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韵浣好不容易有了个主意，耽搁了这些日子，心中早已是蠢蠢欲动，送了沈景琛上值，回来小睡了一会，赶忙让房嬷嬷去知会那藤条铺子的掌柜，早间梳好妆用了早饭，看了会账便乘着马车到那铺子去，房嬷嬷也是放下了手中的活。

        金照巷是另一坊的街道，不同御街的繁闹，恰逢今日也不是街市，更为冷清了些，街上只零零散散见些行人。

        不知路过了多少个铺子，车架停在了一间木质商铺前，牌匾写的是沈氏竹制，又见许多用竹条同藤条编制的箩筐，桌椅等，里边是一个客人也没有，掌柜正坐在自己编的椅子上饮茶。

        韵浣放下窗纱，蓉香替她打起车帘，房嬷嬷在车架旁等着，见她下来，便迎上前，“夫人，这便是那铺子了。”房嬷嬷很少来这瞧，从门前看进去，倒是十分干净。

        韵浣瞧了瞧，掌柜见有马车停至门前，往日来的客人，总是买些零散家用的，府里采买的，一般是府中管家，极少会有这种贵人亲自架的马车来，再者今日早上头那道东家夫人要来瞧，想着这便是了，便立刻走出门来，朝韵浣行了礼，然后退至一旁同韵浣道：“知夫人要来，我备了好茶点，账本也一应拿了出来，夫人有什么尽管问是。”

        韵浣道辛苦了，瞧见掌柜的穿着是粗布褐衣，昨夜沈景琛同她道，店中是按分成制的，店中的进项每月一应全部上交，再按掌柜三成在房嬷嬷处领取月钱，这样一来掌柜们更用心些经营，进项也会更多，其中也不免有私吞的，几年前发现，是重重处罚了，好在沈景琛同房嬷嬷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罚得重了，旁的人看了便也收起了心思，这些年来都是勤勤恳恳地做事。

        随着掌柜进了店内，给韵浣和房嬷嬷倒了茶水，便在一旁站着。

        韵浣瞧他这般拘谨，便莞尔道：“不必如此客气，问的不过是些平常的问题罢了，且先坐下。”

        掌柜愣了愣，未料想夫人是这般平易近人的，瞧起来也不像笑里藏刀的那般，便应声在韵浣对面的竹椅坐定。

        “我该如何称呼您呢？”韵浣瞧他仍是拘谨，想着套套近乎，也好让接下来的谈话轻松些。

        掌柜一听您字，觉得有些担不起，忙回道：“夫人言重了，我不过是替您做事的，还是不要乱了位份的好。我……我姓林。”

        “林掌柜，这些年若不是您帮忙顾着这店，也不会有如此成果，怕这店还坚持不下去呢。”这掌柜倒像是老实人，没有刻意恭维。

        林掌柜挠了挠头，讪讪道：“夫人这般我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只想着让韵浣快些问他，毕竟特意来这一趟，总不可能只是来瞧瞧的，也好让他尽些微薄之力，将他所知的一一道出来。

        韵浣环顾四周，店内是十分干净的，她若是客人，有这些藤条竹子制品的需求，定然会来光顾，这点林掌柜是做得不错。“来时之前是做些什么的？”

        这个问题他是能回答的，“是十多年前了，那时在城外一间茅草屋做这些制品，坊市时便拉来上京城卖，好赚取些体己，那时日日为生计愁心，虽也是靠近天子脚下，但穷人哪里没有？便是坊市时，你身旁这位妈妈，上来问我有没有意愿管一间铺子，我当是骗子，后来了解了，才同意的，实在是感谢东家给我这个机会，自己开铺子，租金什么样样都要，这般不用什么成本，只需将七成进项给东家，这下好歹吃饱了肚子，还娶了媳妇，有了几个孩子，东家是我的恩人！”

        十几年来，他虽未见过东家，这还是第一次见东家夫人，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娘子，推得东家年纪估计也不大，无论如何，他是极感恩的。

        韵浣听得林掌柜的言语中十分感慨，也听出了是由衷对沈景琛同他母亲的感恩。“那最近的进项如何？生意可好？”

        说起这个，林掌柜缓缓摇头，轻叹一口气，“几年前是不错的，人流量大，各府采买的也多，是近两年来，渐渐变少了，来的多是欣赏我手艺的人，所以进项少了许多。”几年内进项少这么多，实在说不过去，但事实便是如此，他怕韵浣不信，又补上一句：“夫人可去查几年前的账。”

        韵浣自然懂他的意思，虽看起来老实，但也不能因此轻信，毕竟经过姜夫人那般，她觉着万一是人前一面，人后一面便不好说了，“这是要查的，不过若是从几年前查起，未免要看得太多了些，还是要看看问题出在哪。”

