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七章

        “很早就发现了呀，每次你把人藏到房间，吃饭不都要回房间吃的嘛，每次要王嫂送的饭量也要多上一倍。”仇美兰悠悠地道，“还有那时候每次你把人带回家了，你就不会和彦彦还有松松他们出去玩了，在房间里一待一整天，不过当时妈妈只是怀疑，直到后来某次你偷偷摸摸领着那个小孩子去三楼的游戏房，妈妈碰巧回家看到了。”

        路承舟听着仇美兰的解释，从没想到当初竟然会有如此多且明显的破绽，可小时候的自己还自信的认为当时做的很好，家里的人都不会发现，没想到这么早便暴露了。

        仇美兰从包里取出自己的保温杯，倒了些水出来，继续问道，“是他吗？”

        路承舟无奈点了点头，“是他，”接着补充道，“他叫林述。”

        “你刚刚是和他待在一块儿，你们俩不会是住在一起了吧？”仇美兰继续问。

        “嗯，妈我和他已经同居四年多了。”路承舟道。

        仇美兰听到绝对肯定的回答，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还是微微颤了一下，杯盖里的温水扫了出来。

        “妈，烫到了吗？”路承舟急忙扯了纸巾擦净仇美兰胳膊和手上的水渍。

        良久，仇美兰终于开了口，“舟舟，妈妈要先表明态度，首先我不会像电视里的恶婆婆那样拿个几千万让那个小孩子离开你，但妈妈也绝不赞同，虽然现在国内同性恋渐渐被大家认同，可我从未想过我的儿子会是其中的一员，本来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可现在既然你们已经同居了，你们也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妈妈此时再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仇美兰停顿了一刻，长舒了一口气继续道：“但妈妈想再问一句，你是只喜欢男生还是可以喜欢女生？”

        路承舟没想到仇美兰竟然没有明确的反对，不过可能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可以预先猜测到。

        对于最后的这个问题，路承舟其实也没明确考虑过，他第一次梦遗对象便是林述，当时他慌乱过一阵，可后来查了资料，觉得是林述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是要和林述结婚，再往后林述在他的计划下对他动情表白，两人牵手、拥抱、接吻到最后上床，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应。

        相反，食髓知味。

        但他对徐茵竹等追过他的女生又没什么兴趣，路承舟思考了几秒，选了个会令仇美兰开心些的回答，“妈，我不知道。”

        果然，仇美兰的神色放松了些，“舟舟啊，你看你自己都不知道，也许是你和那个林述在一起时间太长了，会影响你的判断，妈妈觉得你还是可以多去见见，或者和松松他们出去玩玩儿，没准会遇到你喜欢的女生。关于你订婚的事，这都是你爷爷的手笔，妈妈不会催你，也不会管，你自己去处理吧。”

        路承舟没反驳，目前来说仇美兰没做出明确的反对，已经不错了，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行，舟舟，你去公司忙吧，晚上你哥也回家，我们一起吃顿饭。”仇美兰说完，起身，看着路承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将人送走后，路承舟开车去公司，林述给他发微信过来，说医生已经过来了，针管扎好在输液了。

        路承舟的回复只短短一个嗯字，接着说他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林述收到消息时正在用电脑查资料，他如今心心念念想拿到出国的名额，既兴奋又紧张，看到路承舟发过来的消息，对话框里的文字删删打打，最后只发了个“好的”的表情包过去。

        离除夕还有整整一周的时间，明天晚上是小年，林述觉得路承舟会不会也不过来了。

        路承舟爷爷的那辈儿极为重视阖家团圆，对春节中秋等各种传统节日也非常重视，过节时路宋江林四家的小辈儿会被勒令聚在一起，做完节日需要的传统才会重获自由。

        高中毕业前，林述没跟林家彻底撕破脸，他每次也会被要求去，虽然他不喜欢里面的大多数人，也总免不了会被奚落欺负，可那时他能见到路承舟，能离对方近些，还是很开心的。

        但过去四年里，其中三个春节他都是一个人窝在这间房子里，等待路承舟过来。

        而如今时间好像提前了似的，林述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考，重新将注意放在要搜集的资料上面。

