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21后记·熔城
谈家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和刚出世不久的龙神，在一夜之间消逝于火海。
不仅如此，大火还吞噬了谈家的大半主宅。
但幸好熔城中心绿树较少，房子主体也大多由石头筑成，因此除了最初的爆燃威力较为巨大，后续的火势蔓延还不算猛烈。
当初为了掌控谈家大权，谈灭把谈家的人员位置作了大调整，居住在他周围的全是亲信，而越是与谈灭意见不合甚至针锋相对的，则住得越远。
因此，在最初的爆燃声后，加上藏书阁谈红烛掌事的提醒与疏散，外围的谈家修士基本都远离了火场，很多住得远的甚至还来得及把重要物品搬进地下室，然后带着家人离开。
但熔城中心不仅绿树较少，也很难取到足够的水灭火，因此众多修士在谈红烛掌事的带领下，在火场的外围用泥土和砂石筑起一个包围圈，以阻止火势的继续蔓延。
没有可以燃烧的东西，这场大火逐渐自己熄灭。
但大半个谈家主宅已经成了废墟，石屋上全是烈火炙烤的痕迹。
而令众人称奇的是，原本位于火场范围内的藏书阁，多数人以为必定毁于一旦，但却神奇地保存了下来，整栋建筑和里面的藏书完好无损。
有人说是藏书阁的避火阵法启动，也有人说是谈家原本的继承人谈恋小姐重回熔城，用特殊方法消灭的龙焰。
…………
听着身边几个火系修士的议论，谈练端起手里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放下。
此时的茶馆人并不多，很多火系修士都赶回家察看情况去了，也就一些没有波及到的外围修士还有闲心在这里匿名聊天。
当然，还有那个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兢兢业业工作的说书先生。
为了加入匿名聊天区，谈练还是像以前那样穿着黑袍戴上兜帽，但没有再拿大麻袋。
小徒弟自从拿回金身后，就格外喜欢载她飞，无论是用龙身还是剑身。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喜欢变回小金龙的样子，缠在她手上，比如现在。
感觉到一颗小龙脑袋搁在自己隐在黑袍下的手心里，龙身和龙尾则顺着小臂缠绕着，谈练怀疑这家伙上辈子是一条蛇，不然怎么这么缠人。
这么缠她，或许自己上辈子也是个养蛇的老巫婆。
谈练这边被自己的脑补逗笑，突然听见上面说书先生抛出来的爆炸性消息——
东域的轩辕绝死了。
谈练原本就对这个金系剑修有点印象，听说是东域的一把手人物。而在地图上，东域的版图大概是西洲的两倍之多，更不用说那边到处群山绵延，绿树成荫，适合修炼的地方不计其数。
一个金系修士遍地走的东域，一把手就这么没了？这比谈灭和火龙同归于尽还让她震惊。
谈练竖起耳朵仔细吃瓜，手腕上的小金龙似乎也很感兴趣，不再拿脑袋顶她的手心，而是抬起头认真听着。
很快，谈练结合说书先生给出的信息，心里有了猜测。
那个什么钟离山庄，骑着青鸾带着青衣男子的金系女剑修，大概率就是她认识的那位了。
名字并不重要，就像她昨晚终于知道，原来这个身体的名字叫谈恋，和她的名字虽然同音，但字不一样。
这样看来，钟离，钟黎，答案呼之欲出了。
只是，谈练总觉得剧本不应该是这样走的。
那些电视剧里的大boss，不都应该是只手遮天后，各方势力群起而攻之，最后将boss制服的吗？
怎么到了这个世界，还没等她们几个相认，钟黎槿就先把boss给打倒了？
厉害还是钟黎槿厉害，给她们几处省了不少事，改天一定要登门拜访，顺便和她的东域商讨一下矿石出口之事。
呃，没办法，现在谈家主宅被烧了大半，新建房屋需要人力物力，她得想办法增加一下西洲的收入来源。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推广一下谈氏品牌。
谈练这边已经计划着如何坑好友的钱，以及收集矿石做她的新研究。谈家藏书阁真是个好东西，明明有一些珍藏的炼器之术，却被丢在那里视如敝履，简直是暴殄天物。
当然还有一些八卦野史之类的，她偶尔也会翻几本出来和小徒弟一起围观，一边吃瓜一边惊叹。
对了，这些书可能钟黎槿比她更感兴趣。谈练读完顺便把那些书收起来，准备什么时候跟钟黎槿做个资源交换。
上头的说书先生已经开了新话题，谈练这边也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修士们的匿名聊天中。