        林掌柜点头道是，这般才能证明他是一心为了这铺子的，不过夫人看似平易近人好相处，做事还是有条有理，并不是那般什么都不懂的面慈菩萨，瞧见韵浣啜了一口茶，听得她问道：“这周边可有什么贵人住吗？”

        林掌柜揉了揉膝上布衣的褶皱，如实回道：“这不同御街热闹，但也不远，周边住的贵人是多的，临街临巷许多府邸都是朝中贵人。”早间开张时，总是能见许多贵人的车架朝禁中方向去。

        韵浣点点头，这不应该，若是如此多的贵人，为何这街未曾有什么出名的铺子，不过，或许是图个清净呢？但仍是继续问道：“这附近可有生意较好的点心铺子？”

        “不曾有。”林掌柜立刻回答，他在这十几年，哪家铺子变了主人他都知道，生意好的点心铺子现下是没有的，“五六年前倒是有，后来冷清了，便关了，据我所知，贵府都是府里下人到御街去买的。”

        这下正如韵浣的愿，她从小瞧见父亲经营茶庄，也梦想过自己当一回掌柜，儿时同院里的侍女玩过家家时，命她们当客人，她的屋子则是间铺子，卖的是自己的衣服，不过大了些就不爱玩了，总不能让人笑话了。

        她啜了一口茶，“这铺子进项微薄，我想着收回做些别的，不知林掌柜觉着如何？”

        听到这话，林掌柜垂下头，这意思是不需要他了，他往后要找另一间铺子，可如今上京地价这么高，如何找得？不过夫人都这般说了，他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往后再想法子便是了，“夫人若是要收回，在下是没有什么可说的，铺子本就是夫人的，这般就谢过夫人十多年的恩了。”遂起身同韵浣行了一礼，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听着他话语间的失落，韵浣是懂他想的什么了，这林掌柜，真真是把自己心里情绪全表现在话上的。遂亲自替他斟了茶，“我想着换个法子，藤条生意不好，便做点心，藤条竹子制品本就坚固，这么多府邸，十几年早就住满了，这些制品不易消耗，已然饱和，点心便是消耗品，季节不同，口味不同，府中官眷总是要品的。”

        这事未同房嬷嬷说过，房嬷嬷闻言有些惊讶，是这个理，可这铺子做了十几年，怎的能说变就变？但又想定是景哥儿允许了才这么做的，也不好说什么，反倒跟着韵浣的思路走了。

        林掌柜点头，这是个好主意，可往后是与他不相干了，“夫人想的极好，我认为是行得通的，先前那铺子，有些生意，但仍是比不过兰亭若，所以才败下了，夫人要做，可能要花一番心思才行。”他虽失落，但依旧给韵浣提意见，毕竟心里那份恩还在。

        “您说得对，这是要思虑一番，若是铺子开起来了，我总不能亲自过来指点的，届时还是要寻一个掌柜才行。”韵浣看着林掌柜。

        林掌柜目光闪躲，怕韵浣瞧见他的心思了，“我若是识得会制点心的人，便引荐给夫人了，可我未涉及此，实在帮不上夫人，望夫人莫要怪罪。”

        房嬷嬷也感受到林掌柜的异样，毕竟也勤勤恳恳做了十多年，这般用不到了，也是有些愧疚，她是十分看好这个铺子的。

        谁知韵浣道：“我是不需要什么懂得制点心的人，只需一个勤勤恳恳，踏实做事的人，旁的都不是事儿，我瞧着林掌柜您就十分适合，只是不知您还愿不愿替我管着。”

        林掌柜这时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惊喜，对上韵浣的目光，“我……我？”

        瞧见韵浣点头，才知自己没有听错，“可……可我实在不懂点心，我不过是一个粗人，贵人府中精致的点心我哪里做得？”

        见他这般，韵浣也是极欣喜的，成就别人，自己也觉着心悦，“无需你做，只需你卖，您若是愿意做，那也省了我再花旁的心思找别人。”

        房嬷嬷见这般，遂也接着道：“是夫人给你这个机会，往后还需尽心尽力才好，得的也是你的。”

        “是是是。”林掌柜此时已是十分开心，“夫人的大恩大德，不知怎么报答才好，容我给您磕个头。”言罢，到桌旁跪下。

        这可吓惨了韵浣，好在阻止地及时，才没让他跪下，道往后尽心便好，若是起旁的心思，是能看出来的，不要做这等不值当的事。

        正说着，门口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身尽是名贵的绸缎，车帘打起，一位小娘子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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