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庆阳宫烤肉
一时间，殿中陷入诡异的静谧中，只每人面上神色各异。
抱成两团的六个人慢慢松开彼此，整理衣裳站好，又恢复原来的模样。
九五算是五人的长兄，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他理应站出来说句话。要说什么，大体有两个方向，一是指责长公主越毓秀口出狂言玷污九妤名声，二是打个圆场说句漂亮话，此事就此揭过，免得两方都尴尬难堪。
“我等初次进宫，有冒犯长公主之处还望公主见谅。舍妹年幼出言无状，九五替她赔罪，长公主息怒。”
九五既没有指责也没有打圆场，上来就一本正经致歉，仿佛长公主有此骇人举动概因恼了九妤的“出言无状”才会撒泼一般地摔砸东西。
贵为一国长公主竟如村野泼妇一样撒野胡闹，此事传出去，没人会觉得是九妤言语无状，只会觉得长公主毫无教养与气度。
九妤不过放肆地说了几句话而已，她就要气得摔东西推搡人，言行举止着实上不得台面。作为公主德行有亏，便难登大雅之堂。这对一位待嫁公主来说简直是灭顶打击。
越毓秀一面惊恐万状，暗暗庆幸，事情发生在凤仪宫，只要母后严令禁止宫人外传，她的所言所行便不会传出去，于声望便无大碍；一面又恨意丛生，狠狠盯住对面的九妤，在心里将九妤凌迟。
九妤被她望着不能不作声，于是上前一步真心实意地赞道：“公主之霸气声动九天，九妤自问不及万分之一，很是敬佩。”
越毓秀白眼一翻险些气厥过去。
“长公主言行无忌，禁足三日，还不退下！”殿内响起梁皇后威严的训斥。
“母后！明明是她出言不逊在先！”越毓秀怒指九妤，“既已进了宫，却不从宫中规矩，她是何居心？！”
“住口！”梁皇后气得一掌拍在凤椅上，“来人，将公主带下去好生看管！”
两个嬷嬷并四个侍女匆匆进来，惶恐地簇拥着越毓秀离开。
梁皇后以手撑额，一手抚着胸口做出一副气绝于胸的样子，“青艾，将人好生安排下去。”
“是，”从始至终面如平湖的青艾走到殿中恭敬道，“晚上的宫宴？”
“宫宴照旧。少她一个也无碍，谁都别替她求情，拘她三日。”梁皇后说罢无奈又气恼地摆摆手，精神不济似的看向九妤，原本威仪端庄的脸上显出惭愧之色，缓缓道：“是我惯坏了她，你莫要往心里去。早前听瑞鹤提起，也只说你们是来宫中走动，莫要忘了老祖宗们曾经的情谊。哎，也不知这丫头听了何人教唆，竟说出如此无礼的话。都且先安顿下来，晚上宫中设宴为你们接风，下去歇着吧。”梁皇后如寻常人家的慈母般，和蔼可亲地说了一通，让人不可谓不动容。
“长公主素有美名在外，想来那些话定是有人传岔了让公主听了去，娘娘不必过于忧心。公主聪慧过人，转念便能明了。”九五道。
九五此言一出，立时把皇后安抚九妤的美意打散了一半。概因这席话有另一层意思——长公主既然如此说，定是宫中有人笃定九妤一定会嫁给大皇子，这个消息就算不是人尽皆知，至少大皇子的胞妹是知晓此事的。
岳国皇室既然笃定九山族会将九妤嫁入皇室这个结果，那当初越瑞鹤邀请九山族适龄儿女来宫中走动、相看，未免过于冠冕堂皇。
如果只是宫人间乱嚼舌根，长公主怎会信以为真？
梁皇后笑容渐渐僵硬。
青艾适时开口道：“几位贵人这边请。”