“不过为什么谈恋小姐不接这个家主之位呢？而是让原本管藏书阁的谈红烛掌事担任。”
“不过谈掌事一把年纪了，倒没看出来真是个管事的，很多事情都安排得不错，听说就连修为都很高深。”
处于舆论中心的谈练很淡定，喝完茶，慢悠悠走出茶馆。
守护藏书阁都那么卖力的老太太，也一定可以守护好谈家。放在现代，这是多么完美的一个职业经理人。
谈练很满意现在的情况。作为真正家主的她暂时隐身，一半是因为她对谈家之人并不熟悉，真正担任家主恐要露馅，另一半是因为她更想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比如今天，是为小剑灵研究新技能，还是去矿场寻找新宝石，还是干脆就骑着龙出去玩呢？
谈练这边岁月静好，那边某个事情安排得不错·修为也很高深的老太太，正对着一堆事情焦头烂额。
谈红烛一把年纪了，见过的人不少，争权夺势、勾心斗角者更是常有之，但像这个反来算计她这把老骨头的年轻人，她是真不多见。
而且算计她是为了让她去管理谈家。
谈红烛自小就在老家主身边办事，即使资历很老，但作为中立者一直被安排在权力的边缘，比如掌管藏书阁，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推上家主的位置，虽然是名义上的。
处理完一堆琐事，老太太拄着拐杖到门外散步。
门外是一棵新栽种的绿树，上面还结着清凉味的果子，是谈恋小姐送来的，据说是为了让她多呼吸新鲜空气，顺便在生气的时候吃个果子降降火。
哼，别以为这年轻人打的什么算盘，无非是想让她活久一点，多干点事。
尽管在嘴上别扭着，谈红烛在心里还是很欣慰。
这个谈恋小姐自从受伤后就变了样，虽然心眼是多了点，很不好骗，而且变得特别爱看书，甚至自己创了个武器铺子，起名谈氏，专门为修士定做武器。
至于包括哪些修士，那可大有来头，比如东域的那位钟离山庄庄主，北境沉雾宫的圣女，还有中土碧落谷……
不仅如此，西洲的矿石生意在她的推介下，也上了新台阶。
对了，就是有一点，谈恋小姐喜欢玩剑，似乎有违火系的正统。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们谈家最正统的火龙龙神都已经没了，而且那把剑似乎也是——
老太太笑了笑，这件事情说是秘密，但也不是秘密，只不过谈家修士一直心照不宣。
谈家还是有龙神的，只是新龙神和真正的家主一起隐藏在幕后，但隐藏的东西却让外界更加忌惮，不敢轻易来犯。
看着蒸蒸日上一片祥和的西洲，谈红烛突然觉得自己的这点辛苦不算什么，她还能再活三十年。
…………
“禀小姐，今年新入学的弟子里，有好几个吵着要学炼器，不知小姐可有收徒的打算？”
听着外面学堂负责人的汇报，谈练放下手里的书，有点头疼。
偷偷看了一眼小徒弟，果然他也听见了，正顶着两个小角，暗金色的瞳孔满带控诉地盯着她。
谈练心虚地避开那两道控诉的目光，回想起前些日子去东域的所见所闻。
东域剑修众多，当然也不缺那种对剑如痴如狂视如爱妻之人。
比如那一天，她拿着宝贝剑走出钟离山庄，想下山去看看，路上就遇到一个金系男剑修，抱着他的剑不停地亲，嘴里还喊着很亲密的称呼，什么“卿卿”“吾爱”之类的。
把这一幕围观了个彻底的一人一剑：……
然后谈练就收到了来自小剑灵的灵魂拷问：
“卿卿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把剑会被亲，而我却没有？”
偏偏还有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青鸾从一旁飞过，显然是围观了一人一剑的互动，丢下一句：
“卿卿是对最爱之人的称呼，比如我们庄主对她夫婿那样。”
谈练本来还想着要编什么说辞来糊弄过去，这边就被那只大青鸟揭了老底，气得想要甩剑过去。
还她纯洁的小剑灵！
但这次手里的剑并没有听话，而是直接变成了一条小金龙，委屈地缠在她手上，暗金色的瞳孔充满控诉地盯着她，一副“我也要亲亲不然我就不下来”的模样。
他那时候已经长出两个小角，小角粉粉嫩嫩的，如同东域荷花池里含苞待放的小花苞，让她忍不住想去摸几下。
但怕自己摸的力道太大，谈练最终还是对着龙角轻轻地亲了一口。
感觉手上的龙身微微颤抖了一下，四只小爪子无意识地抓得更紧，谈练满意地看着自己这条可爱的小金龙害羞似地变回剑身。
