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六月的天气炎热，天色还没有暗的迹象。网约车在高楼耸立的城市里穿梭，最终在一个老城区外停下了车。
尤麦领着大家进了老城区，在老旧的巷子里绕着，最后视野聚焦在繁忙热闹的小吃街里，街边摆满了红色的塑料椅，各种小吃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香料味霎时有些呛鼻，但很是吸引人。
她轻车熟路地领着众人走到一家烧烤店，两张折叠桌拼在一起，大家围坐着。老郑点了一打啤酒，边开瓶盖边问尤麦，“闺女，能喝不？
“能喝。”尤麦正在扎头发，她的头发不长，长度在耳朵下边一些，能在后颈处扎起一个小揪揪。
老郑把酒放在她手边，尤麦扎好头发后拿起就对着瓶口仰头灌下一大口。
冰镇的啤酒喝下去瞬间带走了一些闷热。
担心临时加手术，整桌就洪硕没碰酒。
叶澜吃着烤茄子，刚端上来很烫，她边吹边吃，吹气的间隙说：“没想到凉城还有这样的烟火地方，我在这待了几年都不知道，小麦，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尤麦灌了口啤酒，抬起下巴朝巷子口的方向努了努，“从这里出去，走大概十来分钟就能看见一所高中，我之前在那读书，这地方常来。”
“你是本地人？”常奕君的嘴唇被辣椒辣的红红的，染上啤酒的水渍，看起来像是放学来解馋的高中生。
“不是，我从小跟爸妈来这，就一直在这读书，一直到后来上了大学，算算时间，我也离开了七八年。”
今年是第八年。
尤麦一愣，随即哑然失笑，没想到不知不觉就过了八年。
酒过三巡，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蹭着烟火气边喝酒边聊天。
“现在回来，发现凉城变化很大吧。”叶澜吃撑了，靠在陈世青肩上休息。
尤麦用竹签沾了酒，在桌上随意划着，“是啊，现在凉城发展得太快了，一整个大变样。”她直起身子环顾四周一圈，有些落寞地说道：“听说这个老小区也被人收购了，再过不久也要拆了。”
能看到不少学生打扮的身影在小吃街上往来，尤麦的思绪又飘回了从前。
“看到这些学生就让人想起青春时期，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直来直往地表达自己的心意，我们那时候都是给暗恋的男孩子偷偷写情书的。”周怡盯着烤肠摊前的两个学生，眼里折射着过往的青春。
“情书？我还没有收到过你嫂子给我写的情书呢，不行，回去得让她给我补回来。”老郑啧然一声，晃了晃头，又要叫一扎啤酒。
高文涛按着他的肩膀，拦下他的手，“还喝呢，回去别想情书了，搓衣板的份。”
大家哄堂大笑。
老郑一巴掌拍掉肩上的手，“去去去，别咒我，你家那位好说话，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叶澜捅了捅尤麦的手肘，“小麦最年轻，青春期的事也记得最清楚了吧，高中时候给没给男孩子写过情书？”
尤麦眼尾染上些笑意，回答得坦然，“写过。”
“写的啥？”周怡撑着脸，看着她的目光已然染上了醉意。
“不记得了。”
尤麦仰头喝完酒瓶里剩下的小半，一下灌得有些猛，她被呛到，猛地咳起来，眼尾溢出的生理性泪水融入原本眼里裹着的泪雾，也许是酒精刺激，胸口闷得慌，心脏也有些疼。
怎么会不记得呢？就只有一行字的情书，她当然记得。
周怡给她轻轻拍着背，“别急别急，眼泪都咳出来了。”
尤麦接过叶澜递过来的纸巾，擦去眼角的泪花，“哈哈，我没事。”
直到天色大暗，巷子里亮起各色的街灯，大家醉意上脸，一致决定回家了。
“行了，再喝下去明天上不了班。”老郑踉跄起身，脚下不稳，被眼疾手快的高文涛扶住。
“你哪是担心上不了班啊，分明就是怕嫂子不让你进家门。”
大家又哄笑起来。
老郑喝得双颊通红，似被戳穿小心思，双颊的酒色更深，瞪了眼在座的单身小年轻，“一边玩去，你们这群单身狗。”
陈世青抬起牵着叶澜的手，“我们可不参与话题。”
洪硕玩笑式地在陈世青肩上锤了一拳，“少在这虐狗。”
周怡勉强站稳，尤麦却走得稳稳当当，还能扶着摇摇晃晃的周怡，洪硕挑眉看着她，“小姑娘酒量可以啊。”
她笑而不语，她虽然一直握着酒瓶，但实际没有多喝，总共也就喝了一瓶。
几人站在老小区门口等车，洪硕帮忙扶着周怡，对尤麦说：“小周我送吧，你一个女孩子，早点回去。”
“行，那就交给你了。”
周怡只是有些站不稳，意识还是清醒的，“到家报平安，群里等你们消息。”
老郑推了推常奕君，“就剩你一个闲着的男士了，赶紧把人尤麦送回去。”撮合的意味明显。
高文涛默契把手搭在郑诚肩上，“你俩待着等车吧，我们走走散散酒气，不然回家不好交差啊！”
常奕君看着眼尤麦，又立刻偏过头，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我们住的小区隔得不远，干脆一起吧。”
气氛一时有些僵滞，还是尤麦找了个话题，“常医生很喜欢小朋友吧，不然也不会选择儿科。”
常奕君把手插进裤袋，肩膀瘫了一下，神情很是放松，“嗯，跟小朋友相处很舒服。”他看向尤麦，“那你呢？怎么会选择了精神科？”
尤麦眼里映照着城市炫眼的灯光，眼神却是空洞的，“我啊？一时脑热选的。”
网约车停下，常奕君帮她开了后座的车门，自己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
她把头靠在车窗上，眼睛看着外面掠过的一帧帧景色。经过那所高中时车速慢了下来，眼睛有些干涩，她却强睁着眼看着围墙内的几栋建筑。
一直到看不见学校的残影，她才收回视线，快速眨了几下眼睛。
和常奕君道了别，尤麦回家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打开微信，照旧点开置顶的聊天框，开始输入信息。
绿色的条框占据整个屏幕，对方很久没有回复了。
后来她干脆发语音。
“他们都说七年可以彻底忘记一个人，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记得那么深？时间长了，我都不知道这算思念还是执念了。”
指尖一松，语音发了出去。她把眼尾溢出来的泪水抹在枕头上，又摁上屏幕，“我跟你说，我今天和同事们去聚餐了，他们对我很照顾……”
“……然后我们就聊到了情书，其实我记得那封情书写了什么。”
我在风声鹤唳的17岁遇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封情书现在不知道变成什么了，反正已经不存在了。
尤麦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对方都没有回复。
后来她说累了，发了一句晚安，关上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算不上梦，是她那风声鹤唳的17岁。
梦的最后，是那封降落人间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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