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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逃离孟斐斯


头上裹着白布当作头巾,脸上胡乱抹着棕色的油膏和眼线墨,背上背着我的包裹和轻到难以置信的泽胡迪,我一路穿行在狭窄拥挤的孟斐斯平民区巷子里,生怕不小心扯到头顶密密麻麻的垂布或踢到随处可见的箩筐瓦罐。迷迷糊糊被吵醒的泽胡迪很给力,不但没有起床气而且很快清醒过来,一边替我按着假发一边给我指路。

        “从右边的小路过去就是河畔的棕榈树丛了。”耳边细细轻轻的小男孩声音提醒道。我赶忙从两堆瓦罐里跳过去,磕磕绊绊地堪堪挤了过去。一片正午阳光的白亮耀得我几乎睁不开眼,密不透风的芦苇丛和因酷热而起了涟漪的空气让我躲在小楼的阴影里不敢迈步。虽然明知这些热量和紫外线对我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对不舒服的环境还是有本能的躲避。

        “哗啦!”

        似乎是瓦罐破碎的声音,我来不及多想几个大跃步冲进了草丛里,把小楼里出来的那个男人和他咒骂弄碎瓦罐的野猫的怒气甩在身后。

        进了芦苇丛后光线陡然变暗,目之所及皆是密密麻麻的苇杆和草叶,里面隐藏着许多一眼发现不了的障碍物。正想着一定要躲开棕榈树干,我就直直撞上了一棵,那些粗糙的尖刺把我扎的没忍住飙了句粗话出来。

        “啊呀,卧槽!”

        背后的小孩似乎被吓了一跳,“小姐,您还好吗?”

        跌跌撞撞在一片稍显敞亮的空地上停了下来,我一手托紧泽胡迪,一手揉着被撞得发红发热的额头。

        他言语关切地要求自己走,我稍微睁眼看了看发现视野有点水雾蒙蒙的。要是换成正常状态的我可能早就瞎了,这么大的棕榈树干都能撞上去,我只能对莽撞的自己暗暗竖了个大拇指,并把背上的小孩暂时放下来。

        迷蒙的视线里这个只披了条暗红色长巾的小男孩倒是心情尚佳,带着一脖子和一身的伤痕轻快地在附近巡视。但看着那两条皮包骨头的小细腿跟两根筷子似的在河边的蚊虫中间趟过来又走过去,我实在有点于心不忍,于我二十多年受过的道德教育也不忍。虽说是小孩但毕竟是小男孩,再加上我自己被那些芦苇莎草叶子剐蹭地脖子胳膊隐隐发痒,就打开了背包。

        泽胡迪一下子跳了过来,目不转睛盯着背包的拉链被拉开又拉上。

        “这是……?普塔神在上,如此精巧的手艺是由谁做出来的啊?”赞许之意从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流淌出来,但和我的目光接触时他却是立刻垂下眼睛,“抱歉小姐,这是您的秘密,我不应该随意打听的。”

        看着这个谨慎到可怜的小孩,我把背包推到他身边,“这确实是个秘密,但我也答应你照顾你长大,所以关于我的事情我也会全部告诉你的。只是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太会说你们的话,以后我尽量多学习可以吗?诶,你看这个。”

        我从背包里拽出一件当换洗衣物的白衬衫交给泽胡迪,又拽出那天穿越埃及时穿的黄白格子衬衫穿在长裙之外,省的被蚊虫或者草叶弄得身上痒痒,但他却迷茫地拎着两只袖子,不知道怎么穿。

        我忍下笑意,把泽胡迪拉到身边,像帮小时候的表弟景逸轩穿衣服那样,给他套上衬衫袖子,再把每一个扣子都扣好。古埃及男童和来自21世纪的某衣库衬衫的组合有些滑稽,但还挺好看。泽胡迪瘦瘦小小的,我这件165码的衬衫在他身上几乎成了连衣裙,再配上他那张精致漂亮的小尖脸,真有几分男女莫辨的感觉。

        “苏萨小姐,我很好笑吗?”他弱弱的望着我。

        我刚扣完自己的扣子,闻言看了他一眼就立刻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没有啊,你很好看。”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您嫌弃我身上的伤口呢,”他松了口气,露出个惹人喜爱的漂亮笑脸,“您刚才说的话我从没听过,woc——”

        我赶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如果我会流汗的话此时应有无数悔恨汗水奔涌而下,毕竟教小孩子讲粗话可是不道德的。“这是一个,嗯,表达激动情绪的话,是我们国家的语言,”说着说着突然灵机一动,我装出郑重模样看向小男孩,“泽胡迪,这句话只有女人可以说,所以你不要学。”

        他则一副完全被唬住的表情点了点头。

        一边同他闲聊,我一边在头上绑好了爆炸头假发,然后示意他趴到我背上继续逃命。

        他却开始扭捏起来,“我是男人,怎么能一直让你……”说话间小脸已经涨红了,我暗自发笑,七八岁一个小屁孩还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啊。但入乡随俗嘛,古埃及男女十三四岁就可以结婚,小孩子早熟一点也无可厚非,便打算跟他讲道理。

