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伤疤

不行。夏莹念，对，夏莹念。等会出去就带着夏莹念离开，离开他。离开他再也不要回来就好了。随便去哪个地方都好。不能再待在他身边了。

        不能再待在他身边了。

        夏晚清突然觉得伤心极了。听着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走，她的头渐渐埋下。放任头脑的思绪奔腾，放任心里涌起的悲伤逐渐遍布整个躯壳，然后在即将宣泄出来时，急速退至心脏的位置。那种察觉，叫做无能为力。无能为力留下，于是决定离开了。可是，为什么心。这么疼？

        “哟！这是干嘛呢？”

        听见从门口突然响起的声音。夏晚清吓了一跳，一抬头看到镜子里反射出的镜像，是倚在门口双眼一直盯着她的古玉柔。也顾不上脸上是泪水还是刚才泼的冷水。往旁边纸巾盒里连续抽了几张纸巾，胡乱往脸上抹了抹，然后后退到一边。夏晚清心里忐忑极了，明明古玉柔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盯着她看，她就觉得好像自己矮了古玉柔一截。毕竟，这时候的她，是小三。即使她不想当小三。

        古玉柔一看，哟，这小三还挺识相，于是慢慢悠悠走到镜子前，从包包里掏出化妆品就开始补妆。一会儿擦了擦粉，画了画眉毛，一会又抬起手往头发上随便撩拨几下。过了一会，见到夏晚清还是一副小孩子犯了错误等待教训那样子，不禁起了捉弄的心思。

        她余光紧盯着夏晚清的脸，期待地想等会她说出的话，会不会让夏晚清出现什么表情，可她面上还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心里窃笑，嘴里却慢悠悠吐出字：“你放心，我不会赶你们走的，你和你女儿夏莹念，谁都可以不用走，只要你们老实一点，就可以继续待在我家里。当然了，要是不老实，哼哼那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

        “什么意思？！”夏晚清果不其然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呆呆的，看起来就很好欺负。古玉柔心里莫名出现这句话。真是可爱极了。可惜啊，她们是水火不容的存在。古玉柔一边惋惜两个人成为不了好朋友一边继续看着夏晚清说：“什么什么意思？”

        “你、你难道不爱戚天承吗？！”夏晚清顾不上那道探索又略带戏谑的目光，直接就表露出自己的不解。

        如果不爱，为什么两个人要在一起？如果不爱，为什么要让自己的配偶那一栏输上对方的名字？如果不爱，是不是，她就可以跟戚天承在一起？不，这样是不可以的。古玉柔是他法定的老婆，而她，只是他忘记的，情人。

        古玉柔盯着夏晚清瞬息间变化的脸色，心里满意极了。可是却莫名觉得夏晚清，愚蠢极了。

        不是天真吧，顶多是愚蠢。

        爱，是多么可笑的字眼。这世间不存在爱的夫妻数不胜数。今天不是这家离婚了，就是那家即将离婚。而结婚的人，却不一定相爱。

        总是这样子的吧。相爱的人最后不一定在一起，不相爱的人最后勉强在一起。老婆今天不是她，明天就会是另一个陌生的人。总会有人代替那个本该成为老婆的人。总要有人离开，然后出现另一个人代替她的位置。

        爱，并不是万能的啊。

        古玉柔莫名想嘲笑这个不知世事的女人，嘲笑她这么大了居然还相信爱情，嘲笑她怎么可以生活得像是温室里的娃娃，不懂世事，嘲笑她未免过于天真。天真过了度，就变味成了，愚蠢。

        而她事实上也这么做了。她冷哼一声，嘴角勾起的弧度尖锐而令人生冷，说出口的嘲讽也令人觉得好像本该这样。她说：“你不会是真的爱他吧？你可真是天真得足够愚蠢了！如今的爱是什么？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也能在一起，这你不会不懂吧？呵呵，爱这种东西啊，也就只能骗骗你这种小孩子了。”

        夏晚清想要笑，可是嘲笑夏晚清的她自己啊，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呢？她连天真的资格都没有了。她爱的人，却不能跟她在一起。她爱的人，最后离开了她。她有什么资格嘲笑夏晚清呢？她连爱都没有资格了。

        她的眼泪不知不觉滑过脸颊，可是此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她不在意，而夏晚清，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注意不了。

