大错,永远失去了他。”

        一个怀抱环了过来。

        天荣要推,对方收了紧。

        “不可告人的目的……呵呵,”温柔的声音笑得很好听,“确实不可告人。”

        天荣懒得理他的废话文学,用力一推,退开几步,冷声警告,“虽然我已经没多少神力,但打你应该够了。”

        “这个人间可不提倡家暴。”对方不但没被吓住,还笑吟吟凑过来搂住了她的肩,“走吧,你刚才是要去找北冥龙女敖盈吧,正好一起。”

        天荣刚要避让,陆续有人走了过来,因凡人无法看到对方,这大半夜的,为免行为诡异吓到路人,只好压着怒气任他搂着向前。

        行为上一受制,难免就转化成言辞上攻击,“敖盈也玩那个游戏,你穿成这样,她看到能被吓死。”

        对方微微惊讶,“她审美这么差?”

        ……

        惊讶完又补上一句温柔叮嘱,“那你得离她远点,防止她渡情劫的时候,雷误伤到你。”

        ……

        不是,等等。

        “什么情劫?”这真是个久违了的词,“神代覆灭后,天劫早就没了,我们现在都是像凡人一样过着正常日子。”

        对方脚步一停,目光在天荣脸上流转片刻,微微一笑,“你既然觉得神代覆灭了,竟没有想过要找到还未消散的元神,复活他们吗?”

        天荣心口一窒。

        对,她没有想过。

        在那场灾难的劫后余生中,她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神,没有存在的必要。

        什么神?

        可笑,不过就是一群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打心底里狂妄无知地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一个群体罢了。她当时回顾自己一生,过往数千万年,作为天界掌管公平与公正的神祇,作为拥有天帝血脉拥有至高神力的战神,竟从没有任何一次出战是为了守护凡间的太平。

        凡人生老病死是命,凡人错失姻缘是命,凡人蒙冤不公是命,凡人死于非命还是命。万般皆是命,要神有何用?

        更何况她还发现,神代覆灭之后,天地间似有一种守恒,妖魔也几乎全然不见踪影。初时她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明白,这或许就是光与影共存的道理。

        天荣哂笑,“复活了做什么?你看眼前这个人间,需要他们吗?”

        “但小仙需要公主,”毫不迟疑,笑意温柔,“即便公主不需要小仙。”

        这哪儿跟哪儿?回得牛头不对马嘴。说的是神!

        ……不是,他好像不是走这个路线的吧?

        天荣被这直球打得有点懵,不对啊,不是这个剧本啊!

        对,他来意不明,如此性情大变,可能又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没错,从出现开始,他就一直在频繁地和自己肢体接触。要是放在以往,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当初从相识到成婚,手都没牵过几次。他是清冷的,月光一般可望而不可即的。

        等等?

        天荣把眼前的人和记忆里仔细核对了一遍,实在想不通:

        这得是为了多大的事才能豁出去成这样啊?

        “你、你被谁威胁了吗?”天荣抬头盯着他的脸确认,其实不用看脸,单从气息上她就不可能认错,没有人能在她面前冒充他,“你告诉我,我去揍他。”

        眼前的脸近了,鼻尖掠过几许清雅的香气,唇上忽然一凉。

        隐隐的笑意停在呼吸之间。

        “公主还是这么护短。”

        ……

        ……

        这关护短什么事!这说的是护短的事吗?

        天荣宕机中回魂,一把推开对方,羞恼地抬起手背想擦嘴,又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就这么遮着快步走开,“前面就到了,快点。”

        而造成她这番窘迫的罪魁祸首只是悠然笑应,“不急,敖盈不在家。”

        已经走出好远的天荣听到这话诧异地停住,回头,“这都几点了,大半夜的她怎么会不在家?”

        话音刚落,她忽然一顿。

        妖气。

        虽然被掩盖在强盛的仙气之中,但她还是察觉到了。

        这仙气很熟悉,是敖盈没错。

        但她们向来收起神力,扮作凡人,不泄露一丝仙气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太奇怪了。

        天荣瞬间退到那人的身边,十分戒备地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我不知道你所为何来,但眼下恐怕有些危险。那次我原本就受了重伤,这些年来神力又不断流失,现在也不知道还剩几成。一会儿如果有什么状况,你不要管我,赶紧离开。”

        少倾,她又补充,“若敖盈不在家,又留着这么多仙气,不知是不是遇袭时留下的。或许是在向我示警。如果神代没有覆灭的话,那妖魔也……”

        拳头被握住,摊开,被迫十指交扣。

        天荣不太懂,什么时候了这,危机四伏的,还演啊?

        对方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全然不担心的样子,语调温柔又轻松,“快点也好,能赶上吃夜宵。”

        ????

        “敖盈又不在家,哪儿来夜宵?”

        “不是,你从哪儿学的‘夜宵’这个词?神仙也吃夜宵?”

        “看你吃过。”对方笑答。

        天荣刚要明白过来,忽又警觉,“你早就醒了?”

        “嘘……敲门。”

        手已经放开。

        这么快就到了。天荣活动了下手指,但没有马上敲门。

        她侧头看了看窗户,灯亮着,家里有人?

        到了这门前,妖气又消失了。只有满满的仙气覆盖住整个房子。

        宛如结界。

        结界?那这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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