        小孩子见我没吭声还得寸进尺,眼巴巴的要求我把行李给他来背,提的理由就是我手脚上的伤一个多月都没好,他作为被我救下的一个男人更应该替我分担。怎么说呢,在奴隶市场我确实看到他不是女孩,但他现在的体型神情都和男人沾不上边儿吧。

        “好吧,苏萨小姐,”他特别失望的模样,小嘴气呼呼鼓着,“向拉神起誓,再过五年,十三岁的我绝对可以短算得上是一个男人了。”

        那这样算,这个早早背负上“重于生命”的使命的小孩子也不过八岁?目光聚集在他细瘦脖子上被奴隶铁环磨出来的一串血肉损伤,突然觉得我应该对他再温柔点儿。

        “到时候行李都让你背着,好吧?”我假意奉承他,“所以现在,你还是个小孩,必须听话。芦苇丛里有很多危险的动物,我背着你会比较安全,至于原因我以后慢慢告诉你。”

        不知是我这副奇异的相貌还是奇异的行为方式让泽胡迪选择了相信我,他乖乖趴在我的背上,然后我逆着一旁泛滥期尼罗河水的流向,尽最大努力向南方跑去。

        身后的白城越来越远,拉美西斯和萨尔玛那萨尔王子也越来越远,不知为何我心里竟然有一丝失落。到底是为了谁失落呢,我心里想可能是为了那位传说中的萨尔玛那萨尔一世吧,毕竟人喜欢就说出来,还想给个名分,这么一对比,埃及这位又变态又小心眼的未来法老大人真是个弟弟。

        不过那亚述人也只是一时兴起想讨个模样少见的女人当妾,还敢阴我一把,而且……那是我的初吻啊……想起毫不留情咬他的那一口,我心里总算是没那么后悔没攮死他了。唉,拉美西斯老说女人麻烦,可我还觉得男人真是不值得呢。这样看来,我还是因为没有机会进去在历史中早就无处可寻的孟斐斯普塔大神庙而失落吧。

        一路上并没有追兵,看来萨尔玛那萨尔不只是个花美男,还有两把刷子。

        午后的太阳火红毒辣,烘烤着金黄色的古埃及世界,而空气都像沸腾一样翻滚着,芦苇丛里更是闷热。背上燥热黏腻的触感让我有点难受,但想想芦苇丛里随时可能出现的毒蛇和鳄鱼,我实在不敢把这小孩子放下来自己走。

        “泽胡迪,你还好吗?”我停下来,打算和这个头脑灵活的小孩子商量一下。

        他的声音闷闷的,有气无力,“我还好,小姐。”

        “可是你的汗水都打湿了我的衣服,”我寻了块儿干净的河滩停下,才看到他的小脸热得像煮熟的虾,“洗一下脸你会舒服一些。”

        他急急地把衬衫卷起来,露出干瘦的胳膊和细腿,才蹲在尼罗河边洗净自己。我本来是盯着他背上被汗洇湿的一大块,却在目光下移时看到了不该看的,天啊,我怎么忘了他现在只穿了件衬衫?

        情急之下我赶忙转身,却在该死的淤泥上滑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趴进芦苇丛里。铺天盖地的芦苇叶子打得我睁不开眼,手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是泽胡迪跑了过来想把我拉起来。

        “小姐,您还好吗?”

        又烫又热,我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只觉得脸烫到几乎出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虽然我也不是故意去看的,虽然在奴隶市场我已经看到过了,但毕竟男女有别。

        “小姐,您的眼睛还好吗?我现在去给您找点蓝莲花……”

        我摸索着轻轻拉住他的小胳膊,“不要去——你先把衣服穿好,我才能睁开眼睛。”尽管我已经把动作放到最轻柔,还是明显摸到了几块血痂,泽胡迪也下意识瑟缩一下。好在此刻眼泪冲出了淤泥,眼睛应该可以睁开了。

        “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泽胡迪皱紧眉头问出来的,这种傲娇和掩饰不住的不满似曾相识,这个时代只有出生富贵的小少爷或王子殿下才能养出这种性格来。

        我干脆坐起来,转了半圈背对着他,“在我的国家,除了在家里,人都是要穿好衣服的,抱歉吓到你了,我的眼睛没事。”

        “可是我还没有到剪辫的年纪……好吧……”泽胡迪的气焰一下子虚了,“这也是你穿三层衣服的原因吗,小姐?”