        五年前的夏晚清以及戚天承，是一对多么令人觉得幸福的情侣。至少夏晚清自己觉得，幸福之神多么眷顾自己。

        有时候夏晚清不开心了，戚天承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哄她开心。会买给她最喜欢蓝莓口味冰激凌，会讲笑话给她听，会唱歌给她听，跳舞给她看。实在不行就会自己去买制作蛋糕的材料，两个人窝在厨房里制作，虽然大部分都是戚天承动手，而她打下手。时间慢慢流淌，最后他们会听着客厅传来的纯音乐，悠闲地等待做成模型的蛋糕在烤箱里，叮的一声。

        记得有一次，她因为学业上的不顺心而迁怒到他。他非但没有责怪她，反倒跑去书房里，找出那把放置已久的吉他，摸出调音器，小心翼翼地将吉他上紧了弦。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他的发间，手臂上还有脚踝上，以至于木板上的阳光细细碎碎。清脆的吉他声随着指尖在弦上跳跃，尔后化成流畅的音乐传进耳朵。他的声音，随之而起。

        她记得，第一首歌他唱的是五月天的那首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明明是一首听起来其实没有多少察觉得歌曲，可是那时候从他嘴里唱出来，突然间就像是经历过的过往一幕一幕重回到脑子里，配上音乐，瞬间觉得，有他在真好。

        他还弹奏了一小段自创的伴奏。想起问他学吉他的原因，他笑着说是为了以后哄媳妇开心的样子。然后心情就不知不觉好了很多。那时天很蓝，阳光很暖。

        记得最后一首歌他唱了花粥的一首远在北方孤独的鬼。慢慢流淌的音符自手中跳跃而出，他的声音在空气里微尘与微尘罅隙间的传递里，低沉而温暖。

        “如果我带你回我北方的家，带你回忆过去的年华。如果你愿意爱我的话，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如果你爱我的话，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他知道的，她想要的，其实除了他的宠爱，还有两个人能一直在一起的幸福小日子。那种她想要吃冰激凌，他立即奉上的样子，那种即便她再任性，他也会一直在原地等待的心情。那种任时光流淌而去，而他们还在一起的心情，他都知道的。

        他应该知道的。可是现在，他结婚了，新娘不是她。她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她是小三。小三。

        一想到这一点，夏晚清心里慌极了，她想退开一步，离开这间有他老婆的洗手间，可是她发现自己，浑身使不上劲。她努力往后退，努力往后退，然后转身。

        突然间的用力过猛，使穿着高跟鞋的夏晚清踉跄了一下，一个重心不稳崴到了脚还有点要摔下去砸墙的样子。

        古玉柔此时也顾不上悲伤了，急忙伸出手接住快要倒下的夏晚清，却突然看到夏晚清衣服的下摆提上去了一些，露出了腰间的伤疤。

        那个伤疤，那个伤疤

        古玉柔一看到伤疤的形状，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夏晚清了，迅疾松开了扶住夏晚清的手。

        夏晚清华丽丽地摔倒在地，刚想看看古玉柔搞什么鬼。一抬头却发现古玉柔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没开口，就被古玉柔一脸慌张地质问弄得怔愣在地。

        她看到古玉柔一脸期待又担心失望的样子，双手使力紧紧压在她的肩膀上一边晃动她的肩膀，一边迫不及待地问：“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夏晚清不知道为什么古玉柔会在看到她的伤疤时突然变成这样，她一脸呆愣地开口：“夏晚清。我叫夏晚清。”

        刚说完，就看到古玉柔慌张失措地起身，转身不管不顾向外面跑去，撞到了刚进来洗手间的女人也没有道歉。这一点也不像是在餐厅给她下马威的那个古玉柔啊。

        真是奇怪的人。夏晚清迷惑极了。

        夏晚清忍着疼，一瘸一拐的走回座位。她一出现戚天承便是有所感的抬鄂望去，这一看却是让戚天承撇紧了唇。

        戚天承大步走向夏晚清。单手架在夏晚清腋下，便将这轻的好似没有重量的女子腾挂在了空中。

        动作看似粗鲁，实际很小心。一直照顾着夏晚清的察觉。

        无视周围客人投来的目光，把夏晚清放在位置上。

        “怎么回事？”戚天承言语淡漠，旁人听不出说话人的心中想法。夏晚清却直感脖颈凉飕飕的，戚天承他生气了？

        不知为何，夏晚清有些开心。不愉快的心情在这面前也不算什么了。弯着嘴唇道：“没什么，就是走楼梯不小心崴到了。”

        戚天承自是不信。脚上的淤青很重。一看就是收到重力所造成的。还好没有伤及骨头。夏晚清是有多迷糊才能自己弄成这样？看着明明受伤却笑得很开心的夏晚清，戚天承直察觉心里很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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