六人跟在青艾身后一路出了凤仪宫，径直朝庆阳宫去了。
“庆阳宫原是二皇子住着，二皇子封泽亲王后出宫建府，那以后庆阳宫一直空着。听闻几位要来，娘娘早早吩咐下来将庆阳宫里外修整了一番……”青艾一边引路一边讲着，她一改之前的缄默不言，此时大有替皇后争取好感的意思。
青艾办事严谨，将人送到庆阳宫，亲自领着六人参观庆阳宫，又分了住处和随行侍婢、太监，打点好换洗和晌饭才离开庆阳宫。
青艾一走，六个人不约而同从各自的住处走出来，屏退随行侍婢和太监，不多时都聚到了正殿明堂。
他们六人分别住在东西三间偏殿里，正殿的东西阁封锁不作它用，明堂却敞开着，可议事小聚。
九五在正殿外以族印布下一层透明屏障，一来隔绝声音，二来起到幻象作用。那些侍婢和太监都在殿外候着，并未走远，余光朝里一瞥便可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
“我去外面看看吧，总觉得不太妥帖。”九娥站在正殿大门槛里侧，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弹性十足的透明屏障，“这法子你先前用过？”她回头问九五。
九五背手站在她身后，闻言挠挠鼻子，笑眯眯道：“头回用。”
九妤站在一个六尺高的玉雕人像前，闻言把不小心掰掉的玉手指放到玉雕人头顶，然后径直朝门口屏障走去，待走到门槛边，挥拳便打在屏障上。
“嗡——”
屏障被她一拳砸的颤了颤，水波纹似的涟漪向四周荡漾开，她甩甩发疼的手，两手拢到嘴边做喇叭状，刚要喊，又把手放下，转头看见九娥一把将人拉倒另一边，然后伸手指朝九五勾勾。
“过来。”
九五边后退边连连摆手，这人肯定没憋好……
九妤见他不过来，转身上前一步，旋即抬脚跺在九五脚背上。
九五：“嗷——”
庆阳宫正殿内的摆件震碎两件，却没能惊动三丈开外的太监和宫女。
九妤转头问九娥：“放心了？”
“嗯嗯嗯。”九娥连连点头。
九妤一拳砸向屏障时，其他人止多捂住耳朵。九五惨叫时所有人和兽都下意识抱住了脑袋。
九妤忙活完这边拽起九娥的胳膊往里走，道：“快些拿肉出来烤，狼牙它们一定饿了。”
话落，六人纷纷掏向自己腰间的锦袋。
每人的锦袋样式不尽相同，颜色也不同，但无一例外上面都有本家的图腾纹样。
比如，九妤的锦袋是颜色寡淡的槿紫色，鼓鼓囊囊的锦袋上以银丝线绣着鹿图腾，锦袋两侧各坠着两根豆蔻紫的流苏坠子。
武罗的锦袋则是全由银线穿鱼鳞编成，鱼鳞锦袋编织成三彩渐变色，正中绣着飞鱼图腾纹。
而九嫦和九娥的锦袋则是由白腹锦鸡换下的羽毛编织而成，正中绣驼图腾；虎小六的则是螺钿锦袋，正中秀虎图腾；九五的锦袋则是纯黑锦袋，正中用黑白灰丝线绣了一只黑白花的兔子，远远看去根本看不出图案。
锦袋其实是一方芥子，里面的空间自然不止寻常锦袋那般大小。芥子里面的大小全看炼制这方芥子的人的实力大小。
九妤先前于炼兽一道阻塞不前，自然练不出芥子，她腰间这方芥子是阿爹为她炼的，里面只有九山寻常一个小山头那般大，狼牙牟足了劲跑，用不了三息工夫就能撞在芥子壁上，更别提里面她还放了一幢储物的小房子。如此一来，天大地大跑惯了的狼牙待在里面定会觉得憋闷。
果真，狼牙甫一被放出来，先将九妤扑倒在地，两前爪按住她的肩，伸头凶悍地冲着她嗷呜嗷呜叫了两声。
