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入梦

看着走神的凌珑，小战士的嘴角抽了抽。
  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奇葩。
  父母都不管的吗？
  就该送到军营里，好好改造下。
  唉……算了，这种教育问题，他管不着。
  抓起漂亮少年的手，他啪地把什么东西，重重地拍了上去。
  “记得戴好这个金属牌子，别弄丢了。”
  凌珑这才回过神来，拎起手中那个系着伞绳的金属牌，将其戴在脖子上。
  锁骨之间，传来一丝冰凉。
  据说这种特制的牌子，记录了每位『不眠者』那独特的脑波，就像一个发信器一般。
  通过它，『监督者』可以隔着血茧追踪到各自在噩梦世界的坐标，并引导其走过一个又一个梦境，到达正确的地点。
  …确实有点东西。
  跟随着大队的学生，凌珑走进了狭长黑暗的过道中。
  通过出口的一刹那，眼前豁然开朗。
  “哇啊……”
  “…居然要我们在这种东西包围下睡觉吗？”
  “妈妈，我，我想回家……”
  不少同学，都发出了惊呼声。
  不是惊喜，是惊吓。
  周遭围墙的节点，布置了层层架好机枪的哨塔。
  空旷的地面上，装甲车，坦克，高射炮…严阵以待。
  甚至连天空都架设了通着高压电的钢丝网。
  而处于中间位置，被如此大的阵仗所包围着的。
  是一个又一个用混凝土浇筑的巨大球体，上面不均匀地涂满了红色油漆。
  这些被钢索吊起来的大球，被井然有序地串联在一个钢架上，看起来好像一串串糖葫芦。
  当然，前提是得忽略上面那显眼的，用白漆刷着的数字，还有侧面那个狭小的钢铁舱门。
  这种被悬吊起来的钢筋水泥球，正是供他们入睡的『睡眠仓』。
  编号比较靠前的同学，已经登上了平台升降车的起落架上。
  在车子的帮助下，他们忐忑不安地来到了……那扇为自己打开的舱门前。
  里面是一张……被昏暗的睡眠灯照耀着的床。
  踩着的平台下方，是四五米的高空。
  往下瞥，还能看到地下那些用荷枪实弹的士兵，正在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
  到了这个地步，学生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早没有了退路。
  咬咬牙，他们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关上了舱门。
  就在在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的登上车子平台时，眼尖的凌珑，看到了一队衣着奇特的士兵，小步快跑地路过了学生的队伍。
  他们身穿臃肿的橙色防爆服，巨大的护目罩上满是呼吸出来的热气，看起来略显滑稽。
  但凌珑的注意力，在他们手上拿着的砖头似的巨大遥控器上。
  上面斑驳的绿漆有不少擦痕，圆形的数字键，异常的宽大。
  是为了方便戴着手套使用而特意设计的吗？
  联想到球体上面那些用白漆刷着的数字。
  原来如此，睡眠舱的内部，埋了炸药啊。
  如此想着，凌珑踏上了迎接自己的升降平台车。
  明显的抬升感传来，一阵腾云驾雾般的体验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道厚重的舱门前。
  抬头看了一下无月的天空，阴沉沉的。
  伸出手掌，确实是有那么一丝的毛毛雨。
  甩了甩头发，凌珑钻进了『睡眠舱』里面，顺手关上的舱门。
  视线迅速变暗，他直接就扑倒在米色的床铺上。
  床边吊着柔和的深蓝色窗帘，伸手摸了一下，后面并不是冰冷的水泥墙壁，而是柔软且凹凸不平的隔音材料。
  但听觉敏锐的凌珑，还是能听到那些被隐藏起来的检测设备运转的声音。
  脱掉鞋子，钻进被窝。被褥枕头有种被紫外线灼烧过的气味。
  空气也没有变得特别沉闷，从微弱的风扇声音看来，通风系统也有好好工作着。
  “叮咚。”
  柔和的提示音响起，接着是一段明显是AI合成的声音。
  “现在是晚上十点，请各位同学准备入睡。”
  凌珑早就乖乖地躺好了。
  “叮咚，请问需要助眠用的音乐，或者白噪音吗？”
  按住嘴唇想了一会，凌珑开口道：“请给我播放细雨打在瓦片上的声音。”
  “滴滴滴哒哒，滴滴哒哒。”
  延绵的水滴声响起，连空气都仿佛潮湿了起来。
  山中多雨，这些滴答声，是他在道观里睡觉时，最常听到的声音。
  凌珑轻轻地合上了眼皮。
  果然，有点困了呢。
  。。。
  整个『开拓者中心』建筑群中，有一座特别高的倒锥形建筑。
  和低矮的围墙与哨塔比，显得鹤立鸡群。
  这座上粗下细，头重脚轻的巨塔，正是管理此地全局的控制塔。
  其最大的监控室中，里面大部分的人员，都穿着简朴的蓝色科研衣服和帽子。
  一位身材挺拔，穿着深色军服的中年男子，站在无数分屏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屏幕上显示着的，是睡姿千奇百怪的学生。

  尽管部分同学在辗转反侧，但大部分呼吸匀称，看起来已经陷入甜美的梦乡。
  不，是噩梦世界才对。