        一时语塞,这孩子怎么这么会抓重点呢,还好他没有继续坚持,只是说自己把衣服穿好了。

        我小心翼翼转过来,发现他真的把衬衫放平整了就连忙从河滩上起身站到几颗高大的纸莎草下,再看自己的三层古埃及长裙又被淤泥和河水染了个透心黑。

        唉,文化差异这种东西,难说。

        “喂,泽胡迪,过来,”我拢了衣裙慢慢蹲下,看着满脸疑惑的小孩站到我面前,“我知道,在你们埃及很少有人要求一个孩子穿好衣服,但是毕竟我是异族人。”

        小男孩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颇为郑重地点了点头。这幅故作老成的傻样子看得我直乐,但再看面前似乎没有永远都走不到起源的尼罗河和莎草芦苇,一个关于未来何去何从的大问题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而这个问题是我们必须第一个解决的。

        “去哪?当然是回孟斐斯,法老陛下和摄政王子很快就会回到底比斯去,”小手把随手折的一支纸莎草茎插进淤泥中,男童的嗓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坚决和狠厉,“在普塔神的庇佑之下,小姐,我们在孟斐斯有房子,水井,葡萄和无花果,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还在孟斐斯——”

        他眼中聚起悲痛的泪光,我想到他说过的死在底比斯的父母和两位姐姐,再联想到萨尔玛那萨尔说过的“马里拉将军的儿子”,心里对这桩惨剧有了一个大致的设想,“所以,你的仇人也在孟斐斯吗?”

        泽胡迪猛然抬头,随即愣在原地,一大颗泪水顺着他小巧精致的鼻尖落了下来。我叹了口气,直接用自己右手的绷带帮他擦了眼泪。可再看他瘦小的身子颤抖得厉害,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眸中也闪出猜忌和戒备。

        “小孩,不要小看我,我可是一个——”我实在不知道“历史学学士”到底应该怎么用古埃及语翻译出来,豪言壮语也戛然而止,“总之,很博学的一个人,我刚来这里不到三个月,对你的遭遇我很抱歉,也愿意尽我所能帮助你。”

        琥珀色的瞳仁像是两道射线的起点,直直飞进我的眼睛里。我自然是没什么心虚的,我一不是变态二不是人贩子,倒霉兮兮穿越在这里又这么巧认识了泽胡迪纳赫特,就凭这样巧的缘分我上面的话也是真心的。这样审慎的目光我也曾在那位少年王子眼中看过,只是他最后还是没有相信我,但面前这双眼睛看着看着却变得通红。

        “抱歉小姐,请您原谅泽胡迪的冒犯。我的父亲名字是马里拉,曾是孟斐斯的守城将军,母亲安可苏娜蒙是商人之女,他们有三个孩子,娜芙瑞特、宾塔娜特和泽胡迪纳赫特。可是,父亲的副将索贝克萨夫写信给陛下说父亲接受了来自哈图沙的金子和任命,陛下的军队在我家门外挖出了一箱珍宝和赫梯语的文书。陛下由此受了蒙蔽,下令将我们押往底比斯待北方的战事完毕后受审——”

        带着哭腔的童音语速越来越快,我也听得心酸不已,这要是搁我们现代,这种卑劣的嫁祸手段连没有专业刑侦知识的人都瞒不过,可在埃及赫梯关系紧张的背景下,竟成为幸福家庭的催命符。

        “父母和两位姐姐,拼死把囚船的窗户打破,将我推了出来,可惜我差点葬身在尼罗河中,侥幸回到岸上却被——那个该死的奴隶主抓到,他强制给我戴上奴隶铁环,还要把我送到孟斐斯卖给那些——”可能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泽胡迪说着说着忍不住干呕起来。他的气喘得很急,泪水不断从紧闭的双眼中落下,慢慢布满脸庞。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抓住他瘦弱的小肩膀,把小孩子抱在怀里,“现在没事了,泽胡迪,现在你有了我,我会保护你的。”

        他哭得一抽一抽的,很快就润湿了我的几层衣服,可那隔着皮肤的泪水中骇人的酸楚我却感同身受,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抱着他。待怀里那个弓成虾米的瘦小身躯慢慢冷静下来,我的耳朵却又听到他带着狠意的哭腔。

        “他要把我卖给那些恶心到应由阿努比斯神亲自毁灭的男人,”仿佛看懂了我眼神里的错愕和不舍,泽胡迪轻轻摇头,“我没事的,苏萨小姐,如果我不能面对,那这种回忆会成为我人生里最大的障碍。所以,复仇,以及让家人在永恒的芦苇原野安息,这就是我的故事,也是我要留在孟斐斯的理由。”

        “这却是你不能留在孟斐斯的理由,泽胡迪,如果陷害你们的人真的是索贝克萨夫的话,留在孟斐斯对我们而言很危险,”我放开他僵直的身子,加重了语气,“我们,泽胡迪。我不怕他,我什么都不怕。但是你若在有能力复仇之前被他杀死,你的家人的冤屈就无人清洗了,芦苇原野的极乐生活也更不要想了。”

        他低低埋下头,十分沮丧的模样。在这个万分尴尬的时候,往日里古埃及历史文化的积累中却适时蹦出一个地名,格尔塞。有关格尔塞的资料并不多,只知道这个城市距离开罗约八十千米。当然这个年代没有开罗,但未来的开罗正好位于孟斐斯遗址的东北方,也就是说如果我和泽胡迪前往格尔塞的话,只需要走六十多千米的路。满打满算两天也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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