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装傻被识

　　
<p>沈灵烟醒来的时候却在靖国公府。</p>
<p>好似大梦了三生那般疲惫，脑袋嗡嗡作响，沈灵烟勉力睁开一道缝隙，只觉有人在眼前晃荡，呜咽垂泪，恍惚间，沈灵烟以为自己又回了医院那张病床上，她还未死，什么赶时髦的穿越只不过是黄粱一梦，如今梦醒了，自己也该去阴曹地府报道了，可到底还是不甘心啊。</p>
<p>“烟儿，烟儿你醒了？”许氏忙不迭地伸手覆上沈灵烟的额头，松了一口气道：“好好好，不烫了，烟儿，你可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话落却是转身吩咐丫鬟请了大夫来。</p>
<p>“娘……”</p>
<p>匍一开口就觉喉咙沙哑异常，干渴难耐，只能对着许氏摇头，艰难地咽了口水，舔了下双唇，勉强开口道：“水……”</p>
<p>“水，鱼跃，快端了水来！”</p>
<p>勉力伸手轻揉了手上的脑袋，方才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忍不住暗骂几句混蛋，竟然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老虎不发威，当真当我是病猫，也罢，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p>
<p>林氏扶了沈灵烟斜倚着床榻，小心翼翼地喂了沈灵烟大半杯水，方才又吩咐鱼跃去备粥，回头瞧见沈灵烟恹恹的样子，一时又心疼起来，眼眶一红，愧疚道：“烟儿，是娘不好，娘不该……”</p>
<p>“娘，烟儿没事，不哭不哭……”沈灵烟虚弱一笑，心底隐有暖意，白捡一忠犬娘，真是行了大运，来往而不往非礼也，沈灵烟也不欲见许氏难过，忙道：“烟儿不痛，娘不哭，不哭。”</p>
<p>穿越不过短短时日，沈灵烟就验证了“女人是水做的”这条定律，一时感慨，得亏古代无污染，不缺水，否则哪够这些个美娇娘一人抹一把泪。</p>
<p>待许氏止住了泪，兀自又自责不已地说了不少，在许氏断断续续的话中，沈灵烟方知原是昨日林瑾玉和沈灵筠将沈灵烟送了回去，许氏瞧见沈灵烟昏迷不醒的模样，一时气极，马不停蹄地往靖国公府来，而紧随其后的林瑾玉此时仍跪在院中，已经跪了一天一夜。</p>
<p>闻言，沈灵烟一急，忙道：“娘，不是他……”话落方才回过神来，暗地里自嘲一笑，谁人又不知不是他呢？想又是来给林瑾彦顶罪的，罪权势滔天的长公主，所有人都不愿意得罪因此只能拿小小的庶子作筏子。</p>
<p>活了两世，沈灵烟方知心疼的滋味，孱弱的身子，病态的美人脸，却是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身前，如今又因可笑的缘由在外跪了一天一夜……庶子，当真只能任人宰割吗？</p>
<p>匆匆而来的大夫略一把脉，只道无甚大碍，总算叫许氏安心。</p>
<p>“烟儿，可是醒了？”</p>
<p>性子暴躁的靖国公大步流星而来，嗓门大得惊人，硬生生将失神的沈灵烟震慑回魂，对上那看不出恼怒的脸，沈灵烟心头一颤，不免紧张，磕磕巴巴开口道：“外祖父……”</p>
<p>余怒未消的靖国公点头道：“醒了就好。”不知又想起什么，转身往外去，不多时便折回了，听得一声冷哼，高大威武的身躯之后一摇摇晃晃的身影蹒跚而来，不是那大美人又是谁？哦不，这会怕是病美人了。</p>
<p>靖国公拿不了林瑾彦，只能拿林瑾玉出气，冷喝道：“所幸烟儿是醒了，若不然你便在外头跪到死又如何？哼，仗势欺人，我倒要看看你林府是如何无法无天的！大长公主……可要长久才是啊。”意味深长的话，叫明眼人心里一咯噔。</p>
<p>不论靖国公如何说，林瑾玉只面露惭愧，垂首不语，按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认错态度极其端正，虚心接受一切批判。待靖国公发泄完一腔的怒火，伸手一指道：“去，好生给烟儿赔罪，烟儿若是不满意，你就还上外头跪着去。”</p>
<p>面上苍白的林瑾玉并无任何愤懑，忙作揖道：“小子这便去。”</p>
<p>匍一挪动脚步，林瑾玉面上便出现隐忍的疼痛之色，若是细看，额上已然布满了细汗，却是未吭一声，只咬牙摇摇晃晃地朝沈灵烟而去。虽只几步路，沈灵烟却觉漫长得仿佛一个世界，怜惜又愧疚，却是无可奈何。</p>
<p>待至跟前，林瑾玉微喘一口气，在对上沈灵烟的一瞬间，面上却是绽开如沐春风的温柔笑意，语音清浅道：“二小姐，这会可还好？可还有哪里不舒服？”</p>
<p>沈灵烟只觉鼻子一酸，怔怔地摇头。沈灵烟不明白，为何如此温厚的人要遭受不明不白的侮辱和折磨？贼老天，当真是瞎了眼。</p>
<p>瞧见沈灵烟似有哭泣之意，林瑾玉一时紧张起来，忙安抚道：“二小姐，今日是瑾玉之错，没有将二小姐护得周全，还请二小姐莫要挂怀，瑾玉保证，日后便是拼上瑾玉的命，也不叫二小姐再受了伤害……”口中没有一点抱怨，也没有一句怨言，只有满腔赤忱的保证。</p>