  一个半透明的悬浮小窗口，实时显示着他们的脑波。
  波峰逐渐平缓，这也代表着他们进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但中年人的脸色却越发凝重了起来。
  一位戴着眼镜的科研人员走到他身旁，轻声提醒道：
  “高磊少校，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部分学生的脑波，变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嗯，我知道了...让各单位做好准备，『监察者』那边随时汇报各个学生的危险程度。”
  在他的注视下，画面中原本还睡得十分安详的学生们，身旁毫无征兆地弥漫起一股血雾。
  红光闪烁，鲜红的丝线，出现在了血雾中。
  它们反复交织，连睡眠舱的墙壁，也逐渐被一条条血管般的丝线粘连。
  原先还在不断检测着学生各项身体数据的仪器，瞬间便如同失灵一般，统统化为了一条平静的直线。
  此时，床上的学生就已经被这个巨大的『血茧』，彻底包裹。
  “呼……”
  中年人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知道…茧破之时，出来的，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呢？
  如果不是的话……
  …那他和手下四百多位弟兄，也早已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
  看着那片如油污般浑浊的天空，凌珑揉了揉眼睛。
  他身处于一座奇奇怪怪的晦暗森林中。
  干枯曲折的树枝，看起来跟洋文似的。
  这里就是噩梦世界啊。
  和一般的诡蜮没啥不同嘛。
  他转了几个圈，看了看自身的穿戴。
  和现实中的打扮好像没啥两样。
  甚至连脖子上的狗牌，长衫『无尘』，和袖中宝箱里的骨葫芦，都原封不动地带了过来。
  不过，他很快察觉到了不对。
  低头一看，光光的脚丫，凉飕飕的，上面还沾着黑乎乎的污泥。
  糟糕。
  凌珑的脑海中，闪过了入睡前最后的画面。
  他脱掉了鞋袜，钻进了被窝…
  …这不是完全忘记了黑板上写的注意事项了吗？！
  ……算了，鞋子而已，等等再想办法吧。
  以防万一，凌珑再次努力回忆起黑板的内容。
  一般来说，因为『监察者』们的诱导，第一次入梦的地方，会选择在噩梦迷雾最稀薄之处。
  即便地点随机，但总体来说也是是安全的。
  额…起码暂时而言是安全的，但不断蠕动的迷雾并不会给各位菜鸡多少时间。
  如此大费周章，为这些新手争取出那么一点黄金时间，自然是为了让他们做一件非常终于的事情。
  …契约伴生梦兽。
  那玩意是随着入梦同时诞生的，所以第一步是要在附近把它找出来。
  郁闷地打量着四周，这附近任何一个物体，都有可能是自己的伴生梦兽。
  毕竟梦兽本质上就是梦的产物，它是什么都不奇怪，就像某只猴子，可能会从石头中蹦出来。
  不过附件除了杂草，貌似就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树木了。
  而且天色也很黑，视线也不佳，不太好找呢。
  凌珑挠了挠头。
  算了，遇事不决，喝一口。
  就一口。
  从袖子轻轻一掏，酒葫芦就托在手上了。
  “啵。”
  拔掉塞子，他猛灌了几口。
  等等，口感不对，怎么还带渣子的！
  “噗！”
  凌珑喷了一地。
  擦了擦嘴，看着地上的异物。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在草地上迅速的变大。
  它看着十分混沌，活像一团不断蠕动的黑色内脏。
  但随着组织的分化，逐渐长出了不少的细节。
  白皙的藕臂，矮矮的白腿。
  柔软的手指，豆蔻一般的脚趾，上面还长出了紫色的指甲。
  这些东西长在一团内脏上就颇为猎奇……
  还好，不久肋骨，皮肤等等东西逐渐分化了出来，包裹住了那一滩漆黑的心肠。
  看得出，它在努力向着人形靠拢，没多久甚至连衣服都开始长出来。
  等等，这黑底八宝纹，还有那个展翅仙鹤的刺绣，怎么那么眼熟？
  叹了口气，凌珑催动灵力，把长袍『无尘』的局部，转化为了黄色。
  “嘶啦！”
  毫不心痛地撕了一长条下来，边缘却无比平整。
  在衣服自我修复的时候，凌珑咬了下自己的手指，用鲜血写起了符箓来。
  那娟秀的字迹，可以说是鬼画符了。
  忙完这一切时，地上那滩玩意已经变成了…一只有着紫黑色短发的小女娃。
  她穿着超级小号的前朝的官服，两条光光的脚丫露在外面。
  疑惑地咬着紫色的长指甲，大大的眼睛，不灵不灵地眨着，十分疑惑。
  突然，小女孩感到了一阵充满恶意的视线。
  是前方那个高个子吗？！
  她伸直双臂，亮出了锋利的紫色指甲，张开樱桃小嘴，用尖锐的虎牙威胁道：
  “嗷！”
  啪！
  一道硕大的黄符，毫不留情地拍在了她光洁的的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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