只亲一下就满足了，她的小可爱还挺好哄的。
但谈练错了。
自从龙角被亲后，这条小金龙似乎就解锁了什么新信息，一天到晚缠个不停。
走在路上要亲，坐下来休息时要亲，睡前更是免不了再亲一口。
再比如现在，谈练被外面“逼着”收徒，屋里的首席大弟子马上又逮到了机会，虽然一脸控诉的模样，但谈练从他那昂起的龙角和发亮的瞳孔里硬是看出了期待。
借口，都是借口，也不知道和谁学坏了。
谈练只能凑上去满足他。
龙角还这么小，这么频繁地亲会不会出问题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谈练就感觉嘴下的龙角似乎有所松动。糟糕——
谈练紧急撤退，但已经来不及了。其中一只龙角很明显地断裂开来，摇摇欲坠。
——不是她不是她！
从没想过会把小徒弟的龙角给亲掉的谈练，这一刻是真的惊慌失措。
不是说好的金龙族金身牢不可破吗？！难道这龙角是特殊材质，特别脆弱？
偏偏那个断了一只龙角的家伙还在那边快乐地甩着龙尾，似乎觉得她这副着急的样子很好笑。
然后谈练就见那小金龙口里吐出一个电球，电球一路向上包裹着那截断了的龙角，发出“滋滋”的响声。
然后那团滋滋作响的龙角夹心电球被送到自己的嘴边。
啥？
炼器老手谈练，早已被他这一系列非常规操作惊呆，脑子已经无法思考。
那团夹心电球显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直接飞进她嘴里。
一瞬间嘴里似乎被电得酥麻，但那团夹心龙角马上无影无踪，似乎已经融入她的身体。
一顿无解操作的小金龙似乎觉得还不够，如法炮制地把自己的另一只角也用电给烤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顺利投喂。
又被小徒弟喂了奇怪东西的谈练：……
看吧，我就说那龙角不是我亲掉的，是他自己弄掉的。
等等，这个不是重点！为什么要把龙角给她吃？！
谈练想抓住那条小金龙严刑拷问，但对方似乎早有准备，灵活地闪开，一路飞到她的床上，还钻进被子里。
谈练追了过去，掀开被子，就见那条断了角的小金龙“虚弱”地伏在她的床上，一副“不能赶我下床我是病人”的模样。
好好的小徒弟怎么变成了一个戏精！
虽然知道他是装的，但谈练还是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躺在一边。
此时那两团夹心龙角似乎发挥了作用，谈练突然觉得自己好困，来不及多说那小徒弟一句，就倒在枕头上。
陷入沉睡前，谈练感觉有一双手为自己盖上了被子，那触感，似乎不像是熟悉的龙爪。
那双手的主人还说了一句话，好像是“收徒之事，我来解决。”
他解决？他怎么解决？
谈练来不及多想，已经失去意识。
看她已经陷入沉睡，身边的男人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暗金色的瞳孔此时柔和似星光。
额头的龙角部位传来深入骨髓的疼痛，但和之前主动把金身剥离相比，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更何况，上次剥离金身时他是愤恨，是不甘，但这次却是满足，是期待。
从龙神谷吞噬的神魂残片中他了解到，龙族能送给伴侣最珍贵的东西是逆鳞。逆鳞有着守护之力，危急时刻可保心爱之人平安。
但逆鳞存在于鳞甲之中，而他的鳞甲已被火龙炼化，所以他永远失去了赠予她逆鳞的机会。
但没关系，他还有更好的东西。
龙角是和他龙骨同源之物，即使断了还可以再次生长。
他知道小师父不缺保护自己的武器，所以他想送她不一样的东西，想和她长长久久地一起看这个世界。
似星星般柔和的暗金色瞳孔闭上，男人再次变成小金龙的模样，寻到她的手边，像往常那样缠了上去。
夜晚的庄园一片宁静，只剩下月光温柔地倾泻。
…………
学堂负责人在数不清第几次遭到拖延的情况下，终于得到了谈恋小姐的应允，欣喜地带着几个弟子来到议事厅。
议事厅的后头是密室，据说拜入谈氏需要保密，因此学堂负责人把人送到密室门口，就自觉退下，在外等候。
见那几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进来，本来瘫在椅子上的谈练瞬间直起身子，摆出一副老师父的威严。
感受到下面期待的目光，谈练咳了一声，对着身边的男人摊开手，做出介绍的姿势，正经道：
“这位是我的首席大弟子，也是我谈氏唯一一位第一代弟子，今后将由他来教你们炼器。”
