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耳目
顾昭的动作很快，隔日晌午就送来了三位经验丰富的仵作。其中两位是西北军出身，还有一个是从大理寺退下的老人。
按照叶珂的吩咐，三位仵作被不同的下人接待并带到独立的厢房安置。
最后再分时间段让他们独自进入安置禾香尸体的房间验尸。
结果让叶珂很是惊讶。
虽然措辞上有所不同，但三个人给出的结论却非常一致——禾香是自杀。
自/杀？
叶珂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事情的发展或许和她猜想的颇有出入。
随着叶珂势力的稳固，魏斯的权柄也水涨船高，许是叶珂有求必应的纵容让他有了依仗，魏斯的小动作多了起来。
就在前些日子，禾香一事事发之前叶珂就曾经在清查府邸的时候，摸出了几颗魏斯埋下的钉子。
不过那时两人关系还算融洽，叶珂也没有当场翻脸，只是寻了个由头把她们打发出去。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魏斯的心开始慢慢便野了。
说不准此事还真是魏斯所为呢？
叶珂摇摇头，她想，她还是需要见魏斯的一面。
不过，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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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
推门走进来的是一个一袭黑衣面容娇俏却目光坚毅的女子。
她原是跟随父亲走街串巷卖艺的民女，家中遭遇变故，为了葬父，卖身进怡香院做了一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一次陪酒后遭贵客强迫，她宁死不从，挣扎之下打伤了贵客被楼里的妈妈抓起来关进杂物楼里拷打。她乘着夜色打晕了看管她的龟公，在楼里姐妹的帮助下逃出了怡香院。
但她身上带着伤，纵然有些拳脚功夫，在怡香院鸨母的围住堵截下，也只得东躲西藏，但最后还是漏了踪迹，在街上逃窜的时候，撞到了叶珂的车架。
彼时叶珂正缺人手组建自己的耳目，问清事情经过后，叶珂觉得此女身世清白又有勇有谋，兼之心性尚可便替她赎了身将人收进了公主府，赐名冬雷。
冬雷心性坚韧又知恩图报，进府不过半年，就已经有模有样地完成叶珂交给她的任务。年前建立的情报机构无念坊也在她的打理下开始运转。
“殿下，”冬雷应声走了进来，一如往常，满脸严肃地向叶珂汇报近些时日无念坊打听到的消息。
叶珂很看中这个还在蹒跚学步的情报组织，即便冬雷向她汇报的东西很多在几天前她就已经看过了更详细的版本，她也依然放下了在忙的其他事情，仔细地听着冬雷的每句话，时不时还会给出点提议。
无念坊的成员大多出身市井，朝堂动向和京都秘闻都很难及时打听，最早的时候冬雷甚至还给叶珂递过某国公家过寿采买清单这样的消息。
光是教冬雷信息整合筛选就花费了叶珂不少力气。
不过好在这会也算是像模像样了。
叶珂点点头，示意冬雷可以告退了，冬雷福了福身，脸上却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殿下，还有一事。”犹豫片刻后，冬雷还是决定把这个消息汇报给叶珂。
“前些日子有人在东市大肆收购米粮。”
“收购米粮？现在正值秋收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叶珂挑了挑眉，有些不悦，但还是看向冬雷等她的解释。
冬雷虽然是个倔脾气，但叶珂的话她一直是当做金科玉律来执行的，叶珂觉得她不会无的放矢。
“属下早年和父亲混迹市井，这些老爷，哦不这些大商户往常只会收购品相良好的上等米粮，再不济也是中等品相的，可这次无论好坏，就连麸糠都有人收。”
见叶珂有些疑惑，冬雷又补充道，“京城外多平壤土地肥沃又多富户，稍好点的人家都是顿顿□□米，像粳米这类的糙米通常都无人问津的，况且今年又是不丰收。”
“所以属下觉得很奇怪。”
是很奇怪，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有摸清楚都是些什么人在收购？”叶珂指尖轻轻扣着桌面，发出‘塔塔’的声响。
“殿下恕罪。”
“收购的人都是些外来的小商贩或者个人，属下猜测或许背后另有其人，但属下没能查出。”冬雷低着头，不敢和叶珂对视。
虽然这些调查是她自作主张，但叶珂询问时她没能给出满意的答复依旧让她愧疚不已。
“无妨。”即便是心生疑虑，叶珂表情依旧从容，“从今日起，其他方向的人手先抽调回来，去那些还没有收获的良田外蹲守，查清楚每个收购人的背景，然后摸清楚那些米粮的去向。”
考虑到冬雷经验不足，叶珂尽可能将任务讲得详细。
等到冬雷走后，叶珂表情才逐渐显露出一丝凝重。
