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十一月，江城的秋季带了些寒意，一中操场旁的那棵银杏树晕黄了叶，引得不少师生驻足欣赏。
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嬉戏打闹，现下正是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陈如一个人坐在操场周围看台的一角。
她拿着一个小本，在默背着单词，她不敢读出声，一是自己的口音太重，二是不想与周围嬉闹的人群显得太格格不入。
这时，看台下方突然人声喧哗，喧哗声中最明显的就是一众女生的尖叫。
陈如被喧闹声干扰，往看台下望去，她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试图探究喧嚣的真相。
操场上，许多女生的目光齐聚一处，顺着那些女生的视线而去，陈如看到，红色跑道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在肆意奔跑。
那少年的头发被迎风吹散，一缕呆毛耸立，阳光下，几滴汗珠顺着少年的喉结隐匿于衣衫领口，少年的皮肤泛着病态的白，眼角下那颗泪痣泛着别样的风情。
即使只见过背影，陈如却认定，这人是林颂扬，那个人人夸赞的年级第一。
少年顺着跑道，距离陈如看台的位置越来越近，陈如的心一瞬间开始剧烈跳动。
那一瞬间，陈如惊觉，少年的终点不是跑道的终点，而是心的起点。
终于，少年自陈如看台所在位置处跑过，只留下一个背影，少年自是不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泛起多少涟漪。
陈如回到教室的时候，似乎还能感受到心脏跳动的余韵，她终于领略，“林颂扬”这三个字有多大的魅力。
“出成绩啦，大家快来看！”
班上有同学大喊了一声，大家都一窝蜂地涌向张贴的排名单，陈如自是很想赶紧得知自己的名次，但，她实在不喜凑热闹，便想等人少的时候再去。
“害，我又是班上倒数第一，气死我了。”
陈如的同桌回到座位一脸哀怨。
“陈如，你怎么不去看，你可考了咱班第一，全年级72，你说老班是不是猜到你会考第一，才把你这个第一跟我这个第一安排到一起。”
同桌挠挠头傻笑着说道。
“那，年级第一是谁？”陈如试探性地问。
“这还用问，林颂扬呗。”
林颂扬啊，还差七十二名，只要越过这些障碍，他会不会看到我的名字？
陈如握笔的手指微微一紧，但下一秒，她下意识地否定掉自己的想法。
不，只要越过这七十二名，我就能考上好大学，让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那些，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陈如摇了摇头，赶紧将注意力集中到练习册上，锋利的笔尖落到纸张上，一笔一划，她却始终心绪不宁。
窗外枯黄的秋叶飘落，一片一片，落到窗沿，落到地上，在那个秋天，在那个寂寥的季节，陈如却真实的感受到，那些文人墨客在书里写的心悸。
。。。。。。
清晨六点，陈如起床，小声地洗漱完毕后，就离开宿舍出发前往教室，已经是冬季，天还没有大亮，她握着一把手电筒。
手电的光断断续续，陈如这才惊觉，昨晚学习太晚忘了充电，当陈如行至教学楼门口时，手电的光终是再也撑不住女孩的梦想。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终究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少女，陈如心里有些恐惧，这让她想起了六岁那年的那个夜晚。
那时，父亲因病去世，母亲单薄的身子支撑着这个清贫交寒的家，冬天的夜晚总是格外漫长，母亲终是支撑不住，在夜里上吊自杀，六岁的她只听一阵声响，便放下沾着泡沫的衣服，冻得通红的手推开母亲房间的那道木门，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那道吊在屋檐上的身影，从此，刻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陈如仿佛又见到了那道影子，单薄而无力，风一吹，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陈如觉得很冷，每一个冬季都很冷，尤其是在这样看不清黑暗里。
她只能蹲下身用力地抱紧自己，仿若只有这样，才能驱逐身体的一丝寒意。
“喂，害怕的话，就拉着我的手，我走在你前面。”
陈如面前站了个高挺的少年，少年向陈如伸出一只手，陈如抬起头，天很黑，看不清少年的脸。
陈如小心翼翼的搭上那只手，少年的手很大，翻腾着炙热的暖意，一瞬间，汨汨的暖意通过相接的那只手，驱散一个冬季的严寒。