几个原本充满期待的小孩子看向这个有着暗金色瞳孔的男子，脸上满是怀疑：什么首席大弟子？谈小家主什么时候有一个这么大的弟子？
见那些小孩个个露出怀疑的表情，好不容易止住笑、努力控制住表情的谈练靠在一边的座椅上，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身边的男人，想看他如何应对。
为了当这唯一的第一代弟子，他信誓旦旦地说要揽下这收徒之事。
收徒，他能教哪些炼器知识？炼他自己？
谈练被这个想法逗笑，但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只见那条初做人的小金龙毫无怯意，板着脸走到那几个小孩子面前，还用威严的目光扫了一圈，对着他们伸出一只手，手上似乎拿了一片什么东西。
小孩子显然被这冷傲的气势镇住，一个个噤若寒蝉。谈练也被这有点凝固的气氛惊到，忍不住坐直身子，想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见他左手托着那铁片一样的东西，右手凝出一小团蓝色的炼火。铁片在炼火中逐渐成型——
是一片龙鳞的形状，顶部还穿着一个孔，上面似乎还有个字。
是“袭”字。
然后谈练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红绳，把那片带“袭”字的龙鳞串起来，走到她面前，系在她的颈上。
还没等谈练问他这是什么，就见他稍稍远离一步，冲着自己甩出一小道火焰。
火焰在靠近她的那一刹，脖子上的龙鳞突然冒出电光，周身立马竖起一圈密集的电网，将那火焰吞噬，发出“滋滋”的响声。
在一旁围观的众小孩张大嘴：……
本来等着看好戏的谈老师父：……
那些小孩子不懂，她还能看不懂吗？
用自己的身体炼器，犯规犯规！
可是那些小孩子似乎都被这个新冒出来的首席大弟子折服，还规规矩矩地行了拜师礼，然后退下。
成为谈氏的弟子需要保密，不能透露师门的相关信息。
谈练对这些二代弟子倒还算放心，只是她这个首席大弟子吧——
先是把龙角给烤了，让她昏睡个三天三夜，再是把身体给拆下一块，用炼火给炼了。
他是她辛辛苦苦救回来的小金龙，还是她倾尽心血打造的绝世武器，不准这么残害自己的身体！
那边的男人见她生气了，也不闪躲，眨眼间又变成一条小金龙，凑到她眼前。
心疼地摸了摸那已经秃了的龙角，本来还板着脸的谈练也舍不得再说他什么，只能由着他缠上自己的手，带他走出门去。
唔，收徒只是名义上的，她和小徒弟都不可能天天去教这些小孩子，只能由她写一点教材，让这些小孩子自行体会了。
一直以来自己研究炼器的谈练觉得此方法甚好，于是安心地准备写完书后给师徒俩放个假。
唔，最近天气较热，要不去北境那边坐坐，凉快一下？或者干脆去南界那里看海，顺便从小材料商那里买点海洋特产回来？
一人一龙慢悠悠地走着，顺着风的方向远去。
…………
一场浩劫过去，熔城却焕然一新。
城内不再是光秃秃的模样，而是有了一行又一行的绿树。
谈家的火系修士也不再全部闷在主宅研究火系法术，有一些人似乎找到了火的特殊用途，每天兴致冲冲地往矿场跑。
还有些已经成年的火修吵着要回炉重造，请求和那些小孩子一起加入谈氏，成为二代弟子。
谈氏的那位火系炼器师，其实是谈家的幕后家主，这是谈家修士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为了与明面上的谈红烛家主区分开来，人们称她为谈小家主，或者谈氏家主。
后来，谈氏家主身边出现了一个有着暗金色瞳孔的男人。
有人说，那时谈氏家主的首席大弟子。
有人说，那其实不是人，是与谈小家主契约过的新一代龙神。
还有人说，那分明就是谈氏家主的伴侣，总是与她形影不离。
对于这个问题，真正的谈氏二代弟子其实也搞不明白。
有人多次看到谈小家主骑龙而归，龙落地之时，偶尔会变成一把剑，被谈小家主握在手中。
也有人曾经近距离地看过谈小家主的剑，剑柄上似乎刻着一个“袭”字。
而恰好，他们的师父，谈氏的首席大弟子，唯一一位一代弟子，名为“言袭”。
所以，这位名义上的师父，究竟是一把能变成龙的剑呢，还是一条能变成人的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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