如果是别的东西被收购，叶珂不会在意，但是粮食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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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翘班摸鱼的叶珂和顾昭正在对弈。
顾昭又赢了，但他极其不满。
因为叶珂又在走神。
“表妹——”这一声表妹顾昭叫得咬牙切齿，成功换回了叶珂的神志。
“今日状态不好，见笑了。”叶珂气定神闲的停下了落子的手，好像那个马上要把自己将死的臭棋篓子不是自己一样。
“最近在忙什么？封地那边的事？”顾昭一边捻起棋子收进盒里一边好奇的问道。见叶珂耍赖，他也不以为意，这样的叶珂反而让他感觉更加亲近。
“倒也不是。”叶珂抿了口茶，摇摇头，复又说道，“你说什么情况会收糙粮？”
“什么？”顾昭被问的一脸懵逼。
“没什么。”叶珂也感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事就是问祁澜也比问顾昭靠谱啊。
祁澜？
诶，她之前怎么把他忘了，这事倒可以问问这位‘京都第一小神童’的看法。
说曹操曹操到。
叶珂刚琢磨着要不要让春雨去把人找来时，祁澜的声音就远远地从殿外传来。
“阿昭，换班了！该你去——”
祁澜和顾昭搭档了大半年，早已熟稔，这会轻车熟路地没等宫人禀告就溜了进来，然后就猝不及防和叶珂四目相对。
止住了祁澜略显仓促的行礼，叶珂示意顾昭先去给太子上课，然后招呼祁澜在棋桌的对面坐下。
“来一局？”叶珂捻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的一角。
“好。”少年的声音温润而清雅。
打破了尴尬的氛围之后，祁澜很快就恢复了本性。
棋桌上，认真起来的叶珂布局老辣，落子果决，祁澜则是另辟蹊径，多有巧招，两人下得有来有往旗鼓相当。
很快，偌大的白玉棋盘已经快被黑白两色布满。
祁澜举棋不定，正在思索着关键的一子。
突然叶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祁澜手一抖，下了一步臭棋，把自己给困死了。
“落子不悔，你输了。”
“你使诈！”
“兵不厌诈。”叶珂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知怎的看着祁澜气得快炸毛，她心中总会涌上来一种恶趣味和愉快感。
祁澜气闷，想想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点，只得一脸郁闷地喝着茶。不过虽然是叶珂使诈，但祁澜心里也没有表现的那样生气和郁闷，反而有一丝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窃喜。
“说吧，想要我做什么？你不会单纯就是想找我下棋吧？”祁澜狐疑地看向叶珂。
“确实有事想要问一问你。”叶珂抿了口茶水，接着道，“这些时日，有人在东市大肆收购粮草。”
“正值秋收，粮铺收购粮草不是正当时吗？”祁澜也提出了当日叶珂的疑问。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这些人并非粮铺惯常出来收粮的伙计，他们收购的也不是寻常粮铺或者客栈之类要的精粮。”
“京都富庶，劣质米粮在这里毫无销路，但若说是运往外地，那成本就更高了。”
“除非是闹饥荒，不然我实在想不出，这批粮食还有喂牲口之外的其他用途。但我询问过户部，今年是少有的丰年，各地没有蝗灾也没有旱涝。”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粮食固然重要，但一来此事只是有疑虑二来这些收购之人动作不算大，不值得为其兴师动众。
而撒出去的无念坊的人手去调查，如泥牛入海效果甚微。或者说他们只能查到收的粮食转进了个大米行，但后面具体流向哪里就无能为力了。
一般来讲事情到这就该告一段落了，但叶珂执政初期经历的天灾让她对缺粮心有余悸，她依旧对此事有所疑虑。
从前尚有军师替她理清利弊，分析局势，如今只剩她一人，多少有知音难觅，孤掌难鸣之感。
良久，祁澜才抬起头。
他有些迟疑。
叶珂提及之事，让他想起了先前家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就在半个月前，一向与祁府走动甚少的外祖父突然遣人来访，在那之后，府里后院就不时有陌生面孔担着大件出入，问及便说是夫人吩咐新采办的物什。
而祁澜的外祖父，就是京都有名的大米商之一，京都地界上的米粮交易决计不可能瞒过他去。
那这件事和叶珂提及的，有没有关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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