九妤被狼吼的偏着脑袋闭着眼，等狼撒够了气，她才抬手抱住狼牙的脖子拿侧脸蹭蹭它的侧脸，哄道：“小妤儿真真是个坏蛋，把威武的狼牙装在锦袋里半晌不闻不问，该罚，真是该罚。”
伏赢：“嗷呜——”二话不说就把本王装在那袋子里，如此羞辱本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九妤一边安抚狼，一边撸狼，手顺着狼拱起的脊背一路抚到底，满手顺滑的皮毛，让她又想起了狼皮毯子。
“你先起来，我烤肉给你吃。”九妤撑着狼牙凶巴巴的狼脑袋推了推，狼牙听见“烤肉”两个字身子一僵，接着顺势坐在了她一旁。
“哎呀，你这狼的脾气也太大了，还未驯过吗？”九娥把原本成人大小的似驼鸟变成了巴掌大小，那鸟径直飞到她头顶，三耙两耙将她的头发刨出一个窝，然后坐在窝里将鸟头别在的翅膀下面。
“她炼兽都不会，哪会驯兽。”虎小六从锦袋一根根往外掏劈好的木柴。
“我以为驯兽比之炼兽要难，我跟那小畜生整整三年都未能有丁点感知，起先以为自己练了个废兽。”九五拎着一块肥瘦相间的牛肉蹲到虎小六的柴火堆旁边，接过武罗递过来的铁签子穿上肉。他这厢刚贬损完自己的兽，那厢刚蹦上鎏金椅子的黑白大肥兔子猛地跳起，一道宽宽的黑白弧线划过九妤和虎小六头顶，直奔九五飞去。
“噗！”
一坐小肉山拍在九五背上，把一个实心胖子直接拍在地上，拍成了一张中间薄四边厚实的饼。
黑白花大兔子犹不解气地在九五背上蹦了两蹦才蹦下去。
九娥和九妤捂着嘴也捂不住笑声，最后果断放弃，大殿里立时响起两串格外响亮的笑声，这次就连九嫦都笑了。
九嫦看看被九五压在肚子下面的肉，叹完气单手拎起九五直接甩在椅子上，然后拎起牛肉架在了临时搭起木架上开始烤肉。
虎小六的猎猎和武罗的猪一放出来就打成了一团，并非真的撕扯啃咬，纯粹是两个玩伴间的打打闹闹。
九妤朝四周看了看，六头兽只有狼牙霸气地坐在她身边，一脸凶悍地盯着烤肉，那样子竟有些高高在上。
青木燃起，白烟袅袅。
“如果宫里有人看见我们在庆阳宫点火烤肉会怎样？”九娥从锦袋里掏出几片干叶子，搓成粉末洒在肉上，火焰燎过，沾了肉的碎叶子噼啪作响，一股香味爆出。
“打晕拖走。”九妤干脆道，她坐在地上一手撸着狼一手托着腮，时不时往火堆里添一根柴。
其它五人全都看向她，九妤立刻坐直，问道：“我又说错了？”
武罗摇头，深觉阿姐这个法子十分不错。
九妤被这么看着，忽地记起从凤仪宫外面走进大殿时那种被盯住的怪异感觉。
“进凤仪宫大殿前，你们有没有怪异的感觉？”
“有，”九娥肯定地回答，“有人在窥探我们，我的白锦动的很厉害。”白锦是鸟类里比较敏感的一种鸟。
就在这时，蹲坐在九妤旁边的狼牙眼睛一眯，转头看向九妤的脸，而后拿吻部蹭了一下她的肩头。
九妤她转头看狼牙，正对上那双锐利的狼眼。
九妤歪头问：“你也感觉到了？”
狼牙眨了下眼。九妤眼里闪过惊讶，按理说她还未驯狼牙，她和狼牙的感知还未通连，当时狼牙又被装在锦袋里，它是如何感觉到她身边有异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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