<p>活了两世，沈灵烟第一次被男人表白，虽然境况有所偏差，但林瑾玉的情真意切，一时叫沈灵烟手忙脚乱起来，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只胡乱回应，“你……烟儿，烟儿没事……”</p>
<p>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心头正小鹿乱撞的沈灵烟却忘记思考，为何林瑾玉会对一个仅几面之缘的傻子真挚如此，当真是一见钟情的戏码？</p>
<p>一旁的许氏亦是狐疑，波澜不惊的眼底闪过疑惑，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情真意切的林瑾玉，亦是分不清真心和假意。</p>
<p>得了沈灵烟的话，林瑾玉方才松了口气，苍白的面上又是一笑，如春寒料峭兀自挺立的红梅，傲骨决然，却是不带风霜的凌厉，温润如初，“如此甚好。”</p>
<p>沈灵烟一愣，却是木讷开口，“你，疼吗？”</p>
<p>林瑾玉亦是一怔，暗自自嘲一笑，疼吗？从未自旁人口中听见的关心，却自一个傻子口中说出，他不知该欢喜还是悲哀，前所未有过的莫名情绪在心间泛起涟漪，久久不能平缓，好半晌方才恢复笑意，轻声道：“只要二小姐无事，瑾玉便不疼。”</p>
<p>许氏心下愈发狐疑，却也有几分幻想，若是林瑾玉当真能真心以待沈灵烟，这亦是沈灵烟最好的归宿了……</p>
<p>沈灵烟心酸，却不忍林瑾玉这般隐忍，一时又闹腾起来，闹腾道：“娘，他骗烟儿，他疼，要看大夫！”绵薄之力，虽派不上什么用场，到底让你少受些苦楚。</p>
<p>许氏看了眼面色和缓许多的靖国公，当即吩咐丫鬟去请了大夫来为林瑾玉诊治一番。</p>
<p>林瑾玉往外间去诊治时，沈灵烟不免又出了神。今日之事叫沈灵烟深感林瑾玉是个君子，忽然觉得自己幸运，魂穿一个陌生的朝代，白捡了个忠犬娘，还有护犊子的外祖父母，且还能遇上林瑾玉如此表里如一的大美人，不知觉间，沈灵烟对嫁给林瑾玉开始有了一些期待。</p>
<p>“二公子……当真是毅力惊人啊。”</p>
<p>里间的三人隐约听见大夫的感叹，可想而知，那薄衫下的双腿已然不成样子了吧？又是一夜风寒，那孱弱的身子当真顶得住吗？</p>
<p>良久林瑾玉方才回了里间，态度恭谦地朝靖国公和许氏行礼，央求道：“国公爷，沈夫人，小子想与二小姐说几句话，不知可否？  ”</p>
<p>靖国公的目光落在林瑾玉面上逡巡了好大一会，见林瑾玉态度确实诚恳，又已经和沈灵烟定了亲，反正沈灵烟孩童心性，出不了什么事，便点头答应，“只一会，否则叫旁人知晓了，到底是于烟儿的闺誉有碍。”</p>
<p>林瑾玉忙点头称是，随后靖国公当先走了出去，许氏轻声安抚了沈灵烟，又深看了眼林瑾玉，方才往外去。</p>
<p>林瑾玉走至塌前，面上仍是温和无害的笑，哄孩子似的轻声哄了起了沈灵烟，“乖，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想与你说几句话。”余光却是若有似无地瞧着外头。</p>
<p>沈灵烟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林瑾玉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见林瑾玉无害的模样，也卸了防备之心，只怯生生地瞧着林瑾玉，忽地天真一笑，夸道：“你真漂亮！”嗯，是漂亮不是帅气，漂亮的大美人。</p>
<p>林瑾玉却也不恼，从善如流道：“二小姐说笑了，瑾玉乃是男子，若说漂亮，自然是二小姐生得漂亮。”略一顿，眸子生了愧疚，“今日是瑾玉大意，方叫二小姐吓着了，是瑾玉的不是，未能护得二小姐周全……”</p>
<p>沈灵烟迷茫了，林瑾玉留下便为着说上两句不痛不痒的话？仿佛不大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p>
<p>不着痕迹地抬眼向外看了一下，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面上却是神色未变，瞧了眼愣神的沈灵烟，林瑾玉突然压低了声音附耳道：“我知道你没傻，我留两个人在暗处保护你，你要是需要他们做什么，两重一轻叩三下，他们就会出现。”还没等沈灵烟明白，林瑾玉就起身了，末了只留下意味深长的眼神。</p>
<p>沈灵烟蓦地睁大了双眼，心一颤，不可置信地对上那双似笑非笑地眼，神色一怔，刚想开口问询，就见着林瑾玉无事人一般言笑晏晏地作揖告辞，“二小姐今日吓着，需要好生歇息，瑾玉便先告辞，还望二小姐好生歇息，瑾玉改日再来看过二小姐。”话落，转身而去，并不给沈灵烟开口的机会。</p>
<p>直至林瑾玉走了好半晌，沈灵烟都未曾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她自以为伪装出了十二分，那林瑾玉到底是如何识破的？且林瑾玉方才那一眼，分明与平日的柔弱判若两人，林瑾玉……你到底是何方神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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