少年在前面走着，故意放慢步伐，迁就着身后的女孩，“喂，你是几班的，我带你过去。”
“13班。”
随即，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的安静，除了不断响起的脚步声，没人再开口一句。
两人停在一间教室门口，男生开口道。
“到了，再见。”
“谢谢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一班的。”
男生留下这句后就转头离开，并没有要告诉女孩名字的意思。
陈如只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让她觉得很熟悉，她耳边猛然响起那句“挺好看的呀，如果不戴眼镜的话。”
原来是他，“林颂扬。”
陈如嘴里喃喃道。
。。。。。。
中午，陈如到食堂的时候，食堂里的人流已经变少，“阿姨，一荤一素。”
陈如端着餐盘找了个位置坐下，她吃饭的速度很快，想要争取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上。
有人突然坐到她对面的位置，“小菜鸡，还真是你呀！”
陈如抬头便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该不会，你忘记我了吧。”
陈如赶紧咽下嘴里的食物，“没有没有，我知道，你是李思，上次在舞蹈教室外我们见过。”
“那你怎么没加我企鹅号呀，真是伤透我心呀。”李思做出一副伤痛欲绝的模样。
“对不起，我，没有注册账号。”
陈如用的是老年手机，只有打电话的功能，她每周会给奶奶打一次电话。
“啊，这年头，还有人没有企鹅号，不是吧？”
“我用的是老年手机，注册不了。”
自尊心驱使下，陈如脸上泛起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晕。
“我知道了，一定是为了好好学习，我也要让我妈把我智能机换成老年机。”
李思看出陈如的窘迫，紧接着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打算学文还是学理呀？”
“学理吧，以后好找工作，你呢？”
“我也打算学理，我喜欢天文，咱们也太有缘了。”
李思有些激动，“对了，文理分科后有一次分班考试，你一定要加油，咱们考进一个班，就可以天天见面了，用不着无聊的企鹅号。”
陈如郑重地点点头“嗯。”
“那我就先行一步了，拜拜。”
“嗯，拜拜。”
陈如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收拾好餐盘，就往教学楼走去，她开始选择从一班那边绕回教室，尽管这样会多走一截路，但她能借此见一个人。
一班教室里，并没有其他教室的喧闹，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做题的做题，看书的看书。
教室外已经聚集了三三两两的女生，她们站在门口往教室里偷看，嘴里窃窃私语：
“看到林颂扬了吗？”
“啊，好帅啊！”
“。。。。。。”
陈如经过门口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心跳加速，她觉得她就像想要窃取些什么的贼，但，又不敢明目张胆表现出来。
终于路过门口，她装作不经意向教室的方向望去，透过窗户，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那个惹眼的少年。
他端坐着，脊背挺直，手里握着一本书，眼光洒在他的脸上，明媚而灿烂。
下一秒，陈如赶忙收回视线，生怕惊扰那个一墙之隔的少年，世界突然很安静，陈如什么也听不清，只有自己的心跳。
一班在陈如身后，逐渐看不见，于是，她开始加快脚步往自己的教室而去，因为再无其他留恋，所以一往直前。
回到班里，陈如坐下便拿出练习题开始奋笔疾书，身后依旧是几个女生的说话声，她却沉浸在题海世界。
突然，“林颂扬”三个字抓住她的耳朵，她却无法集中精力，下意识倾听：
“听说，林颂扬要学理耶。”
“为啥呀？他不是文科也挺好吗？”
“啊，可是我理科不行呀，要不然，一定追随男神的步伐。”
“。。。。。。”
陈如终是会心一笑，还好，他也学理。
晚上，宿舍已经熄灯，陈如躺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写着日记，她的日记本厚厚一本，是从初中就开始写的，曾经不小心丢过一次，因此，她总是格外小心翼翼，日记的内容写的非常隐晦：
“微弱的烛火，本应沉沉死掉，但，清风一吹，却越烧越旺，只是，门一关，却只在黑暗里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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