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盈盈青袖，飘飘绿衣

江满这几日都闷在房里，不怎么走动，昨日江潮逗了她好久也没见她展颜，振宁给他出了主意，叫他在院子里给江满打个秋千，江潮迫不及待找江满邀功，果然换得妹妹一笑，后寻江兴盛说了此事，今日便敲敲打打在江满院子里动工了。

        江满在屋里翻看母亲前几日找李夫人要的花样子，没琢磨几页针法，便被窗外的梆梆铛铛扰的有些看不进去，她放下图册推门，在台阶上倚着柱子往下看。

        是江兴盛同两个穿短打的小工，昨日已经说好秋千要搭在最高的那棵玉兰树下，此时已经打下一根木桩了。

        见江满出来，江兴盛忙领着这二人向江满行礼，江满摆摆手，问他们：“这是要怎么搭？”

        两个小工朝江兴盛看了一眼，见江兴盛没有开口的意思，一人便大着胆子说：“回姑娘，小的们打算左右各打下两根木桩，底分开顶栓起，成三角的样子，然后一横木架在顶上，在这个横木上绑绳子垂下来，再栓座椅。”

        江满问：“这样结实吗？”

        那人忙保证道：“结实的！结实的！绝对叫姑娘在上边安安稳稳的，小的家里也搭的这种，小的女儿常玩，她能荡到墙头。”提起女儿，这人面上露了点憨笑。

        江满来了兴致：“这么厉害，你们椅子什么样？”

        知道只是木板以后，江满提了要求：“我不要这种的，我要带靠背的那种，宽一点，同小塌那么大，能叫人躺着也够的那种，盛叔，我昨日和哥哥说过了的。”

        江兴盛回答：“老仆省得，昨日大少爷同老仆交代了，这样的椅子得订做，明日才能打好，明日还得再打扰小姐一日。”

        江满：“不碍事儿，明日提前同燕出知会一声。”

        正说着，那边江潮领着李嘉昊从回廊那边过来了，李嘉昊来过江宅这里几次，但都是在内院见到的江满，后厢房还是头一次来，他一路都不敢四处打量，只低着头看一路的小青砖变成整块的大石砖，跨了个门槛后又上了廊下的木质地板，他便在心里算着，是出内院过耳房，来到第三进院的回廊了。

        刚想着是到地方了，便听见江潮在喊：“阿满！”

        李嘉昊愣地抬头。

        四五月份正是春夏，海棠低压压地开成片，茉莉也到了花期，一丛丛挤挤挨挨地冒着头，花丛后的长廊旁倚着一个绿衣小姑娘，身旁有棵不高的石榴树，开着橙红色的花，小姑娘纤纤身条俏生生地和花相映，闻声侧头的她往这边探了探身子，半边脸便露在阳光下，恰一阵微风起，似乎是带起了一缕发丝，她抬手拂了一下鬓角，青色的袖子顺着胳膊滑下，露出了一道闪亮亮的光。

        没待李嘉昊辨别那是什么，他便被江潮拍了下肩膀：“走啊，她在那儿呢。”

        李嘉昊忙跟着过去。

        “这还没弄好？”江潮问管家。

        “回少爷，差个座椅，要明日才能到。”

        “噢，好，你在这儿看着吧，仔细点。”江潮又转向江满：“阿满，看谁来了。”

        江满上前见了个礼：“嘉昊哥哥。”

        李嘉昊也忙回道：“阿满妹妹，不必多礼。”

        “娘说叫我带昊弟来摘枇杷呢，这树有些高啊，瞧我爬上去！”江潮有些跃跃欲试。

        江满仰头看着树梢：“真的很高啊，但是哥哥你爬的上去吗，会很危险的吧。”

        十岁的男孩子正是觉得自己天下第一的年纪，最受不得旁人激，江潮听到妹妹的质疑，更来劲儿了，他不顾振宁的阻拦，摩拳擦掌就要上去：“这点高度算什么，再高的我也能爬上去，待我上去给你摘个最甜的！”

        说罢便手脚并用往上去了。

        李嘉昊眼看着江潮爬上第一个枝杈，也有些心痒痒，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有不爱玩的，别说李嘉昊这样平日里好学习的人了，更何况本来就不是安静性子的李嘉昊了，要是旁些时候，李嘉昊就上了，但

        他悄悄瞥了一眼江满。

        这谁好意思上啊。

        说起来他今日穿的是天蓝色的袍子，白色的下裤，之前和李嘉华玩闹的时候勾破过裤脚，因为怕被娘亲骂，没敢告诉她，就一直在破着。要是爬的话江满会看到吗，会不会觉得自己着衣不讲究呢。

        正纠结着，这边江潮这边已经在抱着枝头了：“阿满！你吃哪个？”

        李嘉昊看到江满兴致勃勃的挑枇杷，有些懊恼，这树他也能上，早知道和潮哥一起了，这会儿肯定也能叫江满看到自己。

        江潮往下扔着枇杷，江满便抬手去接，袖子盈盈滑落到手肘，李嘉昊终于看清了方才她手腕间闪的那道亮亮的光，是一个细细的素银镯子，极称她，“皓腕凝霜雪”莫过如此，绿色地裙摆随着小姑娘地动作飘起飘落，轻巧极了。

        江满轻跳起来才接到那个枇杷，落了地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动作有些不得体，她忙整了整裙摆和衣袖，不想叫身旁的那个人看到自己不端庄的样子，一转头却发现那个人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江满有些尴尬，想到前些日子听到他和李嘉华说的不待见自己的话，更有些局促不安，她又羞又恼，冲动间，将手中的枇杷往江潮身上一砸：“你这呆子，瞧我作甚！”

        说罢不待他反应，扭身就往回跑，“哐”地一声闭紧了门，再不出来了。

        回了屋的江满眸子半噙着泪坐在塌上，暗恼自己。

        明明说要好好儿的，给他心里多留点好印象，怎么变成这样！想一想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是跳又是砸的，还骂了人家，又连招呼都不打就跑走，叫人家心里怎么想呢！门关的又太快，跟摔门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江满后悔极了，恨不得时光回到一个时辰前，她一定就站在树下，方才怎么就没想到叫燕出跟蝉遇去拿筐篓去接呢！再不济回到几息前也行啊，她一定慢慢关门！

        越想越后悔，一窝眼泪要掉不掉，花了视线。

        再说树底下的李嘉昊，也无措极了，他两个手捧着江满扔给他的小枇杷，想着是不是方才做了什么，叫江满恼了自己。

        江潮更是摸不着头脑：“怎的了这是？好端端跑了？”他架在树上三下五除二剥了一个枇杷的皮，咬了一口：“还行，我以为头年的枇杷会麻嘴呢，不想也挺甜的，就是头年结的果太少了点儿，不够吃。”

        没了江满，李嘉昊也没了摘枇杷的心思，听见江潮这样说，忙道：“摘两三个尝尝就行了，已经这样少了，就留给阿满妹妹吃着玩吧。”

        江潮也觉得不至于分妹妹院子里的果子，带李嘉昊就是来玩儿的，这会儿江满回了屋，只当她姑娘家家不好意思，便蹭着树干下来到地上：“走，我带你去我院子里吧。”

        和管家叮嘱了快些完工后，江潮又扬声朝江满屋子吆喝：“阿满，我们走了啊。”然后勾着李嘉昊蹦跳着出去了。

        李嘉昊被他勾着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鬼使神差地扭头看了一眼那棵枇杷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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