        点滴打完，时间临近中午，林述拔掉针管，将医疗垃圾打包好，将早上的剩下的早餐热了一下，吃完后装上昨天打印好的申请资料去了学校。

        他没骑车，步行在校园里，路上人不多，林述不知怎么回事，总感觉碰到的几个人里有一半都会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向他，但等他回望过去的下一秒，对方又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视线。

        林述极其迷惑，但也没多想，只还当作没看到，到了实验室，申请表已经交了几份，苏子晋不在，林述也将自己的摞在上面。

        “林述，你选择的哪个学校啊？”他刚放好，后边儿又来了一个胖胖的男生，也是研一的。

        林述说了学校名字，对方哦了一声，随即问道：“另一所学校更厉害，你为什么不选那个？”

        “喜欢这个学校。”林述回道，另一所是在法国，他根本就没考虑过。

        林述回答完，没再停留，去更衣室换好衣服。

        如果能申请成功，那他下学期不知几月份应该就要去英国，他手里这个刚刚开始的实验大概率会被搁置，本来这个实验是为他的论文课题服务，那篇论文他准备的时间不短，林述不想影响自己的计划，所以打算在实验室待久些，把原定时间压缩一下，尽量做完。

        不过刚开始没多久，来实验室的沈稚喊了他，“林述，你出来一下，我有点儿事和你说。”

        “师姐，怎么了，什么事？”林述问。

        “你看过学校论坛吗？”沈稚边问边划拉手机。

        “论坛，没看过？”林述回道。

        沈稚这时把手机翻转，正面朝向林述，“你看一下吧，已经几天了，我昨晚看到的。”

        手机屏幕上有两张图片，一张是他和路承舟的接吻照，另一张是路承舟揽着他肩膀的背影照，只是照片上只能看到他的脸，一旁的路承舟和其他入画的路人都打着马赛克，但能分辨出对方是个男生。

        其实类似的照片平常论坛里也会有，但通常要么是在脸上打着码要么是经过本人同意的，底下的跟帖也都是祝福羡慕居多。

        可这个贴子下，林述的名字院系被透露的清清楚楚，没有什么好话，更多的是嘲讽和戏谑。

        “师姐，这个论坛可以在哪里看到？”

        “学校官网，这里点进去。”沈稚介绍道。

        “谢谢师姐提醒我，我自己会处理。”林述说完谢谢，沈稚又提醒了一句，这个论坛大概是学生会的人在管着。

        林述又道了一次谢，但他没立刻去处理，而是继续回实验室，去做剩下的实验，直到晚饭时间，林述才拿自己的手机重新点进去那个论坛。

        关于自己的那个帖子在首页飘着，已经跟了几千层楼，林述这次仔细阅读了一遍，有几个号一直在诋毁自己，言语难听到极致，中间夹杂着几个帮自己说话的，但很快被那几个号给骂走了。

        同性恋在学校里并不少见，很多人的态度平平淡淡，与自己无关的情况下不会多事反对，但如今在这个帖子里成为攻击自己的一个点，由此延伸出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

        林述不知道那些人是怎样凭借一张、两张的照片就能得出他不要脸、毫无廉耻心、喜欢勾引人、饥渴难耐……的结论的。

        那些难以想象、不堪入目的话让林述有些恍惚，他深呼吸了两下，佯装镇定，继续看了下去，想把所有骂他的号记录下来，可在看到那几句连带着家人的羞辱时，林述完全忍不住了。

        他放弃了去联系学生会封号删帖的想法，那样时间可能会很长，他等不了。

        林述黑进了学校的论坛里，查到了那些号的ip地址，几百个号的ip地址总共只有几十个，其中有三个在带节奏，主导发言，林述追踪到大概位置，其中一个他很熟悉，是林家。

        另外两个号看起来像是一些工作室在操作，林述把对方的侮辱发言编了个无限循环的小程序，发到了这几十个ip地址上。

        紧接着，林述删掉了帖子，关掉电脑，后仰倚在椅背上，盯着玻璃窗外的月亮发呆，近乎半圆状，呈半透明的银白色，高高挂在云与天交接的缝隙里，孤独而神秘。

        他想路承舟了，想拥抱，接吻，做/爱。

        半晌，实验室去吃饭的众人陆续回来了，林述起身，和沈稚说了声先走了。

        出校门时，林述如愿接到了林溁的电话，对面迫不及待的传来粗鲁的叫骂声，“喂！林述！你他妈是想找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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