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十六月是故乡明（2）

十六月是故乡明（2）

        乔飞进了村，看到原来供销社门口有几个老人在唠闲嗑，就停下车，上前打问天福叔家是不是还在原来的地方。几个老人开始以为乔飞是外乡人，一进村就打远里瞧着，后来认出了是在镇上开诊所的乔飞，就热情地围过来，大侄子长大侄子短攀谈起来。乔飞说明了自己此番来意，更是博得了几位老人的一致夸赞。乔飞客套了几句，说，“我得先去天福叔家一趟，然后回家收拾收拾，大爷，叔叔你们谁要想检查，就过来，不要钱的！”说完就先行告辞。

        从天福叔家出来，乔飞径直回到自己原来的家。院子里满是荒草，一推开家门，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子里布满尘土，墙角搭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蛛网，这些反客为主的小东西，因为不速之客的主人到来，还是有些畏惧，慌慌张张地逃遁到自以为安全的隐匿之处，一时间屋子里发出一种略带诡异的悉悉索索声响，让人头皮发乍，乔飞叹了口气，四下瞧瞧，还真不知从何收拾起。

        正在他作难的时候，忽然有人在院子里喊，“乔哥——，乔哥——”

        乔飞应声出去，正看到进门喊他的人。乔飞一看，是个浓眉大眼的高个子中年人，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皱着眉，迟疑了一下问，“你是——？”

        来人爽快地笑道：“乔哥，你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去年秋天，带孩子去你那儿看过病！嫂子还给我们炖鱼吃呢！我家小子还说，鱼好吃，他妈做不出来呢！”

        噢，乔飞略一寻思，想起来了，抱歉地拍着脑门道：“这每天去诊所人多，我差点想不起来了，你是刘金锁，满旺叔家的二儿子！”

        乔飞前一阵子也隐隐约约听人说，满旺叔家二儿子金锁被推选为村长。今天自己刚到，金锁就主动登门，乔飞马上联想到了，金锁当村长的事。他义诊不是为沽名钓誉，所以并不想惊动村干部。却不想村干部寻上门来，连忙说：“你看这家里到处土哄哄的，没个下脚处，你有事吗，要不先到外面说？”

        刘金锁环顾了一下屋子有些激动地说：“乔哥，我刚从村委会出来，路过供销社都听说了，欢迎你回来！这屋子没法待，你若不嫌弃，信得过我，把钥匙交给我，我让我媳妇找两个人，帮你拾掇拾掇！”

        “不用！不用！那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嘛！”

        “乔哥，你太见外了，你回来，就是回家了。你为家里人受累，家里人帮你做点事，也是应该的嘛！”

        几句话，说得乔飞心里热乎乎的。刘金锁接着说：“乔哥，村委会有两间空房，我让人打扫去了，我们去村委会吧！”

        乔飞见刘金锁很诚恳的样子好意难却，就锁了门，一起来到了村委会。

        村委会腾出的两间房子，已经收拾妥当，水泥地刚刚墩过，偶尔还有点湿迹，进门靠墙是对着的两张办公桌，上面放着一个茶杯，旁边是个暖瓶。另一面靠墙是一张单人床，窗子下半部分粘了报纸。乔飞一看窗子上的报纸就知道，刘金锁是个心细的人。

        乔飞望着金锁赞许道：“你想得挺周到！”

        金锁摇摇头，道：“哥，现在咱村就这条件，将来要是发展起来了，咱也建个像样的卫生室，就聘请你来坐镇，眼下就只能这么将就着了！”

        村委会另外还有几个人，刘金锁一一给乔飞作了介绍，其中一个国字脸大眼睛看起来很精神的小伙子是大学生村官，家也是云水镇的，小伙子一听说是乔飞，眼前一亮冲着乔飞一笑说：“原来您就是镇上有名的乔大夫，我母亲到您诊所看过病，说你医术高明，每天看病的人很多呢！”

        乔飞淡淡一笑道：“高明谈不上，多是些头疼脑热之类的常见病，所以看看吃点药最多输几天液也就好了！”

        他们互相寒暄了几句，乔飞言归真传道：“实不相瞒诊所确实很忙，我也是挤出点时间。”他瞅瞅墙上的时钟，询问地看了眼刘金锁：“不行大喇叭喊一下谁愿来就来!”

        金锁说：“我这就去喊。”

        约莫十几分钟的功夫陆续有人来，乔飞开始忙活起来。仔细询问，细心地检查，耐心地告诉所开药的服用方法，嘱咐在饮食中应注意的事项。遇到老人，他怕老人弄不清楚吃错药，不仅在药盒、口袋上写上，而且让老人挨个复述一遍，才放心。

        在院子里候诊的人看到，有看完的出来，七嘴八舌地上前问这问那，出来的人心服口服地叹道：“愿不得人家在镇上开诊所，看得真准，我还没说啥呢，人家号号脉，就都把我毛病说出来了！”

        听的人不住地点头，更迫不及待地希望下一个轮到自己，让乔大夫给好好瞧瞧。

        乔飞给一个人量完血压，刘金锁进来，说：“乔哥，该吃饭了!我让我那口子随便给做了点，你不嫌弃就到家吃吧！”

        量血压的大爷也说：“要不去我家！”

        乔飞对看病的老人说：“不了，您老慢走，记得按时吃药！”把老人送出门，转脸一看墙上表，差五分十二点，他知道金锁这随便做点其实不随便。自己原本打算中午若看不完，就到小卖部垫吧垫吧，等回家再吃。看来盛情难却，于是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大家等了挺长时间了，索性都看完歇歇心心才吃！”

        金锁道：“那好吧！”

        等到都看完已经一点多了，乔飞边和金锁说话边收拾东西。这时匆匆忙忙闯进个人，这个人眼睑浮肿，面色牙龈苍白，说是老伴这几天咳嗽，过来拿点药，听说上午人多，就没过来。后来听说，乔飞中午没休息一直在看，就急急忙忙过来了。

        乔飞问了咳嗽的症状拿了些止咳的药递给老人，老人忙着从兜里掏钱，乔飞盯着老人的脸皱起眉头，问：“你是不是经常感到浑身没劲，有时尿血。”

        这人吃惊地瞪大眼睛反问：“你咋知道的？”

        乔飞知道自己的判断八九不离十，就说：“你最好尽快去医院检查一下肾，没病更好，有病赶快看，不要小病拖成大病就麻烦了！”临走又叮嘱道：“千万别不当回事啊！”

        来人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金锁看着乔飞的表情，知道八成来人真是肾上有了毛病，赶快补充了句：“徐伯，要是有了病可得赶快治啊，治好病才能继续挣钱！”

        徐伯频频点头道：“明儿我就去检查，谢谢你们了！”

        金锁在前，乔飞在后，骑着摩托车来到金锁家。

        院子很大，有几棵枣树，和两棵苹果树，树上的果实把枝条都压弯了腰；树旁边种着一些蔬菜，院墙上吊着两个金黄的南瓜，看上去像两个探头探脑的淘气娃娃十分喜人。

        金锁媳妇满面春风地迎出来，道：“乔哥，快进屋，这忙活了大半天，一定饿了，快洗洗手吃饭！”边说边回过身，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刚刚，你还记得这个大爷吗？”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眨巴巴眼，腼腆地点点头，从妈妈腿边一缩脖泥鳅似的溜出去玩了。“没出息！”金锁媳妇指着孩子背影道。

        乔飞忙说：“孩子还小，等大了，出去多锻炼锻炼，胆子就大了！弟妹，给你添麻烦了！”

        金锁媳妇道：“哪儿呀，乔哥，你是贵客，平时我们请也请不来呢！”

        说话间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酒菜：西红柿炒鸡蛋、豆角熬肉、土豆炖鸡块、西红柿撒白糖。乔飞和金锁上了炕，金锁边倒酒边说：“乔哥，今天难得和你喝酒，一定多喝点啊！”

        乔飞道：“我酒量有限，咱们边说边聊吧！你这家里冰箱、彩电、摩托车小日子过得挺不赖，我有些年没回来了，村子里有啥新鲜的事吗？我回来看路修好了，多好呀，平坦坦的！哪像以前坐上拖拉机到镇上快把五脏六腑都颠出来了！赶着驴车要走半天一晌才能到，现在路也好走，摩托车、汽车一溜烟就到了！”

        金锁喝了口酒，吧咂吧咂嘴，好像在品味这些年经历的酸甜苦辣。“哦，村村通公路是国家的一项惠民政策，国家出一部分，地方出一部分、集体出一部分，可村里没钱，大家一听说要修路积极性还是挺高的。经过村民表决，每人300元，村里人自己出义务工，修了这条路。路修好的那天，有几位老人都激动得落泪了。”

        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路已经修好几年了。并没有给村子带来太大的变化。仅凭一条路改变不了农村的贫困，打工对于没有多少文化的年轻人来说是唯一的出路，他们不想背井离乡，可是又不得不背井离乡。

        金锁夹了口菜，放在嘴里，嚼了嚼，叹了口气：“乔哥，我退伍回来也出去打过工，辛苦是辛苦可总比守着那一亩三分地靠天吃饭强。盖房子、娶媳妇，孝敬老人哪样都需要钱！可是在外面漂泊了几年，每当夜晚，站在立交桥上，眺望着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俯视着来来往往的疾驰而过的车辆，就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没有根，没有方向，只能随风飘荡，高楼大厦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自己的家……后来我断然决定回家。”

        “我养过几年鸡，最多的时候上万。后来还贩过饲料，苦也苦过，累也累过，不瞒你说，也积累些点创业的经验，手头多少也有点积蓄，也算是个村里的小暴发户吧！”金锁有点自嘲地笑笑接着说：“本来自己干得好好的，孩子妈也说准备到镇上买楼房，让孩子在城里上学，过城里人的生活。可是去年冬